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有些嘶啞,嘶啞中裝滿的威嚴不由得讓秦靈音心頭一沉,這才開口。
“我隻是不知道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好。好像剛才那樣,我不開口你說我表演了啞劇,若是開口我在你眼中豈不是淪為了唱戲的戲子麼?起先琢磨著叫你過來,心中本無太多雜念,隻這一刻明白了許多,想我說也好不說也罷,你都會立刻用你自己的意思再精心解讀一番,這也實在是煞費苦心。中元節你當真娶了我,那不就可以將就著天天看我演戲,這主意細想之處也覺得妙不可言,到底是王爺不是我能比的……”
秦靈音話裏有話,她不信赫連禎會聽不懂自己在說什麼。
“你還真是為我找想,昨日我才去找了你,你便應允我不會退婚。你自知吃準了我不願失去這機會,怎麼做我都還是會選擇低頭的。既知如此,以後你我之間大可不必再為難對方,王爺說呢?”
殿外有冷風吹入,而秦靈音的心也快結冰了。
“本王不願說,要論心計謀略,你還略勝一籌既不能與我同坐而論侃侃而談軍政要事,又不能攜我上戰場英勇殺敵,由此看來你的這點陰謀卻成了毫無用處。你既算不得與我為平起平坐的同謀,至多也隻能算是我的下屬聽我差遣罷了,那麼你到底是想問我還是想聽我說假話辯解?”
他看似是在語重心長的回答秦靈音的問題,實際卻是徹徹底底的反駁了過去,也一同將秦靈音數落的一無是處,赫連禎高傲如舊的表情沒有一絲變化,那表情莊重的教秦靈音有些葷了頭腦。
她開始想,難道這一次是她錯了麼?難道是她不該捅破這層紙窗。若是他錯,為何到頭來自己還落得像個落水的家禽一樣,連供她遮蔽的羽毛都脫去了,做出那些事的是他,為什麼直到這一刻傾吐出來,倒像是秦靈音說謊玷汙了他一般。
“看來親王殿下仍有未說完的話要同我好好長談,我也隻當是賠罪了,你隨意說我洗耳恭聽就是了。”
有沒有想到過,終會有那麼一日自己將要愛上一個人,他既不是貧困潦倒滿腹經倫的書生,也不是腰纏萬貫不解風情的富商。
那個人會將書生的抱負才情和富商的富有地位都融為一體,此刻活生生站在眼前的卻不是秦靈音想要看到的那種人,又或者是她自己奢望過多了。
細碎的訴求哪怕不是必須要實現的,到這時去連個可以傾吐的任都沒有,不會有人聽她說,那就隻有溫順的聽。
出神瞟向外頭,天邊的雲霞早已悉數散盡,預兆著業之將臨的月也偷摸著露了半張臉。看到此處,秦靈音心裏生出莫名的感觸,她半生中見過許多美景大多隻消一眼,匆匆過目就會忘卻,然此時她卻沉迷在了這樣普通的有些俗氣的景觀裏,她想要的很多圍著腦子成日沒完沒了的轉著,欲望膨脹到最後自己都不明白原本的所求是什麼,隻成了學不會駐足歇息的殘缺人。
望著辨駁不清的月,她突然想。如果能夠找到一個願意聽她說話,聽她說說滿肚子的牢騷苦水,不論是有趣的無趣的都不會出聲打斷她,且不會借此教育她的人,那該有多好。
“你敢好好看看你自己的現在這幅模樣麼?渾渾噩噩大事都還沒有做到一半就先落難將自己弄得如同喪家之犬一樣,秦靈音,你就是這樣來報答本王對你信任?大概我還說的不太清楚,言辭過激了些,但絕不是你想的那樣。試著用雙手觸及你的眼,牢牢記住一點,人要這兩隻眼睛首先為的就是要看清自己,你連自己都不看不清楚何談看清腳下的路,又如何看清別人?”
“這倒是奇怪了,這世間法理都由你操控似的,是否都被你說完了麼?王爺,如何能說出這種話來,這不該是你要對我說的呀!四年前不是你告訴我的麼?說王侯將相寧有種乎,說隻要我們聯手等你當上了皇帝......還是……我如此愚鈍所以記錯了麼?”
就像是貓被突然踩到了尾巴一樣,赫連禎幾乎暴跳如雷,因為秦靈音提到了他的禁忌,隻要是關於皇位二字的,無論做的怎麼喪心病狂卻連提都不許旁人提。
“你是來同我炫耀你的記性有多好麼,可你偏偏忘了你自己是誰,是個身份!要知道連你連我!都且算是王侯將相之後!說他們寧有種乎?莫不是成了跟自己過不去了麼。你到現在還不懂我們所處的位置麼?出生在這樣的人家裏,這裏麵還有另一套區分貴賤的準則,也許不需要落魄到上街乞討,尚且穿的體麵有自己的宅院,可你需得明白,我們終歸和他們不一樣,你我乃是他們這些人中生長於最低層的一類,下不至於淪為平民,上也不能顯得多尊貴,若是不自求多福隻怕佛祖都保佑不了你。這才是我接近你的原因,我和你暫且隻能待在夾縫中謀得生機。”
“別說了!!”秦靈音實在受不了捂住耳朵不願再聽,要知道聽說過同一句話的人親自顛覆那句話的時候,崩潰會貼著自己多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