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悅姑娘幫我一個忙。”木野說是請她幫忙,實際上卻是命令的口氣,完全不容她反駁,“姑娘是家中長女,以販布為生。嫁給平江一家木材店的幼子,姑娘年芳十六,名玉娘,正月生,去年六月出嫁,由於兩家隔得遠,因而今年方才回家省親。夫婿姓李名克,十七歲,臘月生,現在掌管家裏的木材生意,此刻省親之餘,還有查看浦源木材,以備開店之事。”
納蘭寧熙很認真的聽著,待木野說完之後問道:“那夫婿是?”
“我!”木野麵不改色的應了,納蘭寧熙沒有作聲,小環卻是恨恨的盯著他。
木野迎著她的目光掃了過去,小環的身子畏縮了一下,但仍強撐著眼神不收回來。納蘭寧熙暗自歎了口氣,朝前走了一步,將身形擋在了小環的身前問道:“好。隻是我有一個條件。”
“事成之後再說。”木野應得很幹脆,倒讓納蘭寧熙一肚子打好的腹稿全無用武術之地。
“姑娘這邊請。”那名小侍已經擺弄好了他隨身帶來的東西,將納蘭寧熙請到了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小環被請了出去,木野也自覺的走了出去。納蘭寧熙隻知道那名小侍在自己臉上擺弄了很久,一會在臉上抹上一些不知名的粉未,一會又用小攝子夾拔著她的眉毛,就連她的頭發,也被重新擺弄過。
這般弄完之後,小侍又端了一碗泛著淡淡黃色的水,用小刷子在她臉上刷了好幾遍,直到臉上的水自然幹透之後,才另取了套普通的衣物給她去隔間的小屋子裏換了。
納蘭寧熙換好衣服出去之後,發現那名小侍並不在房裏,連帶著他的東西也跟著不見了。不知道是不是卻了別的屋子,幫其它人裝扮。
由於沒有鏡子,納蘭寧熙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變成了什麼模樣。索性出了屋子,去尋小環等人。
才俯出屋子,納蘭寧熙便看到了小環,她正站在聶風的身邊,不停的念叨關聶風。聶風苦著一張臉,偏著頭不看她。
聽到腳步聲,聶青第一個抬眼看了過來,眼中閃過一絲驚異,正準備開口說話,納蘭寧熙卻是好玩心起,對著他們二人福了福:“請問……這屋子……從哪出去?”
小環嚇了一大跳,直直的看了看她,再看看聶風,有些不明白這個女人打哪冒出來。
聶風倒是先反應了過來,他含著笑應了一聲,指了指門:“那邊……”
納蘭寧熙也不走,隻是拿眼神上下打量著小環,目光似笑非笑:“這位姑娘可真是好相貌,也不知道以後哪個有福的能娶了去。”
小環卻是氣惱不已,恨恨的盯了她一眼:“你這個小娘子,真是不識規矩,哪有闖到別人家,還對別人評頭論足的?”
說完還用腳踢了踢聶風:“她打哪來的?”
“我自然是打來處來的?”之前納蘭寧熙還有特意壓低聲音,此刻用原聲說道,“專門為小娘子的親事而來呀!”
小環的臉色紅了,盯著納蘭寧熙一臉狐疑。
納蘭寧熙含笑問道:“怎麼?小環姑娘……可有看中的人家?”
“小……小姐……”小環的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她看看聶風。聶風扭著著一張臉,想笑又忍著。再看看麵前的那個小婦人,正一臉含笑的望著自己。雖然眉目有些改變,但是眼神,聲音,體形,卻都還是自己熟悉的樣子。
“小姐……真的是你?”小環這才迎了上來,圍著納蘭寧熙不斷的看著,“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真是……一下子真沒認出來。”
“你個傻丫頭。”納蘭寧熙用手指點了一下小環的額頭,“這院子不是已經被包下來了麼?想來也不會有外人進來,怎麼一下子,就迷糊了呢?”
“那也是小姐你扮得好啊?對了小姐……你知道這個怎麼弄麼?學會了,我們以後也可以弄來玩玩。”小環用手觸了觸納蘭寧熙的臉,摸著有稍許粗糙,卻沒有抹去臉上微黃的顏色。
這時後室的簾子被人撩了起來,一個文弱書生從裏麵走了出來。看到納蘭寧熙等人,也不驚詫,也不見禮,反而走到主位上坐了下來。
想到之前木野對她說的話,納蘭寧熙第一個開口問道:“木公子?”
