第二章 安鬱篇(2 / 3)

“這個很遺憾,恐怕你要一直對他偏見下去了。因為我們通常都在一起。你能怎樣?”“我當然不能怎樣。不過我一定會努力地讓你想要和我在一起的,一輩子!”他湊到我麵前,微微揚起下巴,一臉不容拒絕的霸氣。見他如此認真,我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那個,快點坐下來吃粥吧!一會兒都涼了。”我拿起筷子,漫不經心地撅著碗裏的粥。良久,我抬起頭時,發現他依舊專注地看著我,頓時有些不自在。

“那個,坐下來一起吃吧!”“我飽了。”他撅著嘴,不看我。“嗯?吃過了?”我問。“沒吃。”他微微動了下嘴唇,丟出簡潔的兩個字。“那怎麼飽了?”“氣的!”他孩子般嘟著嘴,一臉的委屈。我突然笑出了聲音。“好了,小氣鬼,一起吃吧!”我盛了一碗粥給他。

“我真幸福!”我一邊吃著粥,一邊發自內心地感慨,可一不小心卻隨口說了出來。“糟糕,一定被那個臭小子聽見了。如果他問我為什麼,該怎麼辦?”我一臉擔憂地琢磨著,並偷偷地注視著他的反應。

“哦?”他放下筷子,饒有興致地看著我,一臉的疑問。見他如此,我也隻得硬著頭皮回答。不過還是說得亂七八糟。“那個,很好吃!”“什麼?”他問。“哦,不是。你想啊,我的學生都可以給我做飯吃了,而且還做得這麼好吃。”說到這裏,我的臉竟不自禁地揚起一絲驕傲。說完之後,我迅速地低下頭,卻忍不住去偷看他的反應。

他的右手輕輕地抵在鼻翼下,臉上暗藏著得意的笑,卻還假裝著不讓我看出來。這時我才意識到,自己上了他的當。我氣得要死,卻還要啞巴吃黃連,不好發作。

“好吃老師就多吃點吧!”他不看我,被我看得見的側臉頓生一顆紅色的石榴,被廚窗外剛剛入夜的月光映得異常好看,時而成熟,時而青澀,耐人尋味。

“老師。”良久,他突然叫我。“嗯?”我抬頭向他詢問什麼事,可他卻又不說話。我心急,他到底想說什麼。但並沒有開口詢問,隻是不做聲地看著他。

他一隻手在局促不安地擺弄著桌上的碗筷,另一隻手卻不停地掃著眉宇。他這樣的動作大概持續了三分鍾,見他依舊不說話,我便又心不在焉地絞起碗裏的粥,心裏莫名地生出一點小小的失落。

“難道你隻希望我是你的學生嗎?”他終於開口說話了,卻嚇了我一跳,將要放進嘴裏的粥險些溢出來。其實對於他類似這樣的問題,我是很期待的。可當他真正問起來的時候,我又不知該怎樣回答。

慌亂、緊張、害怕,還有一絲難以言語的激動。可在他麵前,我卻不能表現出來。隻能裝作沒聽清楚的樣子,故意“啊”了一聲,有驚訝,也有疑問。

“哦,沒什麼,我說吃完東西記得吃藥。”他是這樣的回答,我心裏卻很不是滋味。簡林哪簡林,難道你不知道在愛情麵前,勇敢的那一個才是勝利者嗎?想完的時候才覺得自己好糊塗,竟然有如此不負責任的想法。就算那個臭小子勇敢了,那安鬱你呢?你可以勇敢嗎?勇敢並不適合所有人。如果我們都夠勇敢,那後果誰來承擔?

“今天你的希望在哪?”他同我一起站在陽台前,眺望窗外的夜空。冬天的夜是深黑色的,我以為夜的黑會映得星更美,月光會更皎潔。可那湧動的夜卻黑得並不完美,隻給人一種空洞的蒼涼,快要窒息的絕望。

“希望?”我一臉的苦笑。“今天沒有。”我不看他,雙眼不停地搜索著窗外,一臉的悵然若失。“是不是像你這樣一直看下去,希望就會出現?”見我不理他,他便直接問我。

“昨天我去過法院了。”我依舊望著深沉的夜,前言不搭後語地突然來了句。聲音異常的平靜,表情也出乎我想象的若無其事。雖然我極力地表現出無所謂的樣子,可我的話還是把他嚇了一跳。“為什麼?”他一臉驚訝地看著我。

“是信用社,我被他們告了。”不知為何,我竟不能自已地將所有的心事全部傾吐給了這個小屁孩。我的困惑、煩惱、委屈,我不奢望他可以完全懂得,隻要他聽著就夠了。

當我說到昨天和表哥一起去法院時,他卻突然打斷我的話,沒頭沒尾地來了句:“林老師是你們家準女婿嗎?這樣的事情他也要和你一起去。”他的臉由先前的焦急、關心、疼愛瞬間轉變成了濃濃的醋意和生氣的模樣,在他仰起的青澀而霸氣的臉上。

開始時我還不明白他的情緒為何轉變得如此之快,但當我回想起自己剛剛的那句話時,瞬間便恍然大悟。“林老師”,這確實是一個比定時炸彈還要敏感的一個詞。其實他這樣一問我才想起來,當初是我有意隱瞞了我和林浩的表兄妹關係,今天要不是他提起來,我都忘記了。當時的隱瞞確實使自己收到了意想不到的結果,也確實給自己的幻想增添了幾分意想不到的美麗,但我絕對沒有想到他會如此誤會我和表哥之間的關係。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他,他微微歪仰著小腦袋,漆黑的瞳仁放大了數倍,眨也不眨地等著我的回答。小小的鼻翼下,飄著雜亂的呼吸。下嘴唇微微向右傾斜著,不自然地搭在嘴唇上。明顯一副不高興的樣子,但仔細地看,模樣卻十分可愛。

“咯咯……”見他如此,我突然忍不住笑出了聲音。見我不回答他的問題卻還在發笑,他更加氣憤了。“哼!”他扭了下臉,想要說話,卻被我阻攔了。“哎,小屁孩,原來你一直都是這樣想我和林老師的呀?告訴你,以後不許再胡說了,林老師是我表哥。”我笑著看著他。

“真的嗎?”他一臉懷疑地看著我。“林老師真的是老師的表哥嗎?一直以來我都以為……哎!”聽見我這樣說,他顯然激動地有些語無倫次,不知所措。一隻手不好意思地抓著頭發,我看得懂他如此反應的意思,對於誤會我和表哥之間感到不好意思。

“林老師是你表哥,我怎麼從來都不知道。”他激動地不停地問著我。見他如此,我一時也不知說什麼好。我知道他激動的原因,也實在不敢探究下去。我隻能順著這個話題,說一些有關表哥的事,細數著這麼多年來,表哥對我的好。

和他說這些我並沒有其他的意思,但他好像誤解了我,一臉不耐煩的樣子,也不看我,自顧自地說:“我知道你表哥對你好,但你現在應該想想你的工資卡被凍結了,你以後的生活要怎麼過。”聽見他這麼問,我突然沒了聲音。

“嗬嗬。”我莫名地發出一陣冷笑。沉長的回音透著一絲無奈的悲涼。其實這個問題我也想過,我總要生活呀!家裏我根本指不上,表哥那裏也不能再借了。我手裏僅剩上個月取出來的兩千多塊的工資了,但也不能坐吃山空啊!表哥說要幫我找份家教的工作,但也隻能每天放學的時候去,因為自己教的是畢業班,周末也不放假。現在看來,也隻能這樣了。

“你的問題我還沒想過,沒事,我心大,想得開。車到山前必有路,事情總會有解決的辦法。就算我倒黴,遇上的是馬葫蘆,那還有蓋兒哪!總會過去的。所以你不用為我擔心。”我強裝一臉無所謂的樣子,隻是不想讓他看出我的脆弱,為我擔心。

“滴答、滴答……”搖晃的鬧鍾吵得我心煩意亂。對於以後的生活,我真的不敢想象。其實我真的沒那麼堅強勇敢,我也需要一個踏實的肩膀依靠。不知為何,我竟不由自主地看向眼前這個小男人。調皮可愛,細心體貼,幾許我喜歡的小霸道,一點我每天都期待的沒大沒小。依靠,我的思緒在他的身上迷離了、沉醉了……

“我知道,我當然不用替你擔心。也許林老師早就幫你想好了你以後的生活。”他突然打破室內的安靜,仰著俊臉看著我。我突然一怔,眼眸快速地望向他,我已經說過了,不能再依靠表哥了。可我剛想開口和他解釋,卻被他搶了先。

“唉,你該不會早就想好了讓人家養著你吧?”他慢慢地湊到我麵前,一臉的流氓樣。仿佛我隻要說是,他就要把我怎樣似的。但當我注視他的眼睛時,他漆黑的瞳眸卻靜淌著滿眼的柔情,隻要他眼睛微微一動,便可溢出來。

“切!”我瞥了他一眼。“我才沒有——”我抬頭看向他,要和他辯解,卻見他的嘴角浮現一抹小小的壞笑。我突然意識到自己上了他的當,下意識停止了將要吐出來的話,用力地地瞪了他一眼。“臭小子,又和我沒大沒小。”

“就沒大沒小,你能怎樣?”他一臉的挑釁。我笑著搖頭:“不能怎樣。”我剛說完,他便一臉得意地壞笑。“不過,咱們這個月的考試你的卷子我可是還沒批哪,你——”我得意地看著他壞笑的樣子,慢慢地說著。

還沒等我說完,他便雙手扣在一起,不停地向我作著揖,一臉祈求地看著我。我別過臉去,裝作沒看見,不理會他,忍不住偷笑著。

“那個,老師,你怎麼這麼可愛呢!不對,是漂亮!怎麼看怎麼漂亮!”見我沒反應,他便將臉湊到我麵前,眯著眼睛,笑著對我說。“撲哧。”我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音。

