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簡林篇
2007年,夏末秋初。
偌大的落地窗外,浮雲像棉花糖一樣,懶懶地黏在不算純藍的天空中。紛飛的楊樹葉擦過南飛的大雁後,又弧形般劃過窗前。
我一邊研究著我的“新發明”,一邊用餘光掃射著這些。
“簡林,上課了。”同桌拍了下我的肩膀便不再理我。我知道,在班級裏,甚至是在學校裏,我都是那種很不受歡迎的人。
十七歲的我,個子不算高,長得不算帥。三流的頭發,微長的斜劉海,而且還被自己塗上了時下流行的橘黃色。功課也是班裏最爛的一個。唯一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就是,班級裏再也找不出任何一個比我還會欺負人的孩子。
比如,上中學的第一天就把所有比自己的自行車還要好的通通放了氣,再把學校附近的氣管子借走;比如,上課時挨了老師的批評,下課時就會把老師的教案或者是車鑰匙之類的東西偷偷拿去丟進廁所裏;比如,自己看上了班裏的某個女生,那麼便會滿世界地找毛毛蟲,放學的時候將她堵在教室裏,賊沒道德,賊厚顏無恥地和她說:“讓我親你一下,不然把毛毛蟲放你頭發上。”
其實類似這樣的事情,每天都會發生。如果讓我用一個詞來形容自己,那麼無可救藥便是再適合不過的了。
“哎,林子,老師來了。”死黨張宇抱著球,箭一般從我桌前竄過去。我不理會,埋頭將我精心喂養的老鼠用線綁住了雙腿,以方便使用。我雙手合十,期待著它能有神奇的功效。
檢驗它的時候終於到了,我在心裏壞壞地笑了笑。
當我抬起頭時,一個年輕漂亮的女老師已經站在了講台上。銀灰色長裙,黑色高筒皮靴。彎卷的長發很協調地披在肩上,一雙湖水色的大眼睛鑲嵌在如同兩輪彎彎明月似的淡黑的眉毛下。如牛奶般白皙的臉上凸起高高的鼻梁,薄薄的唇邊露出迷人的嘴角,一臉醉人的微笑。
我承認,我的確是被她的美結結實實地嚇了一跳。我有些心軟了,這麼漂亮的美人,若是被那隻肥胖的老鼠糟蹋了,那得多可惜呀!
不過我知道,看人不能隻看外表,現在這些女老師,一個比一個惡毒。剛氣走一個“老太太”,現在又來一“小太妹”,一定要先給她個下馬威,叫她知道知道我的厲害。我在心裏想著。
“同學們好,很高興認識大家。從今天起就由我陪著大家繼續向前走下去,我希望同學們和我一起努力,明年的這個時候各個都魚躍龍門。”她的聲音如微風,像細雨,更像我兒時夢寐的棉花糖,柔軟且甜蜜,醉了窗外的花朵,亂了枝頭的鳥兒,蕩起了同學們金榜題名的漣漪。
盡管她的聲音很好聽,但我卻依舊像往常一樣地心不在焉。趁她和同學們不注意,便偷偷地蹲在書桌底下,將我精心準備了好久的“禮物”從盒子裏拿出來,捋好線繩,順著講台的方向放了出去。
那個時候,她在講陸遊的“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她的手指輕夾著課本,微微搖曳著她婀娜的身姿。神情專注,仿佛已陶醉在放翁的愛國情操裏。我看見我的同學們的愛國情懷也隨著她一起油然而生。隻有我一個人趴在書桌上,等著看一場精彩的表演——
“啊,老鼠。”她丟掉課本,臉色煞白,驚慌地逃到了教室的角落裏。同學們都被嚇了一跳,因為那隻老鼠,也因為她的慘叫聲。當所有的同學都在舉著書本椅子準備打老鼠的時候,隻有我一個人在那裏拍著桌子哈哈大笑。有幸災樂禍,也有“成功”的喜悅。
當我肆無忌憚的笑聲結束時,發現所有同學都在盯著我看。橫眉冷對,就跟我是一階級敵人似的。
我微微側過臉,看見蹲在角落裏的她已是淚水縱橫,長長的睫毛上泛著些許晶瑩的淚珠。梨花帶雨,給這個精彩的早晨又添了一份美麗。陽光透過玻璃窗照進來,每一顆都像是湖水色的藍寶石。一瞬間,我的心竟生出那麼一點點的憐愛。
她慢慢地站起身,顫抖的手輕輕地拾起被打翻的課本。抽了兩下鼻子,微微動了下嘴唇,甕聲甕氣地說了句:“你們等著,我再也不來了。”說完轉身走掉了。
我將老鼠重新放回到了盒子裏,便又開始無法無天。一邊晃著椅子,一邊哼著曲子。班級裏嗡地就炸開了鍋,七嘴八舌說什麼的都有。
一直以來,我都是這樣一個學生。初中三年,僅僅因為我,班裏就換了四個老師。今天又被我氣走一個,我想,明天又要換新的了吧!
