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年的下半年起,日本鬼子對市場上的藥品、醫療器械開始嚴加管理。一般常用藥,可以小批量購買,但對有些藥和醫用器械是嚴格控製,絕對不許出市區。為嘛不讓出市區?因為天津城外就有八路軍、遊擊隊,專殺鬼子兵。抗日軍民急需大量的丸、散、膏、劑等藥品,給傷員包紮和救治。因此,日本人嚴格限製藥品流出天津衛。為防止藥品外流,凡是進出天津衛的大橋、車道都設立崗樓檢查,一經查出違禁藥品就要當場沒收,如查出大宗藥品和藥械還要扣押人質。必須來人保釋。若審查出和八路有一絲牽連就要押進警備隊等待處理。
為了給“學校”醫務室購買藥品薛玫一個月回一次市裏。從天津衛去楊柳青要經過日本人的崗樓,薛玫從市裏買的藥品被崗樓的鬼子兵給扣留。不但自己要賠償藥品費用還要忍受鬼子的侮辱。一次薛玫回來就和甄玉竹哭訴這件事。看到女兒的悲傷的樣子,心裏就不好受,還不如把這難辦的事就讓媽我來承擔。
甄玉竹說:“孩子,你別哭了!你一哭媽心裏比你還難受。媽決定了,今後媽給你們買藥,一來看我的寶貝女兒;二來呀給你校送藥。我女兒就不必為買藥過崗發愁了!是不是嘛?”薛玫說:“媽呀,你能過鬼子崗樓不檢查嗎?”甄玉竹一高興就說:“你放心吧!還沒有嘛事難住你媽媽的哪!”薛玫聽後點頭說:“可不是嗎!嘛事到媽媽手裏就逢凶化吉、遇難成祥!”薛玫就高高興興走了。可是薛玫一走,甄玉竹就想,這件事可是大事情,自己對這件事想也不想,就一口答應,自己有這個本事嗎?帶著購買的禁藥和醫用器械能順利通過日本崗樓這道關卡嗎?要躲過這道關卡除非繞道、最好能飛過去。自己答應的事情,現在就崴在自己手裏!這可令甄玉竹犯了愁。
晚上,範銅山跑業務回來,她和範銅山說起這件事。
甄玉竹說:“孩子帶幾次藥都讓崗樓的鬼子給扣留啦。咱們就賠人家幾次錢,這也沒嘛,可孩子還要給學校買藥,咱可是給人家買東西,咱們賠錢。我就想不通,閨女大了咱們也不能問這裏到底有嘛事?我就說,往後媽媽每個月去看你兩次,媽一來看我女兒,二來就給你們送藥,可是自己接了這個差事,也不好過那鬼子的崗樓哇?”
範銅山愛說笑話,就說:“那鬼子可不會說,我就扣你薛玫的藥,放你甄老媽帶藥過關!”
甄玉竹說:“我的親愛的小女婿,你就別說笑話了,你快想想我該如何躲過日本人的檢查?”
範銅山說:“你發嘛愁,這有何難?麻六順臉上有六個坑坑,他的鬼點子多!這些事就去問麻大哥。”
幾天後甄玉竹就把麻六順請來。範銅山說:“學校醫務室每月用藥都讓三丫頭采購,現在鬼子限製藥品外流,去楊柳青那條路有鬼子的崗樓,三丫頭帶的藥都讓鬼子給扣留,扣下藥品咱們就得賠學校錢,可就是這樣三丫頭還是要采買藥品,看孩子哭哭啼啼這件事就被你弟妹接過來,可照樣要過鬼子的崗樓。咱們商量商量就是如何買藥讓鬼子放咱們過關?大哥對市麵熟,看鬼子吃不吃這一套?想想辦法?”
麻六順聽後,一嘬牙花子說:“讓咱想想!嘿——這麼著,明天咱哥倆帶少量藥品去楊柳青,過崗樓咱們會會那幾個鬼子!怎麼樣?”
甄玉竹知道麻六順的意思,就提前準備了幾條大前門煙、幾瓶純高粱二鍋頭酒,還買了幾斤“天玉順”的鹵製醬肉。說不好聽的,當時就這三樣就是最有名的送禮品。鬼子來到天津衛也深知這三樣是精品。第二天甄玉竹和麻六順就去楊柳青。楊柳青離天津衛有五十多裏路。出西站不遠的汽車道上就設一個鬼子崗樓,鬼子在這裏駐一個班。鬼子兵不敢輕易離開天津衛半步。麻六順來到鬼子崗樓把三輪停下檢查,兩個鬼子來到三輪車跟前聞到酒醇肉香。鬼子一邊深呼吸聞香一邊嘎巴嘴流口水。
一個鬼子伸手拿了一瓶二鍋頭酒,麻六順把鹵肉往鬼子手裏一塞說:“太君,香香的有!”
