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公子高將要到齊國去出使,問孔子說:“楚王派我去,十分重視;而齊國接待使者,可能會表而十分恭敬而實際上不著急平民尚且不能輕易動身,何況諸侯呢?所以我害怕得發抖。您曾經對我說過:“凡事不論大小,很少不是通過歡喜而辦成的。事情如果不成,就一定會有人事方麵的憂患;事情如果辦成,就一定會有身體方麵的優患。不管成與不成而沒有後患的,隻有有德的人能夠做到。,我是一個飲食粗淡不求精美,燒火做飯也不覺得操熱的人。如今我早上接受了出使的命令,晚上就開始喝冰水,大概是起了內熱吧。我還沒有接觸到事情的實質,就已經有了陰陽失調的憂患,如果事情再辦不成,必定會有人事方麵的優患,這樣就兩患兼有了。做人臣子的,承受不了雙重的憂患,請您能教教我。”孔子說:“天下有兩大警戒:一是警戒命,一是警戒義兒子R愛父母,這是命,心裏不能懈怠;臣子事奉君主,這是義,不管到哪裏都是為了君主。整個天地之間,都是這樣,這就叫大戒。因此事奉父母的,不管在什麼地方都能使父母安寧,是最大的孝;事奉君主的,不管什麼事都能把它處理好,是最大的忠;事奉自己身心的,哀樂不交遞施放在麵前,知道事情不可奈何而泰然處之,是最大的德。做人臣子的,本來就有不得已的時候,所以應該去做實事而忘記自身,哪能有功夫去喜生厭死呢?先生您去就可以了。另外我還想說說我所聽到的:凡是與人結交,近處必須靠誠信維係,遠處必須用真話感動。主人說的話,一定要有人傳達它。傳達使雙方都高興或雙方都生氣的話,是天下的難事。
因為使雙方都高興的話一定是多誇大優點的話;使雙方都生氣的話,一定是多誇大缺點的話。凡是誇大,都屬虛妄。虛妄,就沒有人相信它。沒有人相信它,傳言的人就要遭映。
所以《法言》說:‘要傳其真實,不傳誇大的話。‘那樣,差不多就可以保全自己。
“而且以技巧角力爭勝的,常常始於公開,而終於暗招,太過分就多奇特的技巧;按禮節喝酒的,常常始於平定,終於混亂,太過分就多有奇特的娛樂。做事也是這樣,常常開始誠信,最後庸俗。它們剛開始的時候筒單,而快結束的時候繁雜。言語是風波,行動是實效。風波變化就動蕩,實效變化就危險。所以對方產生忿怒沒有別的原因,全是由於自己巧言偏辭所致。鳥獸死的時候狂叫,是因為氣息暴怒,所以使心也產生基厲。如果限製,要求得太過分,就一定會有不良的心思產生,而一般人不知道這個道理。如果不知道這個道理,又怎麼能知道它的結果?所以《法言》說:‘不要改變命令,不要勸勵成事。‘因為那是過度增益。改變命令勸勵成事,會對事情造成危害。好事成了長久存在,壞事成了來不及改,能不謹慎嗎?何況隨著事物的變化而運用智慧,托身於不得已而保養身心,就算到頭了,還要做什麼才算報答君主呢?所以你不如就去為他傳達旨意,隻不過這的確是件難事。”
孔子南適楚,厄於陳、蔡之間,七日不火食。藜羹不糝,弟子皆有饑色。子路進問之曰:“由聞之,為善者天報之以福,為不善者天報之以禍。今夫子累德積義懷美,行之日久矣,奚居之隱也?”孔子曰:“由不識,吾語汝。汝以知者為必用邪?王子比幹不見剖心乎?汝以忠者為必用邪?關龍逢不見刑乎?汝以為諫者為必用邪?伍子骨不碟姑蘇東門乎?夫遇不遇者,時也;賢不肖者,材也。
君子博學深謀不遇時者多矣。由是觀之,不遇世者眾矣,何獨丘也哉?“夫芷蘭生於深林,非以無人而不芳。君子之學,非為通也。為窮而不困,憂而意不衰也,知禍福終始而心不惑也。夫賢不肖者,材也;為不為者,人也;遇不遇者,時也;死生者,命也。今有其人不遇其時,雖賢,其能行乎?苟遇其時,何難之有?故君子博學深謀,修身端行,以俊其時。”孔子曰:“由,居!吾語汝。昔晉公子重耳羈心生於曹,越王勾踐霸心生於會稽,齊桓公小自霸心生於首。故居不隱者思不遠,身不佚者誌不廣。女庸安知吾不得之桑落之下?”