我以為她真的不會來了,不過這一次我失策了。
當我正準備著新“禮物”,等著迎接新老師的時候,她卻抱著上學期的期末考試卷走了進來。如同我剛見到她時一樣,一臉醉人的微笑。
“你叫簡林?”我想她大概是認出了我,拿著我的卷子看著我問。“本少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如果想告我的狀,隨你便。”我以為她要打什麼壞主意,便惡狠狠地回了她一句。
可聽見我這麼說,她竟半勾著食指,抵在鼻翼下,“撲哧”笑出了聲音。耳際的頭發隨著她身子的晃動蕩了下來,纖細而白皙的手輕揉了下我的頭發。
“56分,要加油哦!”銀鈴般的聲音如同她的指縫輕擦過我頭發時那般溫柔。聽見她這麼說,我竟有些羞愧和不安。為自己的無禮,和羞人的56分。她的臉上依舊蕩著一抹笑,一瞬間,我發覺,我不再那麼討厭她。
下課的時候,我看著她離開,竟不由自主地跟了出去。她輕盈的步履附在地板上發出美妙的聲音,彎卷的頭發如黑色的藤,纏繞她纖瘦美麗的腰肢。
她徑直地朝前走著,不多看一眼與她擦身而過的人群,也不留意窗外熱鬧美麗的世界。我偷偷地跟在她身後,不作任何聲音。
其實那個時候我是很想笑的,世界上怎麼會有如此認真的人,以至於我跟在她身後那麼久都不曾被她發現。
她意識到我的存在是在她轉身,準備去拉辦公室門的那一瞬間。她驚愕地看著我,我想,她大概是被我嚇了一跳。
“哦,是你呀,簡同學。怎麼,有什麼事嗎?”待她恢複表情之後,便一臉微笑地看著我問。兩顆小虎牙半露出來,笑的時候那麼好看。
不知為什麼,聽見她這麼問,我的心髒竟加快了以往的速度,像是在和劉翔PK一樣。其實以往遇見漂亮女生的時候,我的心髒都會像有小蟲子在爬一樣,癢個不停,但是這一次……不過它很快又恢複了平靜。隻可惜,不知是被劉翔一腳踢了回去,還是繼劉翔之後打破了世界紀錄。
“沒事,就是想知道你叫什麼。”我三流似的站在她麵前,傾斜著兩腿,擺出帥氣的pose。“哦,真對不起,忘了自我介紹,我叫安鬱,以後叫我安老師就可以了。”
“安鬱。”我看著她,重複了一遍。她的臉竟一瞬間塗上了一層胭脂紅,聽見我這麼直接叫她的名字,忙將羞紅的臉別過去,不看我。
“以後有什麼困難盡管來找老師,不管是生活上的,還是學習上的。隻要老師能幫得上忙,都會盡力幫助你。”她的語速有些快,聲音也有些小,像是在極力躲避什麼。
我忍住笑,收回了使她緊張的目光,直了直身子,裝出一副認真聽她講話的樣子。見我如此,她也恢複了狀態。“你要記得,隻要努力和堅持,你就是最棒的!”她唇邊美麗的微笑溢出對我的鼓勵、信任、希望……
不過我還是倔強地說著自己的想法:“努力、堅持,我何嚐沒有這樣做過?可當我努力過,堅持過後我才知道,奇跡永遠都不會在我這個既不聰明又不招人喜歡的壞孩子身上出現。”說的時候,我的聲音裏摻雜了些許冷淡的笑聲。
她驚訝地看著我,平緩的眉宇瞬間皺得像個小山丘,笑容也瞬間凝固在臉上,凝成了幾分憂慮和憐愛,也凝成了幾許不可思議。我想,她大概是沒有想到,外表活潑開朗的我,也會有如此陰鬱的一麵。
“傻孩子,誰說你不聰明,誰說你不招人喜歡?努力了為什麼不堅持到底?不要在意別人怎麼說,盡管大膽地向前走。總有一天你會發現,奇跡已經出現在你麵前。”
“會嗎?人生的許多時候,不是努力了堅持到底了就會成功。”我依舊倔強地站她麵前。
“當然,這一點我認同。人生畢竟不是在走石板路,不會一直那麼平坦。可是我們換個思維去想一下,如果不努力不堅持,那麼就注定會失敗。不是嗎?而努力和堅持過後,縱然我們沒有等到奇跡的出現,我們也無憾了。而不是那種不堅持不努力,待到失敗後的後悔莫及。況且還沒有人給我們判死刑,我們還有很多的機會去擁抱成功。隻要盡力而為,隻要堅持不懈,你就是最棒的!老師相信你!”她依舊像以前一樣,揉了揉我的頭發。
一瞬間,我發覺他和其他的老師不一樣。以前,從來沒有一個人對我說過這樣的話,哪怕是我的父母親。因為他們早就對我抱著破罐子破摔的態度了。
隻在那一刻,我那顆藏有不為人知的傷痛的心髒,霎時就有種莫大的安慰。而且在內心深處,一直有一種力量在向上湧,仿佛在對我說:“簡林,就算為了你的老師,你也要好好努力了,千萬不要讓她失望。”
我抬頭看著她,莫名地笑了。
我想,我已經開始喜歡她了。
“安鬱。”她剛拉開辦公室的門,我站在她背後突然又叫了一聲。她回過頭,發現依舊是我,便驚慌地關上門,一臉好奇地看著我。
“怎麼,還有事嗎?”她仍舊柔聲地問。“沒事,就是想這麼叫你一聲。”“沒大沒小,快回去上課!”她的臉又是一抹羞澀的笑,微紅的麵頰如同美麗的朝陽,映紅窗外朵朵浮雲,溫暖我冰冷的心。
從那以後,我便開始改變自己。不再調戲女生,不再捉弄老師,被主任點名批評的次數也越來越少,而且每一天的每一節課都會認真地聽完。
“老師。”我叫住安老師。“晚上有時間嗎?”我試著問她。“有事嗎?”她看著我,漆黑的瞳眸溢滿柔情。我緊張的心慢慢放鬆下來。“我想讓你幫我補習一下功課。當然,如果沒有時間就算了。”我依舊那麼倔強。她看著我笑:“學習是好事,怎麼會不幫忙呢!”