兩個鬼子也不檢查三輪車,眉飛色舞地一揚手:“開路的幹活!”
原來鬼子也是“當官的不打送禮的”。甄玉竹心裏就有了根。
下午,崗樓鬼子換了班,但站崗的鬼子認識麻六順,因為麻六順臉上有特征,就是那六個麻子坑。
攔住三輪說:“你的,大大的——尤洛西!”
甄玉竹馬上給他一條大前門。幾個鬼子一看是天津產的大前門,高興的一直說“尤羅西”,麻六順知道鬼子也愛喝、愛抽,心裏有了底。為了結交這幾個鬼子,麻六順和甄玉竹過不幾天就去一趟楊柳青。為了迷惑鬼子,不是每趟必帶那些禁藥,也不是每趟帶很多藥,有時多一點有時又少帶一點,不形成規律。這樣,麻六順的三輪車進出這個檢查站通行無阻,一直到一九三九年冬天這班鬼子調防為止。
一九四零年以後,天津衛的鬼子對藥品管理的就更加嚴格了。甄玉竹買藥也更困難了。她每月給“真甄門診醫院”購買大量的西藥,無法送出天津衛。就讓黃鍾通過在天津火車站當巡警的同學帶到唐山。
為了給楊柳青中學及時送藥,躲過西站關卡的檢查,麻六順騎著三輪車拉著甄玉竹到處轉。
過去甄玉竹都帶著煙、酒、肉,“因為鬼子也是不打送禮的”順利關口!現在鬼子也換班了、比那時查得更嚴了,再去楊柳青就不能走那條路了。去楊柳青的道路不隻這一條,隻不過這條道最近。為此麻六順專門騎三輪蹚路,最後,麻六順在水莊子邊找到一條小斜路。這條小斜路兩邊是河溝,不能過大車,最多過一輛三輪車,這條路要繞彎所以比那條大路遠幾裏。鬼子不知道有這條小路,所以沒有設卡放哨。從此以後,麻六順拉著甄玉竹就走這條小路給楊柳青中學送藥品。一九四一年開春,薛玫就不在學校。甄玉竹幾次送藥也沒見到她。甄玉竹心裏著急,就去問校長。校長說:“現在兵荒馬亂,薛老師就帶一部分學生躲到外邊去上課。有時一個月兩個月也不能回來一趟!”甄玉竹心中深感不安。現在到處是戰火、處處起狼煙。鬼子到處燒、殺、間、掠,無惡不作。哪裏還有安定的地方?這年冬天,麻六順拉著甄玉竹去楊柳青中學送藥,這才看見七個月多沒見麵的薛玫。幾個月不見麵薛玫更成熟了,她行動穩健,說話沉穩見了甄玉竹很高興地喊著媽媽,再也不抱住媽媽要吃媽媽的“媽媽”了。
薛玫現在已經長成大姑娘,穿一身百姓服裝,頭發隨便一攏,眉宇間上增添了細紋,她抱住甄玉竹說:“媽媽,學校為了安全,讓我帶領學生去北山上課,一去就是半多年。幾年來,媽媽您不辭辛勞和艱險,給學校送來醫藥!學校都很感謝您,我代表學校,向親愛的媽媽表示感謝!向麻伯伯表示感謝!”薛玫深深向二人鞠躬。
說完,她緊抱住甄玉竹高興得哭了!這一哭,又象她小時候的乖巧樣子!甄玉竹對女兒的種種表現心存疑慮。雖然不知薛玫為嘛非要給學校買藥,但是,朦朦朧朧間也有個大概輪廓。薛玫現在很可能就是為八路買藥,為救治八路傷病員服用!甄玉竹心裏高興:“我女兒幹的事情一定不會讓我失望!她現在可能就是‘八路’”!