出自《荀子·宥坐》。
【注釋】
厄:被困厄。要:野萊。粗:米粒。隱:不顯達,窮困不得誌。王子比於:封王叔父,忠諫被剖心。關龍逢:更架王大臣,諫萊被刑承。伍子管:楚人,父兄彼楚平王殺害。逃到吳國,幫吳王打楚國、越國,後因吳王夫差聽信讒言坡殺。碟:音“哲”,分裂肢體的酷刑。姑蘇:吳國都城,今蘇州。
芷蘭:香草。通:通達、顯達。候:等待曹:國名。晉文公即位前出亡國外,在,國受,恭公侮辱,使他萌發了稱場之心會稽:山名。越王勾硯被吳王夫差打敗棲居會箱山上,使他萌發了稱霸之心。曹:國名。齊桓公即位前,曾在曹國盜亂。佚:同“遺”,被遺棄。庸:哪裏。怎麼。桑落:晚秋季節,指晚年。
【譯文】
孔子往南去楚國,被困在陳國、蔡國之間,七天不得吃飯。喝的菜湯裏沒有一粒米,弟子們的臉都餓黃了。子路上前問他說:“炙聽說做好事的人老天爺用幸福報答他,做壞事的人老天爺用災禍報應他。如今老人家積德積善,懷有大智,時間這麼長了,為什麼還過得如此窮困砂孑說:“仲由,你不知道,我告訴你:你以為有智慧的人就一定會被任用嗎?王子比+不是被剖了心嗎?你以為忠誠的人就一定會被使用嗚?關龍逢不是被刑殺了嗎?你以為進諫的人一定會被使用嗎?伍子骨不是在姑蘇東門被膚解了嗎?逢時不逢時,是時機問題;賢與不賢,是才能問題君子博學深謀而不逢時的多了。由此看來,不逢時代的人多,哪裏隻是我孔丘一個呢?
“蘭草生在深山老林,並不因為沒有人而不香。君子學習,不是為了飛黃騰達,而是為了在不得誌的時候不困窘,有優愁而競誌不衰減,明白禍福的始終而心中不迷惑。賢與不賢,在於才智做與不做,在於本人;逢時不逢時,在於時機;死與生,在於命運。假如賢能的人遇不上時機,即使賢能,他能膺達嗎?如果遇上時機,騰達有什麼難的?所以君子要博學深謀修身正行,以等待時機。”
孔子說:“仲由,坐下,我告訴你:“從前晉公子重耳在曹國受辱後萌生了貓心,越王勾踐被困在會槽山萌生了霸心,齊植公在苔國逃難時萌生了霸心。所以生活過得不清苦的人想不遠,身體不被遺棄的人誌不大。你怎麼知道我就不能晚年得誌?”
孔子窮於陳、蔡之間,七日不火食。攀羹不樓,頗色甚憊,而弦歌於室。頗回釋菜,子路、子貢相與言曰:“夫子再逐於魯,削跡於衛,伐樹於宋,窮於商周,圍於陳、蔡。殺夫子者無罪,賠夫子者無禁。弦歌鼓琴,未曾絕音。君子之無恥也若此乎?”頗回無以應,入告孔子,孔子推琴I然而歎曰:“由與賜,細人也。召而來,吾語之。”子路、子貢入。子路曰:“如此者,可謂窮夾洲孔子曰:“是何言也?君子通於道之謂通,窮於道之謂窮。今丘搶仁義之道,以遭亂世之患,其何窮之為?故內省而不窮於道,臨難而不失其德。天寒既至,箱雪既降,吾是以知鬆柏之茂也。陳、蔡之隘,於丘其幸乎!”孔子削然反琴而弦歌,子路搶然執幹而舞子貢曰:“吾不知天之高也,地之下也。”
出自《莊子·雜篇·讓王》。
【注釋】
檢:同“樁”。飯粒。憊:疲憊。釋:擇。削跡:隱逃。商周:指周。孔子適周問禮。困頓而返奢:欺淩。無恥:不知羞恥。細人:小人、見識小的人。為:同“謂”。內省:反省自已。阻:險。削然:拉動琴的聲音。吃:音“乞”。搶然:奮舞的樣子。幹:盾脾。
【譯文】
孔子被困在陳、蔡之間,七天沒有燒火做飯,喝的萊湯裏沒有一順飯較,氣色十分疲憊,卻仍然在屋裏彈琴唱歌。
顏回擇菜,子路、子貢兩人對他說:“老人家在魯國兩次被驅逐,在衛國被削跡隱逃,在宋國習禮被砍了樹,在周王都城受困頓、在陳蔡間被圍困。殺它的人沒有罪,欺淩他沒有人禁止。而他彈琴唱歌,不曾間斷。君子不知羞恥就是這樣嗎?”顏回沒法回答,進去告訴了孔子。孔子推開琴長歎一聲,說道:‘種由和端木賜是小人啊!叫他們來,找給他們說。”子路和子貢進了屋子。子路問:“像找們現在這樣,可以算是窮困不得誌了吧廣孔子說:“這是什麼話?君子酒正確的主張叫做通,不通正確的主張叫做窮,現在我懷有仁義之道,而通受亂世的災禍怎麼能叫做窮?因為我反省自己沒有不通達仁義之道,所以麵臨危難而不失自己的品德。天冷以後,下了霜雪以後,我才知道鬆樹、柏樹的茂盛。陳、蔡之間的危險,對我來說,大概是一種幸運吧。”說完一把拉過琴又彈唱起來。子路奮然拿起盾牌,跳起了舞。子貢說:“我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低啊!”