那天以後,每天放學後她都會幫我補習一小時的功課。
後來,我也漸漸知道了安老師的許多事情。知道她今年26歲,還沒交男朋友,知道她喜歡泰戈爾的詩,喜歡三毛的小說。而且她時常都會冷不丁地問我一句譬如這樣的話——
“那個,你們經常說的‘超級女聲’是什麼意思啊?”那個時候,我總是拍著桌子笑得前仰後合。笑完的時候,安老師總會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這個問題很好笑嗎?”她是這樣問我的。
我終於安靜下來,用力地搖搖頭。原來安老師是不懂這些事情的。
秋季午後,天很美。美麗的浮雲嬌羞地吻在天空的臉上,癡情的大雁望著唯美的畫麵,竟然忘記了南飛。微紅的丹楓弧形般劃過我的眉眼,給午睡的小草蓋上一層薄被。
我坐在籃球架下,看用功的孩子依舊在樹下背著單詞,憂傷的女孩蹲在花台前,細數著凋謝的花瓣,調皮的男生抱著藍球在秋千上睡著了……來往的人群不留姓名地擦過我身邊,我左顧右盼,希望可以尋到安老師的身影。
不知為什麼,這段時間隻要一分鍾見不到安老師,心中的某個角落就會空落落的。
“林子,抽一根吧!”張宇向我遞過一根煙。我接過來,不假思索地用手撚碎了,煙末散落一地。我看著那些慢慢飄過我頭頂的浮雲,很輕鬆地說:“我戒了。”“靠,你要能戒煙,兄弟明天就把飯戒了。”他一臉懷疑地看著我。我淡淡一笑,起身便走掉了。
他追過來,“林子,這段時間你怎麼了?球也不打了,遊戲廳也不去了,而且下課就抱著書本啃。怎麼,人家嫌你功課不好,失戀了?不對呀,以前也沒聽說你戀過呀?要不就是你戀愛了?靠,那妞是哪班的呀?也不給兄弟介紹一下。”他變得越來越八卦。
“拜托,你不要再胡說了好不好?我們都初四了,哪還有時間想那些事。”我好心地提醒他。他忙上前摸了摸我的頭:“沒發燒哇,這到底怎麼了?”他皺著眉,一臉的疑惑。還沒等我多做解釋,便一溜煙地跑掉了,因為有美女在叫他。
“老師,今天就別給我補課了。雨挺大的,快點回家吧!記得穿好衣服,老師生病我會心疼的!”剛放學,我便快速地發短信給安老師。怕她還像以前一樣傻得下雨也要留下來給我補課。因為是短信,所以語言有些調皮,但字字都發自我內心。我收起嘴邊的壞笑,將書包甩在肩上,快速地跑進連綿的雨裏。
這場秋雨來得有些猝不及防,中午還讚歎的好天氣轉眼就黑雲壓城。一場秋雨一場涼,我抱著雙臂,身子蜷縮成問號,但還是冷得瑟瑟發抖。
“簡林,簡林……”我隱隱聽見嘩嘩的雨聲裏那一絲溫柔的語調,由遠及近,隨著秋風緩緩地吹進我被雨淋得癢癢的耳朵裏。我下意識回眸,纏綿的雨簾裏,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快速地向我跑來。
白色透明的塑料傘下,那個美麗伊人的長發一半如藤一般纏繞在雙肩上,另一半正隨著風起舞在傘外麵,綴著幾點晶瑩的雨珠,異常美麗動人。我呆呆地望著她,像是欣賞一朵雨中素美的梨花。
“臭小子,就知道你又會忘記帶傘。”她將傘快速地遮在我的頭發上,一邊喘著嬌氣,一邊柔聲責備著我,瑩潤的嘴角在雨裏輕綻開一抹美麗的笑。我終於被她的話從她的美裏拉回神來。是的,她是那個我隻一分鍾見不到就會思思念念的安老師。
“老師要送我回家嗎?”我抬頭看著她,故作一臉認真的模樣,卻忍不住偷笑著。“少臭美!”她嫵媚地白了我一眼。“那老師這是幹嗎,要我陪你看秋雨嗎?浪漫是浪漫,但會不會有些冷?”我的話剛一出口,她立刻緊張得有些不知所措,朱紅色的唇被她咬得發紫,拇指用力地摳著傘把,微低著頭,半響才小聲地擠出一句:“又沒大沒小!”