書生挑了挑眉,隻是拿眼望著納蘭寧熙。
納蘭寧熙嘴角彎起了一絲笑意,走到一旁為他沏了一杯新茶端了過去:“相公請用茶,這是店裏新備的毛峰。”
書生臉上果然泛起了笑意,端起了茶杯,飲了一口:“果真不錯。”
小環的目光呆呆的從木野的臉上轉到納蘭寧熙的臉上,好像不認識他們兩人一般。不過片刻,便回過神來,也沏了一杯茶遞向納蘭寧熙:“夫人也用用吧!這一路勞頓辛苦了,”
說完還朝納蘭寧熙擠了擠眼,一臉的邀功,怎麼樣?我做得還不錯吧!納蘭寧熙忍不住笑了起來,之前的那個小侍走了出來,朝小環招了招手。
小環跟了進去,沒過多久,一個模樣粗笨,黃皮圓臉的小丫頭便從裏麵走了出來,盈盈的朝著納蘭寧熙和木野見禮:“明心見過老爺,夫人。”
“明心倒瞧著乖巧了許多。”納蘭寧熙笑盈盈的看了小環一眼,推開了外麵的窗子。這天色已近黃昏,昏黃的日光灑在院子裏一棵花樹上,瞧著份外惹眼。
聶風已經進了內室,想來那名小侍正在替他改裝。木野朝著院子外麵望了一眼,淡淡一笑:“聽說這裏的鳳樓雞很是有名,待會我們去嚐嚐。”
“好啊!就是不知道有沒有龍樓酒?”改換了裝扮,似乎可以無視那些橫生在他們之間,有關身份,立場的隔閡,隻是簡單的扮演著一個準備回娘家省親的小媳婦,感覺卻是出乎尋常的輕鬆。
木野含笑看了她一眼:“你想要,自然就會有。”
不知道那個小侍是怎麼弄的,木野原本的模樣極為英俊瀟挺,身上總帶著一種富貴鄉裏養出來的從容和貴氣。現在看起來卻多了幾分文弱和寒酸,不過納蘭寧熙和他相處得久了,偶爾眉目流轉間還能尋著木野原本的影子。
沒過多久,聶風也從內室裏走了出來。他被扮成了一個五十多歲的老蒼頭,頭發花發,手肢粗大,衣服也是一襲洗得發白的棉布衫。
木野的目光在眾人身上掃過:“我現在再說一遍,我姓何,何明貴。夫人韓氏,喚玉娘。小丫頭明心,老家人福生,此次前往夫人娘家雲城省親,都記住了嗎?”
等到小環和聶風齊聲應了,木野方才含笑揮手:“現在走……我們去吃鳳樓雞。”
木野帶著納蘭寧熙等人進了偏室,打開了偏室一間大衣櫃,又在衣櫃裏麵按了幾下,開了一扇小門。過了小門之後,便是一間很偏僻的民房,木野帶著他們從民房裏走了出去,一直走到了大街上。
納蘭寧熙回頭遠遠的看了一眼,他們之前住過的那家客棧,已被遠遠的拋在了身後。小環緊緊的跟著她身後,好奇的東張西望著。雲集城裏很是熱鬧,各式店鋪林立,有專門售賣成衣的衣店,還有胭脂水粉,木器漆器,雜貨零食。
不管是在廣積庵的時候,還是在王府的時候,納蘭寧熙都不曾像現在這般,輕鬆自在的走在大街上,真真切切的感受身邊的人群。
小環指著左邊一家店子對納蘭寧熙說道:“小……夫人……您看,那裏有家專賣胭脂水粉的店子,夫人的水粉都用完了,要不要我們去賣一點?”
納蘭寧熙淡淡的回頭看了小環一眼,向木野的方向使了個眼色,然後微微搖了搖頭,示意她不可魯莽。
木野卻似聽到了她們的對話一般,回頭向納蘭寧熙笑道:“夫人要不要去前麵的店子瞧瞧?雲集的桃胭脂據說是上品,路過這裏,不去看看,可都不好意思和人說來過雲集呢。”
“好啊!”納蘭寧熙笑盈盈的迎了上去,正欲同木野一起進店,眼風卻掃著身旁不遠處的一行人,腳步頓時停了下來。
“怎麼?”木野感受到納蘭寧熙的異樣,跟著望了過去。
那是一排黑衣人,將一男一女圍在中間。男的模樣英挺,滿身氣派。女的模樣嬌俏,氣質溫柔。木野看了一眼之後,便收回了目光,朝納蘭寧熙抬了抬眉:“很意外?”
納蘭寧熙收回了目光,提步邁向店內:“有點。”
那一男一女,正好是她和木野的模樣。想是他們換了裝束,木野又另外找了兩個代替他們,刻引別的人注意力。如此一來,替身在明,他們在暗,倒是安全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