“笑什麼,我是認真的!”說完他的手竟慢慢地抬到我麵前,拇指和食指輕輕地捏住我的下顎,將我的臉微微揚起,認真地看著我。他長密的睫毛向上彎翹著,迷醉的眼神發出灼熱的光芒。他突然的舉動嚇得我不知所措,竟一動不動地任由他放肆著。

“老師怎麼看都漂亮!”他俊美的雙唇肆意地彈出如此沒大沒小的話,嘴角輕挑起他的招牌壞笑。我下意識掙紮著。我知道,他每一次這樣,準沒好事。果然,他的話剛說完,便微微傾下頭,嘴唇慢慢湊到我麵前。見他如此,我用力地將他推開。別過臉去,不再看他。

“老師。”終於還是他先開口講話。“嗯?”我快速地轉過身。“你的藥是在哪裏買的?”我不知道他的話是什麼意思,但還是照實回答:“我家樓下的藥店。怎麼了?”“哦,沒怎麼,我覺得好像是假的。”“不會呀!吃過藥後,我覺得好多了。”我依舊不懂他的意思,傻傻地看著他說。

“是嗎?那老師的臉怎麼還那麼紅?”他懸於兩腮的酒窩堆著滿滿的壞,薄唇微微上翹,痞子似的盯著我看,等著我的回答。他的話剛一出口,我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頓時慌亂地不知所措。“又沒大沒小。”我一時不知說什麼好,隻能拿這句話來教訓他。

“什麼叫沒大沒小,我這是在關心你。還有老師,學生有疑問,你應該認真地回答,不能答非所問。”他一臉認真地看著我,我頓時一臉的無奈。臭小子,你到底想怎樣嘛。我焦急地思索著,仔細地想著他的問題,頓時恍然大悟。

“簡同學,你的問題並不在功課範圍之內,我可以不回答。”我抬起頭,得意地看著他笑。他強裝一臉無所謂的樣子看著我,可我卻很清晰地聽見了他的牙齒發出了不和諧的聲音。

“那學生關心一下老師總該可以吧!哦,對了,老師一定是忘記吃退燒藥了。等著,我去給你拿。”說完他便轉身朝廚房走去。

“簡林,你給我回來!”見他真的去給我拿藥,我便焦急地喊了他一聲。他站在廚房的門口,轉身椅在門框上看著我。“老師,還有什麼吩咐?”“那個,我吃過了,你回來吧!”

“那藥肯定是假的,到現在還沒退燒。”他佯裝一臉認真地看著我。“臭小子,你給我閉嘴,不準再提這事了。”“是是是,不提了,您喝點水消消氣。”他遞給我一杯熱水。

“老師,你明天還要請假嗎?”他問。“已經請了兩天了,而且周末也沒給你們補課,明天該去上班了。再不去可要扣工資了!現在我一定要比以前更努力,爭取多拿點獎金,好快一點把錢還上。哎,我都不知道這日子怎麼過的,別人都在買車買房,我卻還是負債累累。”一瞬間,我又難受起來。

“別總這麼想,老天爺看你是個孝順的女兒,自然會把麵包和牛奶賞賜給你的。”他安慰著我。“會嗎?”我慘淡地笑。他剛要說話,卻又被我打斷了。“別再找好聽的話來安慰我了,你們都不是我,又怎麼能理解我現在的心情?”我說完的時候,他終於也不再說話了,隻是凝著眉,滿眼心疼地看著我。我心裏一陣慌亂地感動。

也許我的心不再像剛剛一樣翻攪著疼,但並未消除我對未來的迷茫。我打開床頭的抽屜,拿出一盒為數不多的幾支煙。

“可以陪我抽一支嗎?”我抽出煙,不由自主地看向他。老師讓學生抽煙,如果傳出去,恐怕我這個老師也不用當了吧!可現在,我真的不想管那麼多了。我隻想有那麼一個人,可以陪我一起瘋狂,一起放縱,哪怕他隻是我的學生。

他依舊像先前一樣,凝著眉,心疼地看著我。但並沒有猶豫,接過我遞過去的煙,同我一起點燃。香煙在他的手上已經燃了一半,他卻始終沒有抽一口。也許他是真的不會吧!我突然痛恨起了自己剛剛失職的行為。他依舊在看我,我知道他在等著我的解釋。

我冷笑:“現在你應該知道我是怎樣的人了吧!和男人一起喝酒,喝得爛醉才回家,現在又讓自己的學生陪著抽煙。我隻是表麵裝得很好,其實我是個很糟糕的人。還有,這麼晚了,把一個男人留在家裏。其實我不在乎別人說什麼。”

“煙我陪你抽了,但我求你別再這樣作踐自己了。”他大口地吸掉剩餘的半截煙,將煙頭狠狠地丟在地上,氣憤地衝著我喊。我被嚇了一跳,這還是他第一次發脾氣,更是他第一次衝著我喊。臭小子,反了他了,敢衝我大呼小叫地喊。

“不管老師怎樣,在我心裏都是一樣的好!”我剛要指責他,耳際突然傳來一絲清幽曼妙的聲音。溫和柔美,迷醉綿長。勝似天籟。我的雙眸在他青澀唯美的話語後,頓時不由控製地蓄滿液體。

我覺得思緒異常的雜亂,用手向上捋了下頭發,又像以前一樣,無助地望向窗外。漆黑的夜,我不知道我能看見什麼。星星點點的路燈,勉強地照在行人腳下的路上,踏破我渺茫的希望。

我的身子向右傾斜著,最後竟不由自主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雖不夠寬闊,但也有一種踏實的安全感。見我如此,他便又將身子向我靠了靠,將整個肩膀都給了我。“臭小子,別對我這麼好,我會對你動心的。”我在心裏想,眼淚竟不由控製地淌了出來。

我以為我可以一直忍著不讓它掉出來,我努力地睜大眼睛,睫毛都不眨一下,眼睛辣得生疼,但最後還是淚濕兩腮。我用力地咬著嘴唇不讓自己的身子顫抖,但還是被他發現了。

“這裏隻有我們兩個人,想哭就大聲地哭吧!別總把委屈憋在心裏,時間久了會生病的。”聽見他這麼說,我突然覺得特別無地自容,特別囧。我知道他是在關心我,可我卻不想讓他看見我如此脆弱的一麵。“少裝好人,我沒哭。”說完我轉身從煙盒裏抽出第二支煙。

他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地勸解著我不要再抽了,可我卻並不理會。“夠了,不是叫你不要再抽了嗎,一直抽煙就能解決問題嗎?”見我如此固執,他突然來搶我手中的煙,眼睛瞪得圓圓的,瘋了似的衝著我喊。

“你起開,不用你管。”我用力地推開他,可他卻又站起身來。這一次他什麼都沒有說,用力地抽出我手裏的煙放在窗台上,不容我拒絕將我死死地摟在懷裏。我終於不再掙紮,眼淚又肆意地從眼眶裏流出來。

“告訴我,我要怎麼辦?告訴我。”我不停地捶打著他的胸口,向他詢問著。可我知道,他隻是一個孩子,他又怎麼知道該怎麼辦?良久,我終於安靜下來。

“老師,今天就早點休息吧!明天還要上班呢!”說完他便起身準備離開。見他要走,我的心又莫名地難受起來。我多麼希望他可以留下來多陪我一會兒。

那一刻,我不知怎麼了,竟不由自主起地身,從身後將他抱住,並且要求他多陪我一會兒。許久,他才慢慢地回過身來,上下打量著我。我下意識放開他,向後退了兩步,不知所措地低著頭,不敢看他。見我如此反應,他竟走上前,俯身隨著我的角度看著我,一臉的笑意。

“幹嗎?老師你放心,我不會對你胡來的。”我一臉的尷尬,為自己剛剛的行為感到羞恥。我慌亂地向他解釋著:“不是,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是我無禮在先的。”我避開他的眼睛,一臉的歉意。

“可如果我告訴老師,我喜歡老師的無禮呢!”他突然一陣壞笑,我慌亂的心又一陣緊張和不安,還有幾許不該有的開心。“臭小子,再和老師沒大沒小就不理你了。”我壓抑著內心紛亂複雜的思緒,強作平靜地說。

“我哪有,人家隻不過看你剛剛一副緊張的樣子想緩解一下氣氛而已。”聽見他的解釋,我的嘴角輕浮起一絲薄涼的笑意。可連我自己都不清楚,我的心裏為何會有那麼一陣不是滋味。

原來那隻是他對我的玩笑話。我知道我不應該瞎想這些,可我卻無法控製自己的思想。

許久,當我的思緒平靜下來的時候,我又突然為自己剛剛的想法感到羞愧和可恥,更感到自己是在辱沒“老師”這個高尚、純潔、美麗的名字。一時之間,我竟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中。

當我再次抬頭看見他俊美的麵頰,想起他每一句蕩開我心湖的話,記起他對我的種種關心時,我剛剛清醒的意識又模糊了,沉睡了,甚至溺死在了他對我的愛疼裏。

我低聲地詢問他,是否可以晚一些再離開,恰似哀求地要他多陪我待一會兒。當他高興地點頭答應時,我竟想不起自己剛剛是怎樣將那些有辱師榮的話說出口的。

他同我一起靠著床的椅背坐著。開始時,我們之間還有一定的距離,可他卻趁著我不注意,一點一點偷偷地向我這邊慢慢地移動著。我一邊偷笑著,一邊又裝作沒看見。我們之間的距離已經越來越小了,但他還在偷偷挪動著。