“哪有?我隨口一說誰知老師會那麼緊張,老師該不會真是那麼想的吧?”我一臉壞笑地盯著她。“簡林你又胡說,我隻是想讓你撐我的傘回家。天越來越冷了,被雨淋感冒了怎麼辦?”她的話剛出口,我的淚立刻就模糊了視線,喉嚨也哽咽得難受。
我用力地浮動喉嚨,暗暗咽下那份感動,快速地拭幹涔在眼眶的淚,慢慢抬頭,滿臉深情地看著她,不能自已地從嘴邊溜出一句:“傻瓜,那你怎麼辦?”
我發誓,這一次絕對是我無意識從心裏迸發出來的。話一出口,我也被自己嚇了一跳。她是我的老師,我怎麼可以如此認真地對她說這樣的話。還好風聲和雨聲都很大,被它們帶走了一些。不過剩餘的,我敢肯定,全部進了她的耳朵,不然她也不會驚愕地看著我,又下意識慌張地躲開我的視線。
“那個我坐公交,你不用擔心。”她小聲且快速地說完便把傘塞給我,準備離開。“公交車也不會把你送到家門口,況且從這裏到公交站也要一段路程,如果老師被雨淋感冒了不能來上班,那我想老師怎麼辦?”我調皮地衝她壞笑,隻是想緩解一下剛剛的尷尬局麵。
“刷。”我清楚的看見她的臉瞬間滿麵羞紅,冰涼的雨水被溫熱了,墜在她臉上的雨滴也被羞紅了。那紅像是霜降後的丹楓,那臉蛋更像是九月裏晨露後的蘋果,誘人得讓人忍不住想在上麵咬上一口。
“我才沒那麼矯氣哪,你放心,明天我肯定會上班的。”她故作一臉的鎮定,卻閉口不談關於我說我會想她的事。說完美麗的身影便快速地融進了朦朧的雨簾裏。
她的外套頃刻間便泛起大片湖水的漣漪,我怪秋雨太不懂憐香惜玉,濕了她的容顏和她飄逸的發。我握著還帶有她體溫的傘,眼角再一次濕潤了,濕潤了……
晚飯後,我一邊做著卷子,一邊對著門口的傘發呆。雨已經停了,但我的心卻潮濕酸澀,紛亂的思緒久久不能平靜。尤其想到安老師為了不讓我被雨淋到甘願自己挨澆受凍,我的鼻子就不自禁地犯酸。我丟下筆,開始撥電話。
“班長,我是簡林。你知道安老師家地址嗎?我有幾道題不會,想去問問安老師。”我小心地試著問,因為班長是個乖巧的女生。“這個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我有老師電話,要不我告訴你,你給老師打電話。”我一臉的失望:“算了,電話裏也說不清,我自己再想想吧!”“要不你來我家吧!”她小聲地說,試圖在征求我的意見。“謝謝班長,不過這麼晚了也不好打擾你父母,明天再說吧!”“那好吧!拜拜。”
“林子,有事嗎?我在遊戲廳哪,不忙一起出來玩唄!”聽筒裏嘈雜的聲音讓我有些聽不清他的話。“你先把遊戲機關了,我有事和你說。”“我出來到外麵了,有什麼事你說吧!該不會又看上哪個妞要我幫忙找毛毛蟲吧?”“少揭我短,本少爺現在學好了。”“哎喲喂,簡大少爺改邪歸正了,聽著都新鮮。”“哪裏新鮮了,我都多久沒——”“行了行了,不逗你了,有什麼事你說吧!遊戲幣還等著我往回撈哪!”我忙為自己辯解,但話剛說一半就被他搶了先。
“能幫我查一下安老師家地址嗎?”“安老師?林子,你當我是114哪,說查哪就查哪!”聽筒裏傳來張宇誇張的語氣。“不是,你以前不是說你們家什麼親戚和安老師住一個小區嗎?你打電話問問她知不知道安老師家具體住址。”
“問倒是可以,不過這麼晚了你這麼著急地問安老師家住址,你該不會想打什麼歪主意吧!”“靠,想什麼呢你,我就是有幾道題不會做,想去問問安老師。”“嘿嘿……知道知道,簡大少爺現在改邪歸正了,你掛電話吧!我要問到就把地址發給你,不過……嘿嘿……”他又是一陣不懷好意的笑。“行了,快問吧!明天中午請你吃必勝客。”
“靠,什麼哥們啊,變著法地搜刮我。”放下電話,我小聲地咒罵。但當張宇把地址發給我時,我又在心裏把張宇感激了好幾遍。我帶上傘,快速地跑出了家門。
我拿著張宇發給我的地址,又一遍一遍問著路人,終於站在了安老師家門外。我平複了緊張的思緒,剛想按門鈴,卻又下意識收回了手。冒昧地來打擾她,如果安老師問我有什麼事,我要怎麼回答?
