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2 / 3)

“喲西!”渥美洋誇獎道:“你是我們日本人的朋友,我會重重賞你的。”

馬警尉如願以償地從渥美洋那裏得到了賞賜。因為狡猾的渥美洋知道:一個死心塌地的漢奸對於日本人繼續打擊那些敢於反抗的中國人的用處。

七月的縣城裏像下了火,人們盡量避開毒熱的太陽,把自己的身體藏在濃濃的樹蔭下。這個時節,在披著塵土的老樹的枝丫間奏著單調的蟬鳴,紅紅的關帝廟門遠看就像炙人的火焰。窮苦的百姓們無精打采地走路。街路兩邊,賣水果的小販們喉嚨沙啞了,卻舍不得吃掉一粒可以滋潤喉嚨的葡萄。那些拄著拐棍的乞丐們光著腳板走在滾燙的路麵上,狗則在他們的身邊吐著血紅的舌頭。整個縣城似乎都顯得毫無生氣。

香草正走在通往清淨寺的路上,在那些有著愁苦麵容和呆滯眼神的人們身邊走過。越過那棵大柳樹,清淨寺是愈來愈近了。

今天,有一件事情一直就掛在香草的心上,那便是清淨寺中的小虎病了。

在那兩個牽著狼狗的日本人離開清淨寺的那天晚上,蘭花突然被小虎的叫聲驚醒。她翻身坐起來,隻聽她的兒子小虎在睡夢中不斷地重複著:“爹,爹……你來呀,咱們放風箏去吧,爹,你在哪兒呀?”

蘭花一陣心酸,她伸手去摸小虎的額頭,一股滾燙的熱流瞬間便爬上了她的手指。她趕緊去叫吳媽。

那時,小虎正在做著一個夢:那是在快馬店的村外,一隻八卦形的風箏飄飄搖搖地升上了半空。風箏多美呀,就連飛在雲朵裏的鳥也被吸引過來,圍著他們的風箏飛來飛去。忽然,傳來了一聲槍響,風箏線被打斷了,風箏歪歪斜斜地從天空裏墜落下去。小虎急壞了,他拚命地追呀,跑呀,可是那個歪歪斜斜的風箏就是不肯停下來。小虎正追著,一條凶惡的狼狗猛然撲了過來。他一驚,就看到父親和春花姑姑倒在血泊裏,大狼狗尖利的牙齒不斷地向下滴著血……

當清淨寺中的吳媽和蘭花走進屋子的時候,隻聽見小虎還在大聲叫喊:“爹……爹……”。

吳媽走過去,摸了摸小虎的額頭說:“這孩子正在發燒,一定是給那作孽的小鬼子嚇壞啦,”

香草在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小虎已經病了兩天了。香草埋怨蘭花不到客棧裏去找她。因為有些事情,她倒很想幫幫蘭花。今天,她估摸前兩天抓的那副草藥已經吃得差不多了,就向清淨寺中趕來。

香草推開清淨寺大門,吳媽正在院子裏熬著藥。

香草問:“靜慈師傅,小虎好點了嗎?”

“好多了,隻是燒還沒有全退。”吳媽說道:“香草,你說說,那些小鬼子多作孽呀,好端端的一個孩子給他們嚇病了。那個穿著中國人衣服的,誰會想到她是個日本女人。”

香草說:“聽人說,那還是日本參事官的女兒呢,叫什麼‘我沒金子’。”

“那些畜生小鬼子又搶又奪的,還能沒金子?”吳媽罵道。

兩個人正說著話,隻見那翻開的藥水從銅盆裏溢了出來。

吳媽趕緊伸手把藥盆端了下來,張嘴吹了吹發燙的手指,對香草說:“你快去看看小虎吧,蘭花正守著他呢。”

香草便起身朝蘭花和小虎住著的那間屋子走去。

蘭花剛把一條用涼水浸過的毛巾放在小虎的額頭上,香草便走了進來。

“香草,你來啦。”蘭花說著,給香草拉過一把凳子。香草卻徑直朝小虎走去。熟睡中的小虎,小臉紅撲撲的,鼻息有些粗重。香草把手放在小虎的頭上摸了摸,隻覺得他的額上還是有些發熱。

“蘭花姐,小虎再有一副藥就快好了,前幾天的那副藥,熬過了勁,不能再用了。”香草回過頭來對蘭花說道。然而就在她回頭的霎那,她的目光卻在蘭花的臉上定住了。

“你怎麼啦,蘭花姐?你是不是也病了,臉色怪嚇人的。”香草問道。在香草的眼裏,蘭花明顯削廋了一圈,臉色有些蒼白,眼圈也是黑黑的。

在趙山虎被小鬼子打死之後,蘭花的心情一直很壞。那天小虎的險遇,更是讓她感到後怕。小虎要是出了什麼事,她怎麼能對得起死去的山虎呢?自從小虎病了以後,她的一顆心一直懸著。現在她手上根本沒有什麼抓藥的錢了。而清淨寺,也一向就是個香客稀少的地方,吳媽的手中不會有過多的積蓄。昨天,吳媽拿出一枚簪子,讓她到關帝廟前賣了,再給小虎抓上一副草藥。她曾聽吳媽說過,那枚簪子是清淨寺前任師傅留下的。現在那枚簪子還在她的手上,她不忍心賣掉它。

“你倒是說話呀,蘭花姐。你到底是不是病了呀?”香草追問道。

“香草,我沒有病。”蘭花感激地說道:“這些日子,多虧你和吳媽費心了。”

“瞧你說的,蘭花姐。”香草笑道:“大人怎麼的都成,可孩子的病卻不能挺著。蘭花姐,我這裏還有些錢,本草堂那個大夫,白天忙著出診,你晚上跑一趟,再給小虎抓一些藥回來。”

蘭花的喉嚨裏頃刻被一團熱乎乎的東西堵住了。可以說,剛開始時,蘭花對香草並沒有什麼好感,可是接觸的日子久了,她卻越來越感覺到了香草的善良。蘭花說:“香草,這些錢你還是留著自己用吧。”

“拿著吧,給小虎看病要緊,就算是你借我的不成嗎?。”香草說著,把她手中錢硬是塞在蘭花的手上。

兩個人又坐著說了一會兒話,香草忽然想起一件事,她站起身說:“蘭花姐,我剛才出來的時候,好像忘記把客棧的房門上了鎖,我得回去瞅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