“行了,你不嫌累呀!乖乖坐回你剛剛的位置,不然我生氣了。”我故作嚴肅地說。“別呀,老師。我這不是想把肩膀借給你靠靠嗎?”他一臉委屈地看著我。“少來,我不需要。”我強忍著不讓自己笑出聲來。可他卻像隻癩皮狗一樣,輕湊到我身邊,將我的腦袋輕靠在他的肩膀上,認真地說:“這樣老師會舒服一些。”

一瞬間,真的隻是一瞬間,我竟喪失了掙紮的力氣,丟失了拒絕的勇氣,摒棄了所有道德倫理,就那樣孩子般踏實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不想說話,也不去想那些惱人的事情,隻是安靜地坐著,踏實地靠著,安然地享受著……漸漸模糊了意識。

朦朧中,我被一個柔軟的東西驚醒。我眯著眼睛看,頓時被嚇了一跳。那個臭小子的半個身子竟壓在了我的身上,更可惡的是,他的嘴巴竟死死地貼在了我的脖頸上。我被嚇得氣都不敢喘,動也不敢動,更不敢睜眼去看。

他想幹嗎?難道他想趁我睡著的時候……不會的,不會的,他雖然調皮,有時會有一點小小的壞,但他絕對不會偷偷地對我做無禮的事情的。

“對不起,對不起,我的衣服拉鏈卡在了床頭空裏,我不是有意要冒犯您的。”他一邊努力掙紮著,一邊小聲地念叨著。這時我才明白他為何會這樣。緊張的心微微放鬆下來,但仍覺得渾身不自在,心髒打鼓般跳動不停。

“怎麼還沒弄出來?”我在心裏焦急地想著。突然,他的胳膊一用力,我的胸口被他壓的一陣疼痛。緊接著,他的嘴巴也用力地抵在了我的脖頸上,更可惡的是,他的兩片嘴唇竟在我的脖頸上用力地吮了一口。

有點癢、有點疼、有點麻,感覺怪怪的,但我卻並不討厭。我隻是覺得我的喉結快速地上下起伏著,我緊皺眉宇,用力地閉著眼睛,我清楚地聽見自己蝕骨般的心跳。

“還好,總算拿出來了。”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聽見他這樣說,我才敢微微睜開眼睛。他正一點一點小心地將嘴巴從我的脖頸處拿開,慢慢地起身,輕輕地拍了拍胸口,躡手躡腳地離開。但剛走到門口又退了回來。我又屏住了呼吸,心想:“臭小子,又要耍什麼寶?”

還好,他隻是細心地幫我蓋好剛剛被他弄亂的被子,傾下身子低頭在我耳際小聲地說了句:“老師晚安!記得要夢到我哦!”“臭美,鬼才會夢到你。”我在心裏咒罵。

早上起來,我將那個臭小子幫我洗的衣服收起來,準備洗了臉就去上班。可當我照著鏡子擦臉的時候,卻發現脖頸的右下方有一跡暗紅色。我用毛巾用力地擦了擦,但它卻沒有任何退掉的意思。糟糕,我下意識記起來,是昨晚那個臭小子……想到這裏,我頓時慌亂得不知所措。

怎麼會這樣,一會兒要去上班,被其他的老師和學生看見我要怎麼解釋?別說我還沒有結婚,就是結婚了也不許這樣啊,丟死人了。我在衛生間裏急得團團轉,該死的簡林,看我到學校怎麼收拾你。

我將衣櫃翻了個遍,但卻沒有找到一件適合的可以遮住那塊東西的衣服。正愁眉不展的時候,突然記起來剛上班時和同事一起買的那條紅圍巾。我又是一陣翻箱倒櫃,好不容易才將它找出來。還好現在是冬天,可以用得上,不然就糗大了。

“事情還順利嗎?”剛進辦公室,謝桐就小聲地問我。“還好,不過工資卡還是被凍結了。”我一臉的平靜。我想,我應該慢慢接受這個現實。“這麼嚴重,工資卡被凍結了,那你以後的生活——”她一臉的吃驚,欲言又止。

“沒事,表哥幫我找了份家教的工作,應該可以維持生活。”“那就好,如果有困難記得找我,這世上可不光你表哥一個好人。”“嗯,我知道,你和表哥都是好人。”我一臉壞笑。

我知道謝桐一直暗戀表哥,總是有意無意地向我打聽表哥的事情,尤其是感情方麵的。“去,少拿我和你表哥一起比。”她一臉不好意思地瞪我一眼。

“對了,你沒在的這幾天,你們班那個活寶總來辦公室找你。”“活寶?”我轉身看著謝桐,一臉的疑惑。“就是簡林哪!”她強調著。我笑,確實是個活寶。

“來找我幹嗎?”我整理著剛在代課老師那裏拿回的這幾日的複習資料,心不在焉地問。“沒弄明白,今天說找你問題,明天說做錯了事情來向你承認錯誤,也不知他到底想幹什麼。”

“承認錯誤,他昨天怎麼沒說?”我隻顧著整理教案,便不小心從嘴裏溜了出來。“嗯?昨天你沒來上班呀!不對,到底怎麼回事?快,從實招來。”知道自己惹了麻煩,便故意裝糊塗。

“那個,那孩子精神不好,你甭理他。”“撲哧。”聽見我這樣說,她突然笑了。“我沒說他怎樣啊!你跟我說這個幹什麼?還是先交代你自己吧!”“交代什麼呀?我這幾天除了信用社就是法院,腳都快跑折了。”我故作一臉的無奈和不耐煩的樣子,隻為了掩飾我滿臉的心虛。

“少打岔,誰讓你交代這個了。我是問你,是不是和你們班那個活寶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我可是一早就看出來他喜歡你了,老實交代,你是不是也看上他了?”聽見她這樣說,我慌亂地將她的嘴捂上。

“少胡說,他可是我的學生,你就積點口德吧!”“是學生不假。可有幾個學生知道老師痛經的呀!而且還是男學生,還不管不顧地跑來辦公室給你送藥。‘我奶奶說了,這個對女孩子痛經很管用’。”她學著簡林的樣子,一臉壞笑地看著我。我被她氣得要死,但也隻能啞巴吃黃連,誰叫人家說的都是事實。

“好了,不和你說了,我要去上課了。”“看看,說不過我了吧!我這叫事實勝於雄辯。”謝桐的臉滿是勝利的得意。我剛要向她解釋,卻又被她搶了先。“行了,快去上課吧!你班那個活寶想你都想瘋了。”謝桐故意擠兌我,我憤憤地瞪了她一眼,脫下外套準備去上課。

“咦?這不是我們前年一起買的那條圍巾嗎,今天怎麼想起來戴它了?我的早就不知放哪裏去了。”她很平常的一問,一時之間我卻不知該怎樣回答。

做賊心虛。我給了自己一個非常貼切的解釋。

“哦,你說圍巾哪,我昨天收拾衣櫃,看見它還在,就隨手拿了出來。今天天氣挺冷的,就拿出來戴了,挺暖和的。”我支吾了半天,最後也隻能這樣和她說。還好沒被她發現,說完便慌張地離開了。

上課的時候,隻要那個臭小子看向我,我就用力地衝他翻白眼,他卻一直一臉莫名的委屈。

下了課,他又犯了瘋似的在我身後追過來。“老師,昨晚睡得好嗎?”不提還好,一提就氣不打一處來。“還好,托你的福,沒做噩夢。”我沒好氣地朝他喊。“幹嗎這麼凶,一大早的,哪來那麼大的火呀?”他抓著頭發,咬著嘴唇,仔細地端詳著我。像是在詢問我,又像是在自己琢磨著。我頓時覺得特別好笑,但依舊沒有理他。

“少貧嘴,有事快說,沒事我要去開會了。”“是,老師。學生就是想問問您,今天晚上有沒有時間,是否可以繼續為我補課了。”他一臉認真地向我詢問著。

原來是這件事,我以為他又在胡鬧呢!想來也有好幾天沒給他補課了。“哦,那個,晚上在教室等我吧!”我一時有些語無倫次,見我如此,他突然低聲地笑了起來。“不準笑,晚上我還有事情要問你呢!到時我一塊收拾你。”說完我便朝樓上的會議室走去,留他獨自一人莫名地發著呆。

“又活過來了?”會議室裏,表哥趁我不注意,在我的腦袋上輕敲了一下。“活得好好的,讓你失望了。”我一臉的得意。“最好一直讓我失望下去。”表哥一臉的笑意,我當然聽得出他此話的意思。

“你不是不喜歡圍巾嗎?今天怎麼想起來戴它。”我一臉的無奈,怎麼都喜歡問這種無聊的問題,我又是一陣慌亂。“嗯,是不喜歡,太囉唆,不過今天有點冷,感冒還沒怎麼好,就找出來戴了。”我胡亂地編著理由。

“嗯,總算知道照顧自己了。”還好,表哥並沒有看出我的慌張。“少來,我以前也沒用你照顧哇!”“白眼狼,黑心吏,沒良心……”表哥咬牙切齒地對我說。

“噓,開會。”我將食指貼在嘴唇上,眼睛向會議室前正滔滔不絕的主任掃過去,又一臉得意地看著表哥。表哥氣得直向我翻白眼。

“好看!真好看!”

放學的時候,我正埋頭批改著學生的作文,那個臭小子卻不住地盯著我看,嘴裏還不停地念叨著這幾個字。“練習題做完了嗎?”我故作平靜頭也不抬地問他。其實內心早已漣漪紛亂。“早完了,就等你檢查了。”“等我批完這篇作文的,你先看點別的。”“我在看,而且還按老師說的,要多發表意見。我剛才也說了,好看!”