問題嗎?我連一張紙都沒帶來。送傘嗎?明天又不是不上學。擔心她會生病嗎?安老師說她沒那麼嬌氣。我究竟是怎麼了,怎麼就稀裏糊塗地到了這裏?我被自己心裏的想法嚇了一跳——我想她了。
不對,更準確地說是,隻要我見不到她就會想她,而現在是難以控製思念,所以千方百計地尋她的地址,迫不及待地來了。此刻,我隻有一個念頭,就是快點看見她,不需任何理由。
我忍著瘋狂跳動的心,緊張地按著門鈴。意料之外,門很快就開了,但還有更意外的——
“啊,簡林,怎麼會是你,我以為是表哥來給我修燈。”安老師穿著白色的浴袍,驚慌地尖叫著。低矮的V字領浴袍,她美麗的脖頸和細膩雪白的胸口赤裸地露在外麵。頭發淩亂且潮濕地披在雙肩上,散發著洗發水的香味,很顯然是剛洗過澡。她的膝蓋和小腿也“毫不吝嗇”地露在外麵,淺粉色的拖鞋,白皙的腳趾不安分地在鞋裏搓動著。我也被嚇了一跳,我實在沒想到她會……我下意識轉過身,並小聲地提醒她:“老師,你要不要去換件衣服?”
“啊?”她又是一陣慌亂,但聽話地快速跑進臥室,關門之前又嬌羞地說:“那個,你等我一下。”聽見她關門,我才敢轉過身來。
我站在門口,朝屋內張望著。室內的裝飾不是很奢華,卻十分幹淨。米色的沙發,白色的茶幾,黑紅色相間的電視櫃,一台不是很大的液晶電視。最為顯眼的還是客廳東牆一排紅棕色的書櫃,還有一把藤椅。我仿佛看見安老師正坐在裏麵,麵對夕陽,愜意地享受她喜歡的三毛。
我正想著,她便推門出來了,換了一身得體的休閑裝。隻是不知什麼時候,白皙的臉上竟蕩起了一抹紅暈。我忍不住偷笑。也許她識破了我笑裏的意思,便又羞澀地低下頭,右手輕掃著眉宇,試圖去掩蓋。“進來吧,不許笑了。”她用力地瞪了我一眼,遞給我一雙和她腳下隻顏色不一樣的拖鞋。
“老師,這鞋我穿合適嗎?”我壞笑地看著她。“40號的,還小嗎?”“不是大小的問題,是——”還沒等我說完,她便一臉不好意思地搶先說:“直接進來也可以。”“也不是這個意思,就是這兩雙拖鞋是情侶的,老師覺得我穿合適嗎?”
“我又沒男朋友,有什麼不合——”我壞笑地看著她,她下意識咽下將要溜出嘴的話,羞澀地別過臉去,一臉的不知所措。“老師家裏還有別的拖鞋了嗎?”“沒有。”她又用力地瞪了我一眼,緊接著又來了句:“如果你覺得不合適就扛著腳進來吧!”說完便丟下我去廚房倒水了。我一臉的委屈:“老師,我是客人哪!”當然,我隻是在心裏叫屈,腳趾還是乖乖地塞進了厚底的湖水色拖鞋裏。
“坐吧!”她遞給我一杯熱水,示意我坐沙發上。“這麼晚了,不在家裏好好學習跑來找我什麼事?還有,你是怎麼知道我住這裏的?”她站在我的斜對麵,右胳膊橫在胸前,手心裏托著左胳膊的肘部,左手又托著下顎,一臉疑惑地看著我。
“送傘。”我指著被我放在鞋櫃上的雨傘。“明天給我也可以呀!為這你就專門跑一趟。你的時間挺充足哇,還有時間串門哪!今天老師講的內容你都會了唄?”
見她一臉的嚴肅,我便小心地說:“沒,我順便來問題。”“哪科?”“語文。”因為沒帶其他資料,隻能往語文上說。“什麼題?”“關於範仲淹《嶽陽樓記》的填空題。”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因為剛來時確實在做關於《嶽陽樓記》的題。“倒是重點,但一道小填空題也不值得你浪費這麼多時間跑來我這裏。”我的答案她還是不滿意,我凝著眉,焦急地思索著。
“還有,因為你把傘給了我,我擔心老師會生病,所以就過來看看。”她粉嫩的臉滿是羞澀的笑,剛想開口說話卻又被我搶了先。“如果這些理由你都覺得牽強,那我就直接告訴老師,我想你了,不可以嗎?”我歪著腦袋看著她,一臉流氓的樣子,但表情卻十分認真。
見我如此,她先是一怔,隨後又驚慌地躲開我的視線,慢慢地挪了下嘴唇,嘴巴微微張開,想要說話,但不知為何又咽了回去。半響才小聲地哼唧出一句:“可以。”但臉頰卻不自禁開出一朵嬌羞的紅蕊。我輕浮起嘴角,又是一陣壞笑。
“那個,你怎麼找到這裏的呀?”看見我笑,她忙岔開話題。“切,這裏又不是迷宮,怎麼會找不到。”我一臉得意的笑,就跟剛剛拿著地址還不斷問路的人不是我一樣。臉不紅心不跳,一臉的大言不慚。
“哦!”她傻傻地點著頭,讚同著我的話。也許她太過單純,我說什麼她就信什麼,也許她根本就沒有認真聽我講話,她的思緒早被我們剛剛的話攪亂了。也許……誰知道她在想什麼?
