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身後的人緩緩用微弱至極的聲音道出一句。
“齊二?是你麼?”
於是周圍的一切都失去了意義,在那瞬間裏不論是之前的爭吵質問都化作了青煙飄散而去,隻因重要的人開口了,次要的或是無關緊要的人發生何事就不必再問再關心了。
黑影似乎想了片刻,最終卻還是向著秦聽韻點頭了,那等於默認了他的身份,也同時默認了秦聽韻之前的一切猜想,齊二立即蹲坐在地上,愛惜的將秦聽韻擁入他的懷抱裏,喂她吃的是福伯當年從宮中帶出來的九轉還魂丹,原本是為了以備不時之需,沒想到最後派上了用場,一顆給了四年前奄奄一息的齊二,另一顆……給了秦聽韻。
福伯擔心日後奪回王位的路途更多磨難,所以最後一顆算是留下給齊二保命用的,他日、日戴在身上備著,今日卻絲毫來不及猶豫的給了秦聽韻,因為相較於秦聽韻的命,其他一切都可以變的不那麼重要。
當初,秦聽韻問過齊二那句喜歡與否,他猶豫了很久才敢說不,可是麵對生死抉擇的時刻他不會如此,他願意秦聽韻恨他卻不願意永遠失去了她,這二者毫不相同。
懷內的人,這下微微張了張最繼續問道:“我是倒下了麼?那些人……是你打趴下的還是我?”
齊二想笑可心疼的厲害怎麼也笑不出來,“是你”他淡淡的回答,他知道她內心的倔強,也知道她有多怕輸。
司徒珍怔住,看著眼前的兩個人一會兒笑一會兒哭,見到他將她冰涼的手緊緊握在心口,眼裏猶如生長出一根長刺,讓淚不住的流,卻也不住的點頭喃喃自語著“好……好!”仿佛在配合著眼前驚天動地的二人...
“我這就帶你回去,我們回家去好麼?你要答應我,即使困了也不許輕易閉眼,能做到麼?”齊二的聲音從未像現在這樣溫柔過,尤其是對秦聽韻,連偽裝的柔情都從有過,而如今這一場傷卻換來了他如此對待,哪怕是安慰也好秦聽韻都覺得知足了,因為這和之前不同,這不是夢境。
她累極了,無法開口應允他什麼,話卻是都聽到了,過會兒有些吃力的反握住了齊二的衣袖,想要開口,奈何實在沒有氣力使出,隻勉強用留存的氣力睜開雙眼,眼眸內卻有著星光樣的璀璨在深夜灰暗中微微閃著異樣的光彩,慢慢驅散開那些晦暗無光的陰鬱,也溫暖著齊二深邃而刻骨心髒。
秦聽韻的知覺越發微弱,慢慢分不清齊二是在走還是隻站在原地保持不動,下一刻,他的臉突然在眼前放大,近到甚至可以看見他的嘴角微微上揚。
他低下頭,蜻蜓點水般碰了下她發燙的唇,便又立刻仰頭無事發生般繼續前行。
饒是接近昏迷,秦聽韻還能感覺到自己心跳的律動在那一刻加速到極致的響動,齊二這樣的舉動倒底算不算得上能夠稱之為吻呢?秦聽韻不知道。她隻知道,那一刻發生時,她心無旁騖,腦海中再也空不出多餘的地方留給陰謀和仇恨,彼時他的氣息早已完全霸占了頭腦,這樣放空一切卻又能在恢複正常時還覺得回味的事情,對他們來說實在太少,因此她絲毫不懷疑,剛才齊二亦是同自己一樣的心情。
也許秦聽韻會和前幾次一樣,清醒時發覺這隻是一場美夢而已,身邊不會有齊二出現,也不會有什麼美好的事發生。
也許秦聽韻熬不過今夜就要這樣死去,可若是能於他懷裏死去,不論是說她沒有骨氣或是知錯不改,她都心甘情願用一生能活的時光來換這片刻的安寧,他肯給秦聽韻的哪怕不是承諾,亦是心之所向,至少此時此景隻有他們二人,再容不下他人。
司徒珍終於被自己的淚眼模糊了麵前的道理,也模糊了他們似天生一對般的背影,她仿佛又見他滿臉欣喜的表情不過這次是對著自己的,因此司徒珍也跟著他莞爾一笑,鼻尖卻一酸,再次掉下淚來。
四年前她要他放下一切,他說她太自私,為了小我拋棄大我。
四年前他說他心中隻有國無家,說家鄉的路原本隻存在於人的心中,想的太多次也就以為道路中獎一塵不變,可是總有一日再次找回頭路時,卻發現自己早已迷了路,因為路早就不再是以前那條,一直說要回去的人,自然會死在路上。
可就在剛才,他卻能輕柔的對那個女人說要帶它回家,不是說回去的人都會死在路上麼?是他太無謂不懼生死,還是有心愛的人相伴就再也無所顧忌,可以回去也可處處為家。
他說帶那個女人回家,可是他忘了,他們兩人恰恰都是沒有家的人,是世間所不容之人,總有人盼著他們死,總有人還埋了他們的路,前麵艱難險阻還要繼續走的,豈不是成了傻子?好歹司徒珍這裏還有個冷宮可以容她歸去……
回不去的地方叫家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