“嗯?在看什麼?”“老師啊,你的……”還沒等他說完,我的心便再次蕩起陣陣波瀾。臉蛋羞紅,用力地瞪他一眼便快速地別過臉去,小聲地咒罵:“再沒大沒小我就回家了。”

“沒大沒小?老師,你想哪去了,我說的是你的圍巾好看。”“啊?”我頓時有些尷尬,心裏也一陣不是滋味。“那也不許你瞎說,我要回家了。”我竟不由控製地亂發起脾氣來,一旁的他卻是一臉的委屈。

“可我的練習題你還沒有檢查。”“明天有空再查。”我沒好氣地說,之後便拿起外套準備離開。“那你的作文不拿回去批了嗎?”他跟在我身後,小心地試問著。“不用你管。”

“怎麼了,幹嗎發這麼大火?我就是想問問,你的圍巾在哪裏買的。我媽媽也喜歡,我想幫她買一條。”“買了好多年了,早就忘記了。”我不冷不熱地回答。“那我看看它的標簽,是什麼牌子的。”“不值錢的東西,沒牌子。”“別那麼小氣,拿下來我看看。”

我並沒有理會他,可我萬萬沒有想到,他竟會自己伸手來拿。已過了放學的時間,我並沒有像早上一樣繞得那麼緊。他隻輕輕一拽,圍巾就順利地被他扯了下來。

我下意識拽起圍巾去遮蓋那個可惡的東西,可已經來不及了。低領的白色毛衣,脖頸赤裸裸地露在外麵。當然,還有那塊仍舊清晰的暗紅色的唇印。我不知所措地怔在那裏,已經忘記了用手去遮蓋它。

當圍巾滑落的一瞬間,他的眼睛就死死地盯住那塊暗紅。一臉的吃驚、心疼、愧疚、歉意,俊美的臉頰滿是複雜的表情。“那個,昨天晚上……對不起。不過我發誓,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隻是衣服拉鏈卡住了,所以……”他皺著眉,紛亂的眉宇堆著慌亂和不安,手指不知所措地揪著衣服。

我並沒有理他,依舊木偶一樣呆立在原地。我隻是從心裏發出一陣莫名地屈辱和委屈。盡管他不是故意的,盡管我從來沒有生過他的氣,盡管我心裏還有那麼一點小小的喜歡,但我卻沒有料想到被他這樣赤裸裸地看見。

畢竟我們之間不是朋友,不是戀人,更不是夫妻,而是最敏感的師生關係。更令我不敢想的是,我是師,他是生。

良久,我才回過神來。下意識去拿纏在他胳膊上的圍巾。“其實我最討厭戴圍巾了,裹在脖子上跟腫瘤似的。可是今天早上洗完臉的時候卻……”我下意識停了下來,我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和他說這些。

“老師,讓我來幫你戴吧!”他不看我,拿下我手裏的圍巾。我並沒有拒絕,還順著他的角度傾下身去。他將圍巾輕輕地搭在我的肩膀上,一隻手竟小心地輕觸了下那塊唇印。雖隻是蜻蜓點水般,但又一次亂了我的心湖。

“疼嗎?”他的手顫抖著懸在我的脖頸處,眼裏蕩著柔波,嘴角扯開一抹美麗而又憂傷的弧度,強擠出兩個字。“沒事。”我從喉嚨裏小聲地嗚咽著,並下意識躲開他的手。見我如此,他才慢慢放下手,繼續幫我圍圍巾。

當我再次抬起頭時,他的臉頰竟蕩開兩條輕淺的淚痕,正從兩顆柔意的雙眸一點點,緩緩地,緩緩地,滑下來,滑下來……見他如此,一時之間我也有些不知所措。

“老師,知道這條圍巾為什麼好看嗎?”他強忍著淚,笑著問我。我搖頭。“那是因為有個美麗的伊人為它相襯。”

他美麗的嘴角微微上翹,表情十分認真。我的臉頰頓時灼燒開來,羞澀得不敢再看他一眼便匆匆離開。

當金色的落葉在夕陽西下時消失不見,當最後一隻南飛的雁掠過高遠的天際,當淡雅的菊花香在人們午夜夢回時漸漸飄遠,日子也在夢醒後潺潺流淌。亦歡喜,亦憂傷。

但我不得不承認,可以看見簡林的日子,很幸福。

中午放學,當他興致勃勃地跑到我麵前,告訴我他交了女朋友的時候,我突然驚呆了。一種叫欺騙的蟲子侵蝕著我的心髒,不是很疼,但鑽心地難受。

前幾天他還因為陳老師約我看電影吃醋和我鬧脾氣,還和我說一堆曖昧的話,可現在他卻說他交了女朋友,他到底把我當成了什麼?我不知自己為何會有這樣的想法,隻是一瞬間,被蟲子腐蝕的心海嘯般泛起陣陣的酸。

我完全忘記了自己身為老師的職責,忘了批評他早戀,忘了教育他現在要好好讀書。我隻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將他甩在身後,失落地走了。

“老師,我還沒說完呢!”他追過來。“不準跟著我。”我回頭,一臉敵意地看著他。喉嚨突然有些哽咽,如果不是一直有老師和學生經過,我想我已經哭出來了。我並不敢給我這種可笑的行為作解釋。

他並沒有理會我的話,癩皮狗一樣湊過來,一臉壞笑地看著我問:“難道你都不想說點什麼嗎?”“對了,忘了恭喜你,簡同學。”我一臉的冷笑,將後麵那三個字加重了聲調。見我這樣,他更加壞笑地看著我,並邀請我周六去參加他的生日會,順便幫他參謀參謀他的女朋友。

我越聽越生氣,雙腿竟不自主地哆嗦起來。“我沒空。”我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衝他喊出這句話。說完轉身要離開,但又停下來,強裝出一臉笑意,看著他說:“這個周末難得放假,我準備接受陳老師的邀請,去吃飯看電影。”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說謊,但我卻想看看他聽見我和陳老師約會之後是什麼反應,還會不會像以前一樣激動生氣。

他沒有,我清楚地看見他依舊先前的討厭樣,咧著嘴,一臉流氓的笑。我終於明白了他的意思,也許從始至終都是我一廂情願,是我想多了。在他的心裏,我真的隻是他的老師而已。我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快速地轉身離開。我怕我真的會在他麵前掉下淚來。

見我突然走掉,他又追了上來。“簡林,既然隻是我想多了,那我求你就放過我吧!”我在心裏祈禱。“既然沒空,我這裏有她的照片,你看看吧!”他追到我麵前,不容我拒絕地將一個黑色的錢包塞到了我的手裏。我剛想丟掉,卻突然發現了裏麵的秘密,一個幼稚卻異常浪漫的小清新。

他的錢包裏並沒有照片,也沒放許多的錢,但裝著一塊錚亮的鏡片。在我低頭地瞬間,毫無保留地將我的容顏映在裏麵。我清楚地看見,我的臉瞬間便塗上了一層濃豔的胭脂紅。在我緊張的呼吸輕顫時,被微微上翹的嘴唇托起的臉蛋宛如一顆九月裏熟透的蘋果,仿佛正等著有心人來采摘。

我再也看不下去了,快速地合上錢包丟給他,很小聲地說了句“沒大沒小”便慌張地逃離了,但我的心卻久久不能平靜。

湛藍的天空,雲淡風輕。可湧動的雲朵卻抹不去我心裏情的美麗,微涼的風吹不散我臉上愛的紅潮。

國慶節時學校沒放假,這個周末給補了回來。難得放假,原本想在家裏睡個懶覺,卻突然想起那個臭小子說周六是他的生日。我快速起身,將自己精心裝扮一番,在鏡子前照了又照,才放心地出門。

不知從何時起,我竟開始注意自己的衣著裝扮和自己身上的小細節,但我卻不敢給自己如此的做法安上那個敏感的理由。

“小姐,能幫我找那個就是現在特別流行的‘超級女聲’裏叫什麼春的碟嗎?”我對著影音店的女店員一臉焦急地比畫著。“哦,你說的是‘李宇春’吧!”女店員一臉微笑地試著問我。“對對對,是‘李宇春’。”“聽你這樣說,你一定不是很喜歡這些東西,是送人吧!”“嗯。”我窘笑地點頭。

走出影音店,我對著那個清秀的姑娘突然泛起一陣酸。我笑,這醋意真是有些莫名其妙。其實每一次我想起他那日神采奕奕地說他喜歡的女神時我就很生氣,可我還是毫不猶豫地買了。隻要他喜歡,隻要我能做得到,我都會為他去做。我再一次被自己心裏的想法嚇了一跳。

也許是因為周六的原因,商場的人很多。在琳琅滿目的商店裏,我實在不知該選什麼禮物給他。我看中了一款賽車,但又覺得太幼稚,他不會喜歡。至於衣服,我倒是可以根據他的身高估計到尺碼。但他好像又剛剛買過衣服,再送也沒什麼心意。鞋子,對了,他以前說過他喜歡NIKE的運動鞋。

可當我看到鞋架上昂貴的標價時,我突然驚呆了。我在那裏徘徊了好一陣,將衣兜裏所有的錢都湊到一起,卻連那裏一雙最便宜的都買不來,最後隻能失望地離開。

我心裏一陣莫名地愧疚,我覺得自己很沒用,連給自己的學生買生日禮物的能力都沒有。我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著。天很冷,行人很少,我將脖子緊縮在大衣領裏。稀薄的陽光在暗淡的雲層中熟睡著,熟睡著……

不知從何時起,天空竟飄起了細碎的雪花,紛紛揚揚的。雖然陽光還未醒來,但也閃閃發光,仿佛鑽石般。我深深地仰起頭,一片一片,頑皮地落在我的睫毛上、臉頰上、雙唇間。我微微蠕動下嘴唇,它被我的吻融化了。