“老師家的燈壞了嗎?”片刻的沉默後終於還是我先開口說話。“你怎麼知道?”她一臉的驚訝。我笑,笨女人,明明就是你剛剛說的嗎?“我剛來時老師說的呀!”“是,我記起來了。”她突然一臉的不好意思。不知是因為她忘記了她說過的話,還是因為我剛進來時所看見的……
“信得著我幫你看看嗎?”“臭小子,哪裏的話,怎麼會信不著呢!”她推門帶我進了她的臥室,一陣茉莉花的香氣慢慢飄進我的鼻翼。此時天已經有些黑了,借著客廳的燈光,我隱約看見靠著南窗擺著米黃色木質的雙人床,門口是一組白色的拉門立櫃。
見我進來,她快速地將床上那件白色的浴袍拿起來,慌張地塞進衣櫃裏,險些撞到了我。我隻是笑,裝作沒看見。“老師,家裏有手電筒嗎?”待她關好衣櫃,我才敢叫她。“有,我去拿給你。”她的話仍有些慌張。
我站在凳子上,踮著腳,吃力地費了好大勁才把燈管拿下來。我仔細地檢查了一下,電線好好的哪裏都沒壞,一定是燈管燒了。“老師,家裏還有新的燈管嗎?”她一臉沮喪地搖頭。
“沒事,這就是普通的燈管,樓下超市就應該有,等著,我去買。”說完我便快速地跑出了她家,顧不上身後她的:“等一下,我拿錢給你。”其實那天回到家裏,我才發現她偷偷塞在我外套兜裏的錢。
當我的手輕觸開關,瞬間便照亮她臥室時,她正一臉驕傲地看著我。我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其實隻是換個燈管而已,她真的沒必要難麼驕傲地看我。但我還是一臉臭美地看著她笑,還故作輕鬆地跟她說“這沒什麼,男子漢都可以做得來的。”
“撲哧。”她突然笑出了聲音。“臭小子,過分謙虛就是驕傲。再說了,你怎麼知道我就是表揚你的意思。”我終是沒能說過她,一臉不情願地裝著啞巴,委屈地吃著黃連。
但黃連總是治病的,為了答謝我給她修燈,安老師又把《嶽陽樓記》的相關知識重新給我講了一遍。“說好了今天讓老師好好休息的,但還是打擾了老師。”我一臉的不好意思。她卻在一旁低聲地笑。
“那個,今天的事不許和別人說起。”我臨走時,她冷不丁來了句,我一時有些糊塗。“什麼事?我來過這裏的事?拖鞋的事?還是修燈的事?”“不是,都不是,是——嗯,那個是你剛進來時看見我——穿浴袍的事。”她小聲地哼唧了半天才勉強說出口,並順便又瞪了我一眼。
我這個委屈!人家又不知道你什麼時間洗澡,也不是故意看你穿浴袍的樣子。再說了,我不都轉過身了嗎,還好心提醒你換衣服,幹嗎還老瞪我呀?當然,我隻是在心裏抱怨,並不敢說出來。但很快,我便在心裏壞笑起來了。
“答應你也可以,不過我有個條件。”“臭小子,敢跟我講條件。”“不敢,但我不能保證自己會不會不小心說出去。”我眯著眼睛,一臉壞笑地看著她。“那個,什麼條件?”她緊張地看著我,一臉不情願地小聲問我。
“親我一下。”我仰著臉,身子傾斜在她麵前,痞子一樣,極其下流極其厚顏無恥地說。說完還特帶勁地把眼睛閉上了。“我準備好了,老師可以開始了。”“臭小子,你又沒大沒小。”她用力地將我推出門外,紅棕色的門掩住了那張精致羞美的容顏。
我故意在門外喊:“老師,你知道嗎?你不化妝穿浴袍的樣子很好看呢!”我一麵誇她,一麵又暗示她我可能會說出去。“哪裏好看了,糗死了。”我貼著門縫聽見她自然自語的話,嘴角不自禁綻開一抹笑。
但很快,她又衝著我喊:“臭小子,你少嚇唬我!願誰知道誰知道,愛咋咋地,我不怕。”羞紅的臉蛋,可愛的模樣,上齒用力地咬著下唇,但很快又鬆開來衝著我喊。我站在門外,將她剛剛的模樣和動作在腦海裏遊走了一遍,咧著嘴,毫不客氣地壞笑了好半天才肯離開。
剛剛放學,同學們就一股腦兒地擠出了教室。隻有我一個人,站在落地窗前,歪著腦袋,雙眼不停地搜索著天空。
我時常看見安老師靠在落地窗前,安靜地看著天空。有時候,我也會同她一起看——美麗的夕陽、被晚霞映紅的浮雲、不知疲倦的飛鳥……同時,也有看見安老師憂鬱的眼神。我問她在看什麼。
“希望。”她是這麼和我說的。語言那麼簡潔,聲音那麼平靜。像是在對她自己說。
“那個……”安老師慌張地走進來,打破了教室的寧靜。她一隻手抱著要給我講的複習資料,另一隻手用力地捂著小腹,緊皺的眉宇夾著痛苦的表情。
我忙上前扶住她。“老師,你哪裏不舒服嗎?”“不是,那個,你可不可以……”她欲言又止,白皙的臉上瞬間鍍上一抹晚霞紅。我突然明白了什麼,轉身用最快的速度跑出了教室。