孔子窮於陳、察之間,七日不火食。左據稿木,右擊搞枝,而歌眾氏之風。有其具而無其數,有其聲而無官、角。木聲與人聲,幸然有當於人之心。顏回端拱還目而窺之。仲尼恐其廣己而造大也,愛己而造哀也,曰:“回,無受天損易,無受人益難。無始而非卒也,人與天一也。夫今之歌者其誰乎!”回曰:“敢問無受天損易?”仲尼曰:“饑渴寒暑,窮桂不行,天地之行也,運物之泄也,言與之偕遊之謂也,為人臣者,不敢去之。執臣之道猶若是,而況乎所以待天乎?”“何謂無受人益難?”仲尼曰:“始用四達,爵祿並至而不窮。物之所利,乃非己也,吾命有外者也。君於不為盜,賢人不為。吾若取之,何我?故曰:鳥莫知於鵝鶴。目之所不宜處,滅給視;雖落其實,棄之而走。其畏人也,而襲諸人間,社櫻存焉爾。”“何謂無始而非卒?”仲尼曰:“化其萬物而不知其禪之者,焉知其所始,焉知其所始?正而待之而已耳。”“何謂人與天一邪?”
仲尼曰:“有人,天也;有天,亦天也。人之不能有天,性也。聖人晏然體逝而終矣。”
出自《莊子·外篇·山木》。
【注釋】
據:靠、按。稿木:枯死的樹。眾氏:古代無為帝王具:擊節的畏具。數:路敵。聲:音宮、角:五音之二,這裏指曲調。擎嫉:深的樣子。當:動。端拱:端立拱手。還:同“旋”。廣:擴大,準廣。造:適。損:傷。卒:終。侄:同“窒”,塞。運:動。泄:宜泄。偕:俱、同。待;對待。四達:旁通。外:外界、外物。知:同“智”。鵝鶴:燕子處:停。給:足、多。襲:因。禪:傳提、空化。正:定。晏然:安樂的樣子。體逝:死去。
【譯文】
孔子被困在陳、蔡之間,七天沒有吃熱飯。他左手按著一株枯樹,右手敲著樹枝,唱古代無為帝王盛氏的歌謠。有那擊節的器具,而沒有那節拍的路數;有那歌謠的聲音,而沒有那歌謠的曲調。敲樹聲和人唱聲,深深地震撼人心。顏回拱手站立在旁邊,轉著眼珠偷看。孔子怕他學自己的樣子而把事情看得太嚴重,又怕他因疼愛自己而哀傷,就說“顏回,不受天損害容易,不受人幫助難。所有的開始,實際上都是終結。人與天是一樣的。剛才那唱歌的是誰呢廣顏回說:“請問什麼叫不受天損害容易屍孔子說:“饑渴寒暑,本身停塞不行,是天地的變化使它運行,是運動的萬物使它散泄。就是說它們是與天地萬物一起遊移的。做人臣的,不敢擅自離開君主。對待君主的方法尚且是這樣,何況對待天地自然所采取的方法呢?”
