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山不改方向
剛剛爸爸來過電話，說媽媽的情緒不是很好，因為打不通白梅的電話，無從知道她們母子的下落，媽媽想念孫子整天鬱鬱寡歡。他知道媽媽的心髒也不是很好，這樣下去對她的身體影響很大，心灌滿了鉛一樣的沉重。他也想不通白梅會去哪兒，留在北京隱藏在另一個他們不知道的地方了嗎？回她的家鄉了嗎？他不知道。
爸爸悲哀地告訴他，他曾經找了外出的借口去了北京，希望在白梅上班的時候悄悄到家裏去看看孩子，但是，房子已經出租，住的人說不出主人的下落，所以他無功而返。爸爸的話更加重了他的心事，為媽媽擔心，為白梅擔心，為他的孩子擔心。想到孩子，他更加慚愧，他覺得他或許連擔心的資格都沒有，他拋棄了孩子，他——不配做孩子的爸爸。他知道他並不願意這樣做，可他找不到更好的辦法，因為隻有他才知道自己欲哭無淚。
“媽，對不起，兒子不孝，犯了天大的錯誤連累您老人家傷心。”
“梅，對不起，我不是不愛你，而是不能愛你，我離開你才是對你的愛，或許你永遠不懂，但我不需要你懂，隻需要你幸福。但願你幸福，永遠忘記我這個負心的人。”
“兒子，對不起，爸爸遺棄你，並不是爸爸的本意。你，本不該來到這個世上受這份不公平的待遇，一切都是爸爸的錯，是爸爸的罪孽，可爸爸真的不能為你做什麼，今生今世什麼都不能了。隻希望你健康快樂地成長。兒子……”
淩風台一遍遍數著自己的錯誤，淚慢慢順著臉頰往下流。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男人的淚，是在沒有旁人的地方流，他也隻能在這一刻流淌他的痛苦和無奈。他把帶淚的臉揚起，朦朧的眼睛凝望一顆顆星星，希冀看到那顆屬於白梅的星星，他想和她說話，想，很想很想……他知道，今生今世他不能再為她的丈夫，但他會用他的心，用他的思念，用他的祝福為她守護不變的愛，用他義無反顧的出走升華他們的愛情，給她一份絕無僅有的愛。
“梅，白梅，希望你能夠幸福……”他的嘴唇輕輕蠕動，卻沒有發出絲毫聲音，那些話，是他的心的表白。
劉燕就站在樓梯口，把自己隱在沒有燈光照射的地方，靜靜地望著淩風台。
他高大偉岸的身軀隱在密密麻麻的黑暗中，不太清晰，所以，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也無從得知他的心情。她隻知道，晚上的很多時候，他都要站在這個地方，一動不動地站著，站的虔誠，站的久遠，他究竟在想什麼，一直是她想要知道的，但直到現在她也無從知道。很多次，她也是就在這個地方看著他的，她很想走到他的跟前，和他站在一起，陪他，但他的身影又好像在拒絕一切打擾，所以她不敢走近。
她隻知道他是醫院的一把刀，是令患者敬重愛戴的大夫，是救死扶傷的天使，是給人希望和生路的神，也是很多年輕護士暗暗愛慕的對象。隻是他除了對他的工作感興趣之外，似乎對其它的都無動於衷，他的冷峻，他的排斥又讓他那樣不合群，所以很多人對他又是敬而遠之。
劉燕和他比較合得來，他對她也很和藹，也許是因為她是他的房東，僅此而已吧。她多麼希望他還能夠知道她的心，一顆為他騷動的少女的心。
每一次，她癡癡地站在遠處望著他的時候，她多麼希望他能夠回過頭來，向她所在的方向看一眼，但每次他都是做完他該做的一切後，轉身，走回他身後的門，然後輕輕把門關上。就這樣，劉燕的希望一次次被他關在門外。
因為次數太多，因為時間太久，所以這次劉燕是鼓足了勇氣，想要走近淩風台的。她的腳慢慢移出去，可是不由感覺到惶惑，就好像去做賊一樣的膽怯和心虛，所以又急忙收回來。再次看看淩風台，她長長呼出一口氣，胸口急跳，她聽得見自己心跳的聲音，膽怯也越來越重，由不得又有了放棄的念頭。輕輕地搖搖頭，她不由想到錯過了機會將永遠失去他，於是再次鼓足勇氣邁了出去。
白梅的臥室裏隻有她自己，孩子還是跟著媽媽，所以，這個空間完全屬於她自己，她可以在這個空間恣意宣泄她的情感，或哭或笑，那怕自虐也可以。她不知道她的眼淚是不是自虐，隻知道淚雨滂沱的時候，心跟著碎裂，那種痛沒有回旋的餘地，排山倒海一般緊緊箍著她的靈魂，她就像一枚淒風苦雨中的枯葉，隻等著凋零。隻是無論多痛無論多苦她都不發出聲音，她的理智告訴她不能發出聲音，因為她怕她這兒細微的聲音驚動了媽媽。此時的她，把淚水縱橫的臉緊緊貼在莊嚴的照片上，就好像這樣就能夠召喚到他，能夠得到他的溫暖。
淩風台聽到了漸漸靠近的腳步聲，忙用手把臉上的淚擦幹。等他把自己的情緒完全控製好，整個人恢複平靜的時候，腳步聲已經走到他的跟前，停下。他扭頭看到了劉燕那張帶著笑意的臉在朦朧中展露，並不清晰，是她雪白的牙齒告訴了他她在笑。他隻能打招呼：“怎麼，這麼晚了你還沒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