我氣喘籲籲地跑回來,手裏拿了一包衛生棉,遞給她之後便不再看她。我已經瞄到了她的臉——尷尬、緊張、羞澀……異常複雜。如果我再多看她一眼,我想她一定會羞澀地跑出去,再也不會進來了。不過我還是聽見她很小聲地說了句:“謝謝!”之後便匆匆地離開了教室。
安老師在給我講課時,時不時就緊皺下眉宇,羞澀的笑掩不住她痛苦的表情。
“老師,今天就到這裏吧!我送你回家。”我終是不忍心看她痛苦下去,想了好久才鼓足勇氣說出來。“不用了,我坐公交回去就可以。”我的話還沒說完,她便忙著拒絕。她的緊張讓我一時無語。我漫不經心地收拾著書本。
“老師,回去之後就早點休息吧!”我叮囑她一句便準備離開。“以後不準再像今天這樣沒大沒小。”她站在我身後,冷不丁就來了句。我回過頭,“我哪有沒大沒小,是你叫我——”我一臉的無奈,因為她已經用最快的速度逃開了。
我雙手插著口袋,窗外的夕陽塗紅我蕩著小小壞笑的臉。
窗外暗淡的夕陽如丟失了玩伴的孩子,孤單地坐在一棵枯老的樹梢上,蕩著秋千。安老師坐在我身邊,雙手托著腮。夕陽塗抹著她凝重的臉,憂傷的眼望斷秋千上孤單的“孩子”。
我在紙上反複做著一道化學題,卻終是百思不得其解。“老師,你可以幫我講一下這道題嗎?”我輕聲地問她,生怕攪亂她安靜的思緒。不過我的擔心是多餘的,她依舊認真執著地望著秋千架上的“孩子”,像是望著孤單的自己,深邃的眼蕩著我讀不懂的塵埃世事。
“老師。”我又不忍心地叫了一聲。“啊?”她像是被我嚇了一跳,驚慌地回過神來,不知所措地看著我。“有什麼事嗎?”我把自己塗抹了好幾遍的書遞到她麵前,抓著頭發,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這道題我算了好幾遍,可還是……”她的微笑自嘴邊瀉在我有些髒亂的書上,神情很快投入到書中,很仔細地幫我講起了解題方法。
“老師,你能再幫我講一遍嗎?我還是有些不懂。”她又耐心地給我講了一遍,兩遍……
其實那道題我早就懂了,我隻是很想仔細地看她美麗的臉,聽她銀鈴般美妙的聲音,看她給我講題時楚楚動人的樣子——微低著頭,睫毛隨著呼吸一顫一顫地閃動,肩上的頭發調皮地滑下來。可她卻不在意,眼裏隻有她給我講了一遍又一遍的題。
我的心早已飛到了她的身上,手指不由自主地伸向她滑落到臉上的長發。
“簡林,你聽懂了嗎?”她抬頭看著我問。我以為她發現了我的舉動,便慌亂地收回了還未得逞的手。
“懂了懂了。美女老師給我講了這麼多遍,我要是再不懂,那不就太不懂得憐香惜玉了,那我可就罪該萬死了。”我忙用語言來掩飾自己的慌張,可話溜出嘴邊才發現,這話比我剛才的動作還不妥當。
“簡林哪簡林,你到底是怎麼了?”我的左心房在不停地埋怨我。“算了算了,說都說了,愛咋咋地吧!”我的右心房不停地安慰我。“怎麼能算了哪,你那是對老師的大不敬。”我的左心房不停地跳動著。右心房也按耐不住寂寞:“什麼敬不敬的,說她漂亮還有錯呀!”
我慌亂地按住它們的嘴巴,偷偷地瞄向安老師。她的臉又是一抹好看的微紅色,僅那麼一眼,就亂了我的心。我越發不能控製地想要多看她幾眼。“懂了就好,懂了就好。”她慌亂地收拾著桌上的書本。
“簡林,我先走了,林老師在等我。”她不看我,自顧自地說著。“林老師,是二年組那個教數學的嗎?”我忙問,並不在意她是否看向我。“嗯。”她點了下頭便準備離開。
“不可以。”我突然拽住她,擋在門口。她的臉依舊蕩著紅暈,可我卻來不及多想。“難道你不知道他還是個單身嗎?”我很緊張地看著她。“這個我知道呀!怎麼了?”她一臉輕鬆的樣子。見她如此,我竟有些生氣。
“你還問,這麼晚了,難道你就不怕他打什麼壞主意嗎?”“小屁孩,林老師怎麼會是那樣的呢?好了,我先走了。”
她轉身走出兩步,但不知為何又轉身回來。
她從衣兜裏掏出10塊錢,紅著臉遞給我。我一臉地莫名其妙:“幹嗎?”因為林老師的事,我的聲音有些不高興。“那個,那天晚上的錢還你。”她咬著嘴唇,聲音跟蚊子一樣柔軟。我突然想起來,星期五那天幫她買衛生棉的事。
我在心裏壞笑了兩聲,裝出一副不知情的樣子問了句:“哪天晚上,什麼錢?”聽見我這麼問,她突然就慌了,輕輕地蹙了下眉宇,劉海也隨著她的動作微微起伏了一下。
她伸出來的手不知所措地懸在我麵前,拇指和食指用力地搓著被她緊捏在手心裏的錢角。她慢慢地朝我看不見的地方挪著臉,微低著頭,兩側的頭發輕垂下來,努力試圖用頭發遮住麵頰。