“什麼叫不受人幫助難”“孔子說:“剛開始被任用時事事順達,爵位、棒祿同時到來,沒有困窘。財物給帶來好處的,實際並非自己本人因為我的命運有在自身以外的。君子不做盜、賢人不當小偷。我們如果取了這些財物,又成了什麼呢?所以說:鳥沒有比燕子更聰明的。它們對不應該看的東西不看;即使樹上落下一顆果子,它們也不予理睬。它們怕人,卻借住在人屋裏。它們把國家就寄存在人屋裏“”什麼叫所有的開始實際上都是終結釁孔子說:“變化萬物而不知道它們如何傳授交替,怎麼能知道它們的結果,怎麼能知道它們的開始?這隻能安定地等待而己”“什麼叫人與天是一樣的?”孔子說:“世間有人,是天造的;有天,也是天造的人不能造天,這是人的屬性所決定的。聖人安樂地死去,就終結了。”
孔丘窮於陳、蔡之間,蔡羹不糟七日。子路為享脈,孔丘不問肉之所由來而食;號人衣以砧酒,孔丘不問酒之所由來而飲。哀公迎孔丘,席不端弗坐,割不正弗食。子路進請曰:“何其與陳、蔡反也?”孔丘曰:“來,吾語汝。囊與女為苟生,今與女為苟義。”
出自《墨子·非儒》。
【注釋】
七:舊誤“十”,今改正。享:同“烹”。煮。豚:小豬。號:“翻”字之誤,剝奪。貼:買。苟:苟且。
【譯文】
孔子被困在陳、蔡之間,吃了七天沒有飯拉的菜湯。子路給他煮了一隻小豬,孔子不間肉是從哪兒弄來的就吃了;剝下別人的衣服換來酒,孔子也不問酒是怎麼來的就喝了。後來備哀公迎回了孔子,孔子席子鋪不正不坐,肉切不方不吃。子路上前間他:“怎麼與在陳、蔡之間截然相反呢?。孔刹絕:“過來,我告訴你:先前和你們是苟且偷生,現在與你們是苟且為義。”
孔子窮乎陳、蔡之間,幕羹不斟,七日不嚐牡。晝寢,顏回索米,得而裏之。幾熟,孔子望見顏回攫其數中而食之。選間,食熟,渴孔子而進食。孔子佯為不見之。孔子起曰:“今者夢見先君,食潔而後饋。”顏回對曰:“不可。向者媒室入甄中,棄食不祥,回授而飯之。”孔子歎曰:“所信者目也,而目猶不可信。所恃者心也,而心猶不足恃。弟子記之,知人固不易矣。”
出自《呂氏春秋·審分覽·任數》。
【注釋】
幾:近。攫:抓取。選間:一會兒。徉:假裝。先君:先父,父親。饋:賭送,這裏指祭獻煤室:房上的灰塵。
【譯文】
孔子被困在陳、蔡之間,喝青菜湯,七天沒有見著米粒,大白天躺著睡覺。顏回去討米,討回來燒火做飯。快熟的時候,孔子遠遠看見顏回用手抓那鍋裏的飯吃。一會兒飯熟了,請孔子吃飯。孔子假裝沒看見,起來說:“剛才夢見了我父親,把飯弄幹淨了再祭獻他”顏回說:“不行了!剛才房上的灰塵掉進鍋裏,扔掉不好,我抓起來當飯吃了。”孔子感歎道:“所相信的就是眼睛,而眼睛也有不可信的時候;所依靠的就是心,而心也有靠不住的時候。弟子們記住:了解人本來就不容易啊!”
孔子之楚,有漁者獻魚甚強。孔子不受,獻魚者曰:“天暑,遠市,賣之不售,恩欲棄之,不若獻之君子。”孔子再受拜,使弟子掃除將祭之。弟子曰:“夫人將棄之,今菩子將祭之,何也?”孔子曰:“吾聞之,務施而不腐餘財者,聖人也。今受聖人之踢,可無祭乎?”
出自《說苑·貴德》。
【注釋】
強:執意。售:買出去。菩子:魚名,即菩薩魚。務:致力,從事。施:施舍。
【注釋】
孔子到楚國,有一位浦魚的人執憊要送給他魚。孔子不接受,送魚的人說:“天氣熱,離市場遠,賣也賣不掉,想扔了吧,不如送給君子“孔子對他行禮收下魚,讓弟子們打掃衛生要祭祀它。弟子們說:“人家要扔的魚,如今把它當成菩薩魚祭祀,怎麼回事呢?”孔子說:“我聽說,致力施舍而不使多餘的東西腐爛的人,是聖人。如今受了聖人的恩賜,能不察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