“吻”。我下意識輕觸了下我的脖頸,那塊唇印早就消失了,但我的臉頰還是頃刻間綴上一點嫣紅,仿佛寒梅花開——驚豔美麗,嬌羞動人。淨潔的白雪將我的容顏毫不吝嗇地呈現給我。

我站在他家樓下,高跟鞋的腳印在薄薄的落雪裏重疊著,重疊著……我將凍得通紅的雙手插進衣兜裏,思緒慌亂,猶豫不決。真的要上去嗎?如果他父母在家,我要怎麼說?轉身離開嗎?卻抵不過內心的思念。想到這裏,突然覺得自己有點醉翁之意不在酒。是否是他的生日已不重要,我隻知道,我想見到他,此時此刻。

在我進去之前,我在超市買了手擀麵。如果他父母不在,我想親手做一碗長壽麵給他吃。如果他父母在家,我隻要把他叫出來,哪怕不說話,隻要讓我看他一眼就好。至於手擀麵,拿回家讓表哥做給我吃。

當我緊張地按著門鈴卻沒人開時,我突然一陣失落。大概是家裏沒人吧!今天是他的生日,也許是和父母一起去吃飯了,或者和同學出去玩了。也許他早就不記得他和我說過他過生日的事情了。

“咯吱。”當我焦急地在門外徘徊時,一個少年隨著開門聲半露出一張精致的臉,橘黃的斜劉海虛掩著他蕩著驚喜的明眸。

“生日快樂!”當那個調皮的俏臉突然出現在我麵前,我竟有些不能自已。他一點一點從門裏將整個身子挪出來,傻傻地看著我,許久才回過神來。如果不是我提醒他,恐怕他會和我在門外站上一整天。

這還是我第一次來他家,屋內很寬敞,裝飾很奢華,整體都是歐式風格。看得出,他父母是很懂浪漫的人。筒形樓梯,棕色地板。地板的中央鋪著一塊正方形紅色的地毯,上麵坐著一個水晶茶幾,我注意到一盒還未打開的蛋糕。

他說他一個人在家,還沒有吃過飯。表情有些可愛,在看向我的時候,又裝出一副很委屈的樣子。“你父母沒在家嗎?”我試著問他。他的回答讓我踏實地留在了那裏。

他帶我參觀了他的房間,對於他們家的整套房子來講,他的房間並不是很大。米色的軟包大床,風鈴般美麗的吊燈,天空色的電腦桌,白色的電腦,用他自己的照片打的長體落地式衣櫃,湖水色的乳膠牆。整體看來很活潑,像他的人一樣,朝氣蓬勃。

“你不是說你的屋裏都是什麼‘超級女聲’的海報嗎?怎麼現在一張都沒有了?”看見牆上懸掛著的名人字畫,突然想起來便隨便問了句。誰知道他的回答卻讓我始料未及。“摘了。”他一臉的輕鬆。

“父母怕耽誤你學習,所以就摘了,然後換成了這些來熏陶你嗎?”我試著問他。“切,才不是呢!他們才管不著我呢!”他的身子斜靠在電腦桌上,一臉的不屑。

“那是什麼?莫不是你改變嗜好,又喜歡上了名人字畫了?”他突然轉過他的電腦椅用力地坐進裏麵,一臉的委屈。“唉!某人不喜歡,所以就摘了。”

“某人?難道他說的是我嗎?”我暗想。一時之間,我竟一陣莫名地慌亂。心跳加速,臉頰泛紅,心裏卻是萬分高興,但不知接下來要說些什麼。

“那個,你不是餓了嗎?我去下麵給你吃。”我慌亂地逃了出去,卻忘記了自己根本不會煮麵。平時自己煮方便麵還可以,但是手擀麵,實在無從下手。

手忙腳亂了許久,最後竟把一碗長壽麵做得亂七八糟。他站在一旁,大呼小叫地問我:“老師,好好的一碗長壽麵,怎麼會被你弄成這樣?”我頓時一臉的尷尬。“糟糕死了,他一定覺得我很笨,連一碗長壽麵都做不好。我極力在他麵前樹立的形象這次徹底被自己毀了。”我的心裏七上八下的。

我以為他會笑我笨,說我不是個好女人,甚至會對我大大地失望。可他卻統統沒有,他隻是大口大口地吃著麵,笑著對我說:“這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麵。”看著他狼吞虎咽卻又十分可愛的吃相,我的心裏好一陣莫名的感動。

眼前的這個少年,他已給了我無數的激情、感動、關懷、安慰,而我自己又能給他什麼呢?情感上、物質上、精神上,每一樣我都無能無力。

我很抱歉地和他講,等我經濟上稍微好轉一些,一定幫他補生日禮物。他卻一臉心疼地看著我。“隻要你來就夠了。”簡短的七個字,卻足以慰藉我的心。

“媽。”當簡林慌張地站起來,語無倫次地喊出這個字的時候,我已經方寸大亂了,驚慌失措地看著眼前的突發狀況。當簡林不自然地向我介紹她媽媽時,我慌亂地伸出手去,卻不知要說些什麼。

“安老師,方便單獨聊一下嗎?”我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還是做錯了什麼,一時之間有些不知所措,但還是答應下來了。

我局促不安地站在那裏,聽著簡媽媽情理之中卻又意料之外的話。我實在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關於我和簡林之間,我並沒有做出格的事情,至於他媽媽為何會如此刻薄地針對我,我一時有些招架不住。她的話每一句都像針一樣,無情地紮向我的心。我神情慌亂且無助。在她的每句話砸向我的時候,我都疼得快要窒息,隻希望快點結束這場荒唐的談話。

以前在家長麵前,我一直都是很得體大方受人尊敬的老師,驕傲點說,還有點高高在上。而現在,卻因為一個學生,變得窘迫不堪,失去了尊嚴。辱沒了神聖的師魂,丟了老師的高傲,甚至還覺得抬不起頭來,成了別人羞辱的對象。

一時之間,我的思想全部停止了。大腦一片空白,從五髒六腑翻江倒海,湧上無數的屈辱。我極力地想給自己開脫,但已說不出話來。我拚盡全身的力氣,告訴簡媽媽她所說的隻是一場誤會。並且也向她保證,以後除了上課,絕不會和簡林有過多的來往。至於我和他的關係,從始至終都隻是師生。其餘的永遠都不會發生。

在如此決絕的話語裏,我聽見我的心撕心裂肺的疼痛聲。

說完,我顧不得老師的形象,顧不得禮節,快速地轉身離開。如果我再繼續多待幾分鍾,我很難保證不會在那裏做出更丟臉的事情。

當我奮力地跑出他家,眼淚早已泛濫在我臉頰。我用力地將鼻子和嘴巴捂住,努力地克製這種可恥的行為。是的,可恥。我覺得我已經丟盡了臉,並且我覺得此刻的眼淚在我的身上都是可恥的。像我這樣的人,應該是不配流眼淚的,就活該一個人承受後果。這就是所謂的自作自受吧!

可越想我的眼淚越洶湧,我隻是覺得委屈。自作自受是吧!可我並沒有做錯什麼呀!至於是否做出身為老師不該做的事?我承認,在這段時間裏,我已不知不覺地喜歡上了那個臭小子。當然,這裏的喜歡已不僅限於老師對學生的喜歡,那種微妙的感覺告訴我,是我從未體驗過的愛情。

可我已經克製這種想法了。我不是神仙,就算是,也有七情六欲,也有追求愛情的權力。我知道那個人不是我應該喜歡的人,可我卻無法控製我的思想,我的心。盡管這樣,我並沒有做過格的事情,也沒有過分或過多複雜的想法。

我隻是想盡我的努力將他送進一所好學校,讓他在這裏度過一個完美的青春。隻要他離開了這裏,便很快會把這裏的事情忘記,包括我這個老師。能夠成為他青春時一抹美好的回憶就足矣!

我真的沒有過多地奢望什麼,而且我也並沒有耽誤他的學習。相反,他比以前更有了動力。而對於這些,我真不知該如何向別人解釋。

雪已經停了,厚厚一層,在這個美麗的冰城街道上,優雅地靜躺著,熟睡著。“咯吱咯吱。”我小心翼翼地踩在上麵,但還是驚醒了它的疼。

像是我的心,我很小心地包裹,卻也會在這個落雪的冬天,因為一個十七歲的少年,疼得無以複加。我真的不知自己怎麼了,這疼,是多麼的飄渺與不真實。可它卻失控般上演了,真真切切地疼了。

我努力地停止了抽泣聲,生怕吵醒了那動人的精靈。雖然才剛剛入冬,但因為下雪的原因,天還是有些冷。我的腳被凍得生疼,我的心隨著哆嗦的身子顫抖不停。空氣很好,但我卻覺得喘不過氣來。像是被千斤的重擔壓住了胸口,以至於已無力前行。

我停下腳步,努力平複著自己的思緒。抬頭凝望太陽回家時遺留下的足跡,一抹淡橘色的斜陽瀉下我數不盡的沉重的蒼涼。一瞬間,我卻突然想要麻醉自己。

“大爺,麻煩給我一瓶啤酒。”我走進一家超市,對賣貨的大爺說。“姑娘,有啥事慢慢地解決,可不許來借酒消愁。”大爺見我的表情和聲音有些不對,便上前來勸慰我。“沒事,大爺,我就是冷了,想用來取取暖。”我一臉不好意思地窘笑。

大爺一臉懷疑地看著我:“真沒什麼事嗎?”“真沒事,我隻要一瓶就夠。另外再給我一個雞蛋,我也有些餓了。”聽見我這麼說,大爺更是一臉的奇怪。“是生的嗎?”我點頭並搓著被凍得通紅的手。“姑娘,看樣子你也出來有一會兒了,天不早了,喝完早點回家吧!”大爺將酒和雞蛋遞給我,如雪般白的頭發,無限的慈愛堆滿深深的皺紋裏。我心裏好一陣感動。

我掏著兜裏為數不多的錢,再過幾天,也許我都無法為自己心情不好時的買醉付賬了吧!