我探下頭,隨著她的角度偷看著她。她微微挪動了一下嘴唇,像是準備要說話的樣子,卻又慢慢落下,但很快又開始蠕動,又合上。她反複重複了好幾次,牙齒用力地咬了下嘴唇,猛地抬起頭。我被她嚇了一跳,但她並不理會,自顧自地說:“那天你幫我買——”她的話隨著她臉上迅速盛開的桃花戛然而止。
我的嘴角不禁彈出一絲壞笑,但還是有意裝出一臉莫名其妙地樣子問她:“老師,你到底想說什麼?”“就是你幫我買那個東西的錢。”她皺著眉,一臉難為情的樣子。可我依舊不肯放過她:“老師 ,早上我給你的茴香籽是我奶奶自己種的,你不用給錢的。”
以前聽奶奶說過茴香籽治女孩兒痛經,周末特意回家向奶奶要的。老太太還神秘兮兮地問我是不是對人家女孩子做了什麼壞事。我一臉委屈,但老太太愣是不相信我。
當然,我更不敢說是給自己的老師用,那老太太會立馬給我爸媽打電話的。當然,老太太自己肯定又會翻箱倒櫃找她的家傳手鐲,對我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以前有女孩子來家裏玩,她都會這樣。
“哎呀,不是早上的那個。”她的手用力地向上抓著頭發,顯得異常地不知所措。“是星期五那天放學你幫我買……那個,你知道的。我以前沒用過那個牌子的,也不知道這10塊錢夠不夠。”她終於將她想說的話說了出來,但臉頰仍蕩著花開時的餘溫。她慢慢張開手心,將皺巴的有些潮濕的10塊錢慢慢遞到我麵前。
那包衛生棉我花了16塊錢,我實在不知道她用哪個牌子的,就找最貴的買了一袋。原本我想不要的,但卻突然想到這錢的意義,便毫不客氣地收下了。當然,我並沒有告訴她,她還欠我六塊。
我將那10塊錢用力抻平,特別下流地湊到鼻翼下嗅了嗅,點點汗漬透著她淡淡的體香,沁入我心脾。她狠狠地白了我一眼,但並沒有說什麼。
見她沒什麼特別的反應,我又流氓似的低下頭,將嘴唇湊近那10塊錢,特別深情地吻在了上麵。我斜著眼睛偷偷地瞥見她臉上的桃花紅得異常好看。
我慢慢地抬起頭,嘴角輕挑開一抹壞笑,痞子似的湊到她麵前:“老師,我間接地吻到你了。”“什麼?”她一臉驚愕地看著我,表情慌張。
我更加大膽地將嘴巴貼近她的耳際,輕輕地波動著嘴唇:“我說,我吻到你的手心了。”“你……”她猛地抬頭看向我,兩道眉宇緊緊地湊近眉心,雙眸也凝成了兩顆圓圓的物體,帶著羞澀的怒意,小鳥依人地砸向我。
“我怎樣?老師,你不是說林老師還在等你嗎?可別讓人家等急了。”聽見我這樣說,她下意識想了起來:“臭小子,差點耽誤我大事,剛剛的事以後再收拾你。”
“如果你周末回鄉下,那個——”她的臉頰又漫上一層嫣紅,一臉難為情的樣子吞吐著她想說的話。“那個,你知道的,代我謝謝你奶奶。我先走了,你也早點回家吧,路上注意安全。”說完便急匆匆地離開了。
我一臉失落,用力地拍打自己的嘴巴:“你咋這麼欠呢?”小聲地咒罵著。
我偷偷地跟在安老師身後,看見她一臉幸福地在叫:“林浩。”“林浩。”我小聲地重複了一遍。安老師已經這樣叫他了,難道他們在……
霎時,我隻感覺自己周圍的空氣變得異常酸澀,像是有人打翻了醋壇子。難道我在吃醋嗎?怎麼可能?安老師交了男朋友我應該高興啊!可當我想到安老師剛剛很幸福地在叫林老師的名字,我心裏的某個地方竟會隱隱作痛。
我突然想起死黨的話,難道我在暗戀安老師?不是的,不可能。她是我的老師,我怎麼可以胡思亂想。我用食指按著太陽穴,用力地晃著自己的腦袋,努力使自己相信這一切不是真的。
當我停下來的時候,我的腦海裏依舊不斷地浮現出安老師剛剛幸福的笑。我想起平日裏死黨說她壞話,我竟會和他翻臉,甚至動起手來;我想起自己剛剛還未得逞的動作;想起自己剛剛亂了的心,我突然被自己嚇了一跳。我想,我需要找個地方,冷靜地思考一下。
這幾天,安老師一直和林老師在一起。每天晚上補完課,我都會用最快的速度離開——我不想看見他們在一起。
我收拾著書本,挪著不願離開的步子。
“林老師的自行車是你放了氣?”安老師的疑問拯救了我剛要跨出教室的腿,卻淪陷了我的心。
其實遇見安老師以後,我已經不再做這些無聊的事情了。可是,我竟那麼不理智地拔掉了林老師的自行車氣門芯。我真的不敢想象這代表著什麼。
我轉過身,將書包甩在座位上。“是的。”我很坦誠地回答。“為什麼?”她依舊專注地看著天空。此時的天空已沒了南飛的候鳥,沒了紅透的丹楓,沒了飛舞的落花。我不知她到底在看什麼,也許是她所謂的希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