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一往而深(2 / 2)

去不到的地方叫遠方

柳葉悄悄再綠,芙蕖徒然展開芳姿,等的人卻不會再回來。

夢像無根之木,長了又長

不肯清醒時,還能看見那對眷侶殘留的倩影,像噩夢不能支開,那噩夢卻又太美,隻可惜被他擁抱的並不是自己。

赫連祁,齊二……

四年前司徒珍莫明被卷入了一場夢,再次遇到和他有著一張臉的以齊家為畢生所願的齊二時,那夢卻戛然而止已是做不成了,縱使他們有著一模一樣的麵孔,卻並不一定讓同一個人愛上他兩次。

怎麼會相同呢?赫連祁可是那個未來的王者,他隻願做一國之君,斷不會找尋什麼家,而齊二……他不是赫連祁,他的名字就在時刻表明這一切,隻有司徒珍不清醒。

壓抑的灰暗侵占了心脈處,越來越擠。忽然記起那年臘月,來到冷宮的頭一日,她也是如此的壓抑,那時候盯著頂上四方的天空做想,以為將要致死被困於此,卻不想今夜這裏窄的更甚些,簡直叫人不能呼吸。

她的背影執著的消失在一望無際的黑暗裏,那步伐卻像是落荒而逃。

……

幾個時辰前,的黃昏時分一行人接二連三來到了避暑山莊,這裏雖隻叫做山莊卻大的驚人,秦靈音早早下了馬車,她是今日的重頭戲,自然第一個到。

比現在稍小些的時候,秦靈音心中相過,此生定要尋一個心愛之人,與他相守到老。若她真心喜歡他,哪怕對方身份寒微,不過是一介草民,秦靈音也甘願傾心相許;若是她不喜的,憑他再好她都是不稀罕,不願多看一眼的。

這些話好像記憶中隻對秦聽韻說過吧,她記得自己是如何閃動著她明亮清澈的眸子,對著依賴的長姐說出對愛情的希冀。而這所謂的希冀,遠不過幾年就發生了驚天動地的變化,變的不再是自己想的那幅畫卷了。

她的純真和美夢都被人盜走,一點都不肯餘留給她,她不過是要自己原本該得的東西,何須要到向人乞討的地步?

站著奪回來,和跪地求饒求來的絕對不同。她今日哪怕是定下了和赫連禎的婚期,他日要跪的也不過就是赫連禎一人,如若她不願,那麼她就要回到那無底洞般的深淵裏待到死去,自作自受,做的是她一人,也必須她一力承擔,有些事經不住後悔和反思。

那夜夢境中出現小小的自己,說的是她恨自己對吧,所以秦靈音哪怕精挑細選,斟酌再斟酌之後也還是像報複一般,最終成了玩弄情感,兒戲了婚姻大事的不孝之女。

邁上層層數不清的石階,這裏在當年好像還不曾覺得有這麼高過。踏著白玉鋪就的溫潤的地麵,今日的秦靈音被平夫人出謀劃策猶如一張白紙等待被人肆意潑灑顏色般,被動的穿著一身朱紅色的及地長衣在許多人的注視下,踏進了夕陽下看上去有些晶瑩剔透的大殿,此刻隻感覺得到頭頂上的玉發冠很重,而她隻恨這重量還不夠重,還不足以拖延自己向前的步伐。

這麼在眾目睽睽下走著,說不清是無尚榮耀還是種屈辱,那囚犯不也要遊街示眾的麼?也不是要被許多人看著殺死的麼?

手上的金銀器頗重,走起路來伶仃作響,像是鐵鏈手銬一樣悅耳動聽,而這裏看著她的人中並沒有誰逼著她這樣做,是秦靈音自己的心裏有這沉重的鎖鏈,全副武裝的想要拉她下墜,可要說這裏的人都是旁觀者,沒有人是害秦靈音變成這副模樣的罪魁禍首,那麼他們說謊的底線可是比秦靈音還要大上許多呢。

平夫人和丞相坐在靠左的上賓位置,他們好像世間最平常不過的恩愛夫妻一樣,相視而笑。而他們的女兒秦靈音和所有大家閨秀做的幾乎都一樣,步伐穩重到哪怕走在冰上也不會有絲毫顫動,對了,他們管這叫做禮數。教會秦靈音要隱藏內心脆弱恐懼的,居然不是她自給而是那些教習禮儀的師傅。

別人教的,她就算不信也不會反對,大多數人都那麼做了,也都走對了路,她也就那麼做,直到她發覺自己和走對路的不是一類人,才會改變了路數。

赫連禎在正前方,斜靠在椅子上,應該是在看著秦靈音,看她如何演出矜持演出名門之後的嫡女該有的模樣,然後隻在心裏暗笑她,因他知道哪怕她演一百回,她都不是嫡女。

秦靈音絲毫不受赫連禎的影響似的,舉止自若的安坐到爹娘身側,等著他們開始談論她出嫁的日期時,她就會看準時機裝作嬌羞的可人模樣博得好感,一直以來它都是這麼做的。

直到忽然有侍衛衝上前跑到赫連禎處,對著他耳語了幾句,秦靈音就看到赫連禎波瀾不驚的臉上終於露出了某種難以言喻的複雜表情,她淒然衝笑笑,卻不知那是赫連禎終於後悔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