我拿上酒和雞蛋推門離開,走到附近的體育場,坐在堆滿積雪的水泥花壇上,將雞蛋磕碎在啤酒裏,大口地喝了起來。彷徨無助,無奈痛苦,深深地覆蓋了啤酒與雞蛋原本的腥騷味。

凜冽的寒風吹起我淩亂的頭發,又無情地打在我的臉上,刀子般割疼我的臉,最後貼在我被啤酒潤濕的嘴角上。

“咕咚咕咚”,一瓶酒很快就被我喝完了。我起身,憤力地將空啤酒瓶拋向空曠的體育場。也許用力過猛,我隻是覺得四肢無力,頭也微微有些暈痛。我又用力地搖了搖腦袋,本能地想使自己清醒起來,但適得其反。

我終於意識到自己喝多了。“媽的,也沒多喝呀,怎麼就醉了呢?”我坐在涼到骨子裏的花壇上,對著純潔的白雪,對著慘淡的黃昏,對著無人的體育場,第一次說了髒話。

我被寒冷逼得踉蹌地在體育場裏來來回回地走。我不知道自己想幹什麼,隻是覺得這樣很舒服。最後也許是累了,靠在一棵枯老的樹上坐了下來。我將身子輕靠在上麵,幹裂的樹皮卻無情地刺痛我的臉。

酒喝過了,但我依舊覺得冷。我將雙手抱緊膝蓋,頭深埋於兩腿之間,稍微抵擋了些風寒。

“咯吱咯吱。”身後若隱若現傳來腳步聲,但我卻無心抬頭去看。“咯吱咯吱。”腳步聲漸行漸近,我微微抬起頭,從臂彎裏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

他怎麼會找到這裏來?一直在跟著我嗎?他媽媽怎麼會允許他出門?一時之間我滿腦子疑問。但我卻並沒有起身,此時,我真不知該怎麼麵對他。

“老師,對不起。”簡短的五個字就是他的開場白。我越發地覺得這天冷,簡短的幾個字也被凍住了,在他拋給我時,變得異常的冰冷堅硬。不然我怎麼會覺得我的心刺骨般的疼。

“嗬嗬,對不起。”我在心裏發出一陣冷笑。一句“對不起”就能彌補你媽媽對我的傷害嗎?“對不起”,我需要的不是這三個字,你懂我的心嗎?

見我沒反應,他便走上前,同我一樣,靠在另一棵樹上坐下了。我慢慢地抬起頭,這時我才看見他隻穿了件灰色的毛衣,單薄的身子在寒風中瑟瑟地輕抖著。兩隻可愛的耳朵被凍得通紅,俊美的臉蛋也鍍上了一層九月的蘋果紅。就連他平日裏最為驕傲的斜劉海也被風吹得有些淩亂,彎翹的睫毛泛著絲絲霜涼,抖落滿麵無可奈何的憂傷。

見他如此,我的心海嘯般泛起一陣酸,一陣疼。我知道,一切都是因為我。是我攪亂了他的思想,他的生活,甚至是他剛剛萌芽的情感,而我卻無法補救。他的睫毛向下低垂著,眼睛失去了平日裏的光芒,從他的表情中不難看出,他此刻也在承受著痛苦的煎熬。

我快速起身,忙將自己的外套脫下來遞給他,並心疼地責怪他出門怎麼不穿衣服。他顯然因為我的舉動異常興奮,竟不知所措地呆愣在那裏,良久才回過神來。可不知為何,他又忙起身,將衣服披在了我身上。“我不冷,你沒穿外套出來,快把它穿上吧!”我執拗著不肯讓他幫忙穿衣服。

見我如此,他又耍寶似的胡扯些亂七八糟的理由。什麼如果讓表哥知道我因為他受凍,他怕被表哥謀殺;什麼表哥表妹天生一對;什麼他已經看出來我早就想以身相許於表哥,總之理由一個比一個離譜,聽得我哭笑不得。

開始時我真以為他還對表哥耿耿於懷,但後來我從他壞笑的臉上總算看出來他是故意說給我聽的,也許他是想逗我開心吧!我不得不承認,我總會被他的小招式所收買。隻好乖乖地讓他扣好衣服扣,並隨著他的動作傾進他的懷裏。

其實我並沒有其他的意思,隻是覺得這樣他也會暖和一些,但我卻無法控製自己的心不去想一些亂七八糟的事,不受控製地急促地呼吸著。慌亂、緊張、嬌羞,隻是與酒精無關。

我不知為什麼,隻是想做一件身為老師應該做的事,但最後總是被自己塗上一層庸俗的脂粉。我微閉著雙眸,努力調整自己的呼吸,平複自己的思緒,卻忽然被一塊兒冰涼柔軟的東西壓住了嘴唇,使原本慌亂的呼吸變得更加不順暢。

我輕輕地動了下嘴唇,想挪掉那個冰涼的東西,但他卻隨著我的動作輕彈了一下。我下意識覺得不對勁,猛地睜開雙眼,那個臭小子的嘴唇卻緊緊地貼在上麵。

我被他嚇了一跳,頓時驚愕地不知所措。他調皮地衝著我壞笑,我下意識回過神來。掄起拳頭想用力地打他,但又莫名地心軟了。隻是胡亂地輕捶著他的胸口,身體本能地用力地掙紮著,努力地從嘴角的縫隙發出很小的聲音,叫他放開我。

但他卻像沒聽見一樣,調皮的嘴唇仍舊緊貼在我的嘴巴上。見他如此,我突然有些急了,氣憤地從嘴角發出命令,要求他快點停止動作。他清澈的雙眸專注地盯著我看,長長的睫毛抖下一抹深深的柔情,瀉在他青澀但成熟,倔強卻又帶著幾許認真的臉上。

“就不。”這是在我掙紮祈求過後,他給我的唯一的答案。我知道,既然他已經這樣說了,他便不會放開我了,想要掙脫開,也隻能靠自己了。

我將拳頭用力地抵在他的胸口,顧不得是否弄疼了他,身子努力地向外掙紮著,慌張的嘴唇也用力地挪動著。但我所有的動作都適得其反,他不顧我的拳頭,比原來更用力地抱著我,嘴唇也調皮地微微用力地吮吸著我的唇,我覺得一陣酥麻地疼,但隨之而來的卻是一種奇妙的感覺,仿佛又回到那晚被他不小心吻到脖頸的那一刻。

我覺得我的胸口被燃上了一把赤色的火焰,我的心也不停且劇烈地顫抖著。我終於失去了掙紮地力氣,眼睛睜得大大的,不知所措地盯著他看。

正當我享受著這種從未有過的微妙的感覺,他的嘴唇卻慢慢地挪了下來。我莫名的一陣失落,是我做錯什麼了嗎?“笨女人,把眼睛閉上。”正當我胡思亂想時,我的耳際突然傳來他柔聲細語的話。我突然怔了一下,卻順從地答應了,羞澀地閉上眼睛,傻傻地任由他胡亂地親吻著。

也許是酒精真的發作了,我竟被他的嘴唇迷醉了,莫名地隨著他的動作不由自主地慢慢地遊走著。剛剛冰涼的嘴唇已不知何時變得火辣,滾燙,卻依舊情不自禁地與他的雙唇纏綿著,纏綿著……

其實我清楚地知道,此刻用酒精來掩飾我的情感是多麼牽強。人往往都是這樣,將自己的欲望、真情流露、情不自禁都通通怪罪在幾點酒精上。其實他們隻是給自己找了個不真實的理由而已。當我終於意識到自己也是這一類人中的一個時,下意識推開了他。他並沒有防備我會逃開,所以被我推出有一尺遠。

他一臉莫名地上前詢問我怎麼了,我卻慌亂地祈求他別過來。此刻,我真的不知該以怎樣的身份麵對他。是從未說過做我女朋友卻又被他強行吻過兩次,又不小心吻過一次的不清白的女人,還是早已不稱職的老師。

今天的事如果被其他的老師和學生知道了,我以後要怎麼麵對他們?如果被校領導知道了,恐怕我這個老師也不用當了。想到這裏,我的心前所未有地慌亂,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將自己的委屈一股腦兒地拋給了他。

我終於承認,我是真真實實地醉了,不然怎會向他傾吐真言。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竟將我極力隱藏好久的對他的感情毫無顧忌地告訴了他。情不自禁也好,不能自已也罷,總之我全部說了出來。

我隱隱覺得此時不說,就不再有機會了。大膽表白,不,是真情流露。我隻是想給這段名不正言不順的感情畫個稍微美麗的句點。

我知道他一定會誤會我在向他告白,所以他會欣喜地來牽我的手。但我隻能冷靜地提醒自己,不要再犯錯誤,並且強忍疼痛和他講一些連自己都覺得莫名奇妙的大道理。

當他仰著臉,衝著我喊他什麼都明白,但就是喜歡我時,我終於沒了聲音。隻能用那些蒼白無力的“對不起”來回答,但自己又覺得委屈。憑什麼是我向他說對不起,我猛地抬起頭,不能自已地衝著他喊:“你也攪亂了我的心。”我忍了好久的淚隨著我的話洶湧地溢出眼眶,長長的一條,像是美麗的銀河,但無情地阻隔了織女牛郎的愛情。

黃昏的最後一抹餘暉也早已消失在地平線,天已經暗了下來,我不停地抖落著睫毛上泛濫的淚水,體育場裏昏暗的路燈將它折射成細碎的珍珠。模糊的視線,我隱約看見我麵前的少年——凝著雙眸,用力地咬著嘴唇,心疼地看著我,卻一臉無能為力。

“那個……”當他把我送回家時,我剛想把自己的衣服脫下來叫他穿回去,卻又怕被他媽媽誤會,隻能欲言又止。“還有事嗎,老師?”他刻意將老師兩個字說得異常清晰、沉重。我的心也不禁猛地一顫,但很快又恢複平靜。

也好,從現在開始我們就彼此改變吧!“哦,沒事了。”還沒等我向他說路上注意安全,他便丟下句晚安轉身離開了。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我的心隨著鎖心裏的鑰匙,咯噔咯噔,疼了疼了……

周一晚上放學,我照舊去班級給那個臭小子上課。但他卻沒有像往常一樣準備好書本,書桌也被他堆得亂七八糟,書包癟癟地斜挎在他的肩膀上,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老師,我今天有事就不上課了。”他斜靠在書桌前,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嗯,那你就早點回家吧!路上注意安全,我們明天再接著講。”

“老師,以後——”聽見我說明天繼續給他補課,他突然慌張地看著我,吞吞吐吐地不知要說什麼。“以後我都不會等著你來上課了。”他不看我,眼神閃躲。他的話剛說完,我的心就猛地折了個跟頭。

其實我早就該想到,他媽媽怎麼還會讓我再給他補課?也好,是該保持些距離了。“嗯,我總算解放了,可以早些回家休息了。”我從嘴裏強擠出這幾個字,勉強地對他笑。“是,這段時間麻煩老師了。不過我真的就這麼招老師煩嗎?聽說不用再給我補課,你高興成這樣?”他微微揚起臉,一臉霸道地向我詢問。

“我——”我一時不知該怎樣回答,驚慌地躲開他的眼睛。“老師,最後請教你一個問題。”他突然一臉壞笑地看著我,一隻手搭在他肩膀上的背包帶上,另一隻手仍像從前一樣,不停地捏著下顎。俊美的臉微微上揚,眼裏蕩著無限的柔情。我不知他要問什麼,但從他的表情上卻可以猜到他的皮又癢了,隻是不知又要耍什麼寶。

“女人都喜歡說謊嗎?”他慢慢湊上前,嘴巴輕貼在我的耳際,話語流氓一樣從他調皮的嘴角輕彈出來。我的耳朵一陣瘙癢,兩腮因為他的話刷地漲紅一片,火燒火燎地難受。等我反應過來想要責怪他沒大沒小時,他已經甩著書包離開了。

我將身子輕靠在門框上,目送他遠去的背影。他好像比以前成熟穩重了,但還是有點玩世不恭。看著看著,我竟莫名地掉下淚來。這個少年,給了我太多的意外,太多的感動,太多的心跳,但注定與我無緣。

我回到他的座位,將他堆得亂七八糟的書桌從日記本到考試卷再到參考書一件一件整理好。斷了油的筆,他最喜愛的零食袋,還有寫著我和他名字的紙團,我又一樣一樣將他們丟掉。

回望平日裏應該是屬於我們兩個人,如今卻空空如也的地方,不舍得離開。

周三早會結束後,校長突然叫住我,讓我一會兒去校長室找他。他的表情有些複雜,我的心裏隨著他凝動的眉毛慌亂地撥動著。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長長地舒了口氣,梳理了緊張的情緒,輕敲開校長室的門。

“安老師,隨便坐。”老校長一臉的客氣,但又暗藏著愧疚。我勉強地點頭微笑,慌亂地坐在椅子上。“校長找我有什麼事?”我迫不及待地問。“安老師,你們班這個月的月考成績已經出來了。”他有意避開我的問題。

“讓我來猜猜是第幾名。”我順著校長的意思,一臉輕鬆開地著玩笑。他一臉慈愛地點著頭。“說好了,猜對了給我獎勵。”我一臉調侃地看著校長,他對我點頭。

其實我們這些年輕的新老師一直都是校長的偏愛。別看他年紀老,卻有一顆年輕的心,很容易接受我們年輕人的思想;開放新潮,很容易和我們打成一片,課下我們總是沒有輩分地閑聊開玩笑。

“不會是第二,更不會是第一,因為我們班的基礎不好。雖然這段時間進步很大,但超越還是有點難。但也不會是最後兩名,我相信我和孩子們的付出一定會有相應的回報。第三吧!這是我估計並希望的結果。”我一臉真誠。

我的話剛講完,校長深褐色的臉便開出了一朵燦爛的花。“你是讓我恭喜你呢,還是讓我恭喜你呢,還是讓我恭喜你呢?”我暈,老頭又開始賣潮了。我緊繃著心弦,迫切地等著結果。“我隻能恭喜你,‘土匪班’,有史以來的第一名。現在可是名副其實的土匪班了,搶了一班的第一名。”

第一名,我嚇得差點從椅子上掉下來。“真的嗎?NO.1。”我激動得不停地問校長。“沒錯,NO.1。其實這個結果也讓我有些意外,上個月我給你們班的上升空間也是第三名,但你卻……”校長清瘦的臉掛著滿滿的興奮。

“小安,我沒看錯你。”他開在兩腮的花比先前更豔麗,但又漸漸莫名地凋謝著,表情也變得錯綜複雜,我隱約察覺到接下來所發生的事。

“小安,我——你——”校長一臉難以言語的痛苦的表情。“校長,有什麼事你盡管說吧,我已經做好了承受一切的思想準備。”見校長一臉為難的樣子,我鼓足勇氣和校長說。

“安老師,你被——調職了。”他微微停頓片刻,眉宇緊皺,眉心頓生一片荒涼的雜草,用力地攥緊枯瘦的手指,最後用力地將那三個字從牙縫裏拽出來。一秒兩秒三秒,辦公室裏除了時間行走的聲音,就隻剩校長卷著無奈、不舍和惋惜的沉重歎息。

盡管我已經做好了承受一切的準備,但沒有料到會是這樣的結局。我呆坐在椅子上,已經忘記了問為什麼。恍惚地聽見校長在一旁說:“我知道這些年你很努力,你的成績所有人都看在眼裏,但這件事和你的能力無關。教委暫時還沒有定你去哪個學校,但上麵決定,你想去哪個學校隨你選。”

“我知道,孩子們因為你真的變了許多。他們的言行、思想,都因為你的加入改變了。尤其是那個簡林。他讓我頭疼了三年,今天卻被你這個外行醫生救治。”他額前的皺紋堆滿深深的感激,但嘴角卻扯開一抹牽強的笑,生生絞疼了我的心。

“小安,你知道我這個校長也快退休了,上麵的決定我也沒辦法不執行。不隱瞞地告訴你,是你那個學生簡林的媽媽在上麵動了關係。上麵放下話來,隻要你離開這個學校,其他的學校隨你選。我的學校失去你這個好老師我也很痛心。”校長點燃了一支煙,在慢慢升起的淡藍色的煙霧中,我隱約可見他額前的皺紋裏堆滿了沉重的悲傷。一瞬間,我覺得他蒼老了許多。

“你和簡林的事我也聽不少的老師和學生議論過,我沒有問過你一次。現在也一樣,真也好,假也罷。不過你要記住一句話,做自己覺得對的事,但千萬不要感情用事。我們都有愛的權利,但它有時會害了我們。人生不是我們這些小人物可以主宰的。”他的話分明地講出了我們小人物的世態炎涼。

我知道,這麼多年,不僅限於簡林,一些高幹家的孩子在學校裏無法無天時,老師找校長訴苦,校長找上麵,但上麵的電話卻總讓校長兩頭為難。我當然懂校長說的,但我不明白,小人物就沒有爭取幸福的權利嗎?

“校長,情不自禁,不能自已,你懂嗎?”我再也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多情的淚無助地從眼眸裏一點一點,緩緩地淌出來。他用力地撚滅手裏還未抽完的半截煙,意味深長地說:“傻孩子,我是過來人。我懂,我都懂!所以這麼久以來,我一直都沒有問過你和他之間的事。我覺得七中也不錯,你考慮一下去那裏吧!你還是班主任,好好努力,等簡林畢業了,如果我還在這裏,我一定想辦法讓你回來。”

“就七中吧!”我從心裏用力地刨出這幾個字。我很感激校長對我的偏愛,但沒了簡林,哪裏都不重要了。再回來,這裏還有什麼意義?也隻是加深痛苦而已。“我給上麵打電話,星期一你就可以去那裏上班。”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校長室的,隻是一出來就衝進了洗手間,將自己反鎖在裏麵。我坐在地鑽上,眼淚又一次在眼眶裏決了堤。“丁零零……”上課的鈴聲在我耳邊響起。我起身,努力地整理好自己的思緒,給學生們上為數不多的幾節課。

我仔細地看著講台下每一張可愛的臉,心裏全部都是不舍和放心不下。“再過幾天換了新老師,你們一定要像現在一樣聽話。”我在心裏想著,幾次衝動想要和學生告別。但為了不影響他們的情緒,又硬生生咽了下去。至於他們這次優異的成績,還是交給新老師公布吧!也有利於新老師和他們溝通。

我慢慢地挪著自己的視線,最後終於落在了簡林身上。他仍舊習慣性地翹著二郎腿,身子悠閑地靠在椅背上。透著紙間的筆,在我的視線移向他時,他也恰好在盯著我看,嘴角還挑著一抹壞笑。我慌張地收回視線,眼角不由得涔出淚來。

既然沒有開始,那麼也不會有結束,還是不要和他說再見了。聽說新調來的老師和我一樣年輕,想必也比我漂亮。相信有了新老師,他很快就會忘記我的。

晚上放學,我竟不由自主地朝教室的方向走去,隻是教裏已空無一人了。我習慣性地坐在他的位置上,一臉無奈地搖著頭。前天才剛剛給他收拾完,今天怎麼又弄得這麼亂。

語文、數學、英語……我從他的書桌裏掏出被他揉得皺巴巴的卷子,拆開鋪平,並分好類。桌麵上一堆雜亂的書中夾著一張字條——

老師,等我們結婚了,你也一定會是個賢妻良母吧?

“撲哧。”我禁不住笑出聲來。“賢妻良母”,他還真能琢磨。可當我將他的書本整理幹淨,終於還是淚流滿麵。我將他整潔的字鋪在桌子上,臉輕輕地貼在上麵,頓時失聲痛哭起來。

如果有來生,讓我們年齡相仿,身份相應,我還給你做這些你不喜歡的事情。

當我如實向表哥交代了被調的事情時,他突然將手裏還未喝完的半杯水用力地墩在茶幾上,凝著眉,憤憤地看著我,一言不發。“我很難過被調到二等學校,也很遺憾不能看著自己第一次帶的畢業班順利畢業,但是因為簡林,我不後悔。”這是我向表哥的解釋。

“安鬱呀安鬱,你腦子進水了。你忘記為了來這裏工作你所有的努力了嗎?你忘記就為了評職你剛做完闌尾炎手術,連線都沒拆就來上班了嗎?我以為你和我們不一樣,你超凡脫俗,有遠大的理想,比我們這些小人物更有思想,更不會犯這種低級的錯誤。”

“你說的那些我沒忘,至於你說的什麼誌向,什麼思想,在以前,我也不自謙地覺得我有。可在遇見簡林之後,我的那些驕傲就不知不覺地不攻自破了。我想去修補,但我的思想、我的心,我已無法去支配它們,也不想去支配,因為我覺得值。

“事情發展成這樣,我也很恐慌。我不知道該怎麼麵對我的學生,不知該怎麼向望子成龍的家長交代,更有愧於對我寄予厚望的父母。可你要我怎麼辦?當我靜下心來的時候,我都無法解釋我自己。其實你不知道我有多矛盾,當我在為自己的種種行為反思時,我的腦子裏又全是他,我就再也沒能力去反思了。你說我幼稚也好,沒出息也罷,哪怕是不知廉恥,我都不會在意。

“以前你總是取笑我沒有談過戀愛,其實上高中和大學都有男生追過我,就連現在學校裏也有男老師追我。但他們都沒有一個讓我動心的。可簡林不一樣,和他在一起我會莫名地心跳,會因為他說自己交了女朋友而生氣,難過。哪怕僅僅是下班時那十幾個小時見不到他,我也會有三秋之隔的想念。想得甜蜜,念得痛苦。”

表哥的眉宇在我說完這句話時,突然間凝成一條崎嶇的小路。他起身遞給我一張紙巾,這時我才意識到,我心裏那情感的潮水已泛濫成災,沒了我的眼角和兩腮,濕了還留有他吻的我的唇。

“別這樣,你的感覺我都懂。我們每一個人都無法幹涉誰的愛情,每個人也都有愛的權利。我不想說你隻是愛錯了人,但有些錯誤上帝也未必會包容。心靜的時候,冷靜地想想,聽聽自己心裏的真實感受。你和簡林的事還有被調的事就先別和姨媽他們說了,等到簡林畢業了,我找我爸想想辦法,看還能不能再回來。”

“哥,不用麻煩了,七中也不錯,至少新的環境我可以調整一下思緒。”如果不能忘記,那我願將它埋藏。“也好,反正七中離家也不遠,而且學校各方麵也都不錯。那簡林呢,他知道這件事嗎?”

“我不準備告訴他,我怕他會像以前一樣犯渾做傻事。明天再給他們上最後一天課,這個周末我放假,周一——”我的心猛地擰在了一起,那種感覺像是一根細細的鐵絲緊緊地勒在了上麵,我慌忙地用手抓住一樣東西來止疼,但還是疼得淚流滿麵。還未幹掉淚的臉又生出幾顆藍色的珊瑚。

“丫頭,你這又是何苦呢?”表哥心疼地看著我,但又一臉的愛莫能助。表哥給我下了麵,叫我趁熱吃。其實我的胃早已餓得絞絞地難受,但我卻沒有一點的胃口。

為什麼哪裏都有對那個臭小子的回憶?簡單的一碗麵,也會讓我想起他。其實自從他生日以後,我就很努力地在和表哥學做飯 ,我想等到他下一個生日的時候,一定要做一碗像樣的長壽麵給他吃,還要做一桌子他喜歡的菜,現在看來,已經沒有機會了。

其實在他沒說喜歡我時,我就已經喜歡上了他;其實我真的很想讓他不僅隻是我的學生;其實我很想成為他所喜歡的賢妻良母;其實……

想著想著,我的眼角又涔出淚來。怎麼越來越矯情了?好好的一碗麵,被我的鼻涕眼淚弄得特別髒,但我還是生生地把它們咽了下去。可簡單的一碗麵,又怎能祭奠我還未開始就已經結束的初戀。

表哥已經走了,我一個人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茶幾上,煙盒、火機、手機、剛剛批改完的作文本……異常淩亂。地板上,除了抹鼻涕和眼淚的手紙,就隻剩被我狠狠吸掉的煙頭。

已經過了淩晨,可我卻睡意全無。一秒、兩秒……時間不停地抽在我的心上,每一秒都異常煎熬。我用力地用手捂著心口,一整夜無眠。

慘白的月光在乏光下瀉下一抹冰涼的月暈。由短及長,由長及短。午夜的繁星眨呀眨的,也不知換了幾回班,但最後,它們都被我的孤影送走。

漸漸地,東方出現了一抹魚肚白,在繁星落幕的時候,在黎明的破曉時分,透過墨綠色的窗簾,隱約可見雲姑娘已起床更衣。“小軒窗,正梳妝”。被姑娘塗上胭脂的俏臉映紅了東方的朝陽。我吸掉了指間的最後一口煙,用力地伸個懶腰,起身去衛生間洗漱。隻是我沒有雲姑娘的閑情逸致,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就出了門。

天還是沒人情的冷,我將脖頸縮在了衣領裏,加快了腳步。公交車站,許是因為天氣的原因,並沒有幾個人等在那裏。已經過了一刻鍾,該死的公交還沒來。幾個耐不住寒冷的人紛紛打車離開了,隻有我一個人執著地等待著,卻也焦急不耐煩。

上班這麼長時間,我還是第一次這麼早來到學校。住校的孩子在出早操,食堂裏不斷飄來陣陣香氣。三年了,我還沒在這裏吃過一頓早餐呢!聽值班老師說,早餐的紅豆粥和包子特別好吃。

我推門進去,大團的蒸汽裏果然飄著濃濃的稻米香。我給自己要了一碗紅豆粥,兩個包子。香甜的紅豆粥,不禁讓我想起某人的手藝,心裏一陣暖暖的疼。

辦公室裏還沒有老師來,我跟做賊一樣,快速地收拾著自己的東西。用了三年的教案,折了又折的文言文解析參考書,還沒有講完的卷子,中考滿分作文書,還有這次考試給孩子們的獎勵。我按照每個孩子的喜好買了37份不同的小禮物,我還是忍不住留下幾句祝福與勉勵的話,算是簡單的告別吧!

——親愛的孩子們,此刻我已無顏麵對你們,更不知該對你們說些什麼。我深知有愧於你們,沒能兌現對你們的承諾。對不起,我的孩子們,請允許我自戀地說一句,不要因為我們的離開,影響你們的學習。你們每一個都要拿出自己的實力,加油努力!不管老師走到哪裏,都盼望你們魚躍龍門!

祝福我的孩子們

老師靜候佳音!

當我放下筆時,筆記本上藍黑色的墨跡被雙眸裏不斷湧溢的珊瑚洇濕了好一片。我將自己的東西全部整理好,又匆忙地趕去了教室。

學生都還沒有來,我洗了抹布,一張一張仔細地擦著孩子們用的書桌、椅子、我經常靠在上麵看天空和夕陽的窗台。我輕輕地愛撫著雪白冰涼的瓷磚,心裏好一陣疼。我以後再也沒機會享用它了。

已經陸續有學生來了,孩子們看見我在打掃,都紛紛上前和我搶手裏的拖布。我笑著告訴他們每一個人:“快回自己的座位學習,老師來就可以。”

“值日生都死了嗎?怎麼讓老師擦地?”我正埋頭擦著地磚,突然一陣熟悉的聲音打破教室的安靜。我快速地轉身,果然是他。隻有他每天都來得這麼晚,其實他不遲到我就已經知足了。也隻有他才敢在我這個不稱職的老師麵前和其他的同學喊。

其實我也很納悶,為什麼每個同學都怕他,也許是他以前的調皮和霸道造成的吧!他將書包甩在座位上,瞪著眼睛看著其他的同學。幾個值日生都悻悻地站了起來,一臉的無辜。“都愣著幹嗎,出來幹活啊!”他瘋了似的朝同學吼叫著,一臉的社會痞子樣。

“簡林,你幹嗎呢?平日裏你對同學吆五喝六我沒看見也就罷了,今天我在這兒你怎麼還這樣?跟你說過多少回了,同學之間有什麼事可以好好說。你別以為同學都怕你,人家都不願答理你。你總這樣,以後到社會上能吃得開嗎?好馬出在腿上,好人出在嘴上。好好說話你能少塊肉哇?”我一臉氣憤地朝他喊。

“臭小子,我知道你是因為心疼我,以為同學在欺負我,但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苦心。你真應該改掉你的自以為是和你的霸道,還有你的壞脾氣。你現在還小,以後到社會上,這樣會壞你大事的。”我凝著雙眸,深深地望著他,試圖用眼神和他交流。他瞪得圓圓的眼睛漸漸恢複了,情緒也慢慢平靜下來。見他如此,我也不再那麼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