誰知,這次母女見麵卻成為最後一次訣別。
一九四一年夏天,甄玉竹的兒子已經上小學,爺爺每天接送,晚上就和爺爺睡在一起。爺爺每天晚上給他講故事,講“嶽母刺字”、講“開封府包龍圖”、講“孫悟空大鬧天宮”,後來就一刻也離不開爺爺了。爺爺也離不開他。
甄玉竹放心兒子,把時間和心思都放在為薛玫和“真甄門診醫院”購買藥品上。這天上午,甄玉竹把購到的奎寧、消法噻唑、消發地亞淨、青黴素、鏈黴素、雷米封和輸液器等大批醫療藥品交給黃鍾走火車發運唐山。
剛剛鬆了一口氣,就闖進來幾個小鬼子,上來按住甄玉竹就往樓下走。
甄玉竹心想,莫非鬼子知道了?就說:“你們想幹嘛?”
一個鬼子說:“夫人,我們隊長閣下請您!”
甄玉竹一驚,說:“我從不認識你們隊長!”
另一個鬼子說:“我們隊長卻認識您!”
範銅山和薛喬擠過來說:“為嘛亂抓人?你們還講不講理?”
幾個鬼子跑進樓上樓下搜查。一個鬼子提著一箱子藥下樓。鬼子說:“這就是你的罪證!”
範銅山和薛喬說:“這是藥,這些藥是給楊柳青中學購買的,這有嘛罪?”
範銅山和薛喬攔住門口不許鬼子押走甄玉竹。
鬼子用王八盒子點著範銅山說:“不閃開的,死啦死啦的有!”
範銅山此時一挺丹田氣就想大發作。
“你們別攔鬼子們,怕嘛呀?讓他們抓!”甄玉竹怕範銅山犯牛脾氣暗示說:“你不要見火就著!我沒幹違法事,去說清楚,講明白,那些藥都是給楊柳青中學購買的,有嘛大不了的事?”
鬼子前邊押著甄玉竹,後邊範銅山和薛喬緊跟。走了不遠就進了別動隊大院。這座大院沒有寫著別動隊的大字招牌,和普通洋樓一樣。範銅山和薛喬看準地點就返回老城廂。
甄玉竹被押進別動隊大院,關進一間小屋。鬼子把小屋一鎖就向龜田少佐報告。自從麻生太郎被成田中佐“除掉”,龜田少佐就特別開心。這二年來,他是成田中佐的左膀右臂,在天津殘酷鎮壓反日、抗日的鬥士,殺人如麻,博得成田中佐的賞識。天津老百姓卻恨之入骨。有人罵他說:小逼尅的,不定哪天就會遭到報應!
龜田不但是個殺人的魔鬼還是一個色鬼。聽說甄家車行的女老板長得特別漂亮,他就換便裝去老城廂偷偷觀看。誰知就看了這一眼,做夢都離不開這個甄玉竹,。如何能玩一玩這個漂亮的女人?令他瞑思苦索。忽然他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因為他現在大權在握,這個事情太簡單了。隻要找個借口,找個把柄,準能把這個漂亮女人抓到手。……他開始對甄玉竹的自行車行特別關注。很快發現,這個女人不光賣自行車,還購買禁運藥品。而且品種多,購量大,時間久,很值得注意。半年來的跟蹤、調查,現在已到了“收網逮魚”的時候!龜田想,如果能從這個女人的嘴裏掏出口供,也許會立大功一件!更可喜的是,以此事為借口迫使這個中國女人就範。哈哈,就可享受她!一箭雙雕,兩全齊美,真是太好太妙了!他看看手表,已經是夏夜的晚上,這時氣溫適度、良宵美渡的時刻,馬上命令軍曹把甄玉竹押上前來。
甄玉竹走進他的辦公室,往前一站,平靜地說:“喂-——我不知我違反了那條禁令?”
今天,站在他麵前的正是令他夢中失禁的那個女人。他看著甄玉竹,早被她清靚和俊美的小摸樣看呆了。
甄玉竹剛剛燙過的大花卷發,一張白淨臉,柳眉下一雙丹鳳眼,看人又文雅,又莊重,小巧的鼻子,口小醇厚,宛若櫻桃。身穿一件絲綢繡花淺綠色旗袍,苗條的曲線,一雙三寸金蓮兀立在龜田的麵前。
此刻的龜田看甄玉竹看得心驚慌亂,心猿意馬已經記不清甄玉竹的問話。
他記不清甄玉竹的反問,吭哧說:“哈,你的?對,你,你的藥品就是違反啊禁令!”
“我為他們購買藥品都是有藥品準購證明,而且都是醫療部門!所以,我沒有違反禁令!”
龜田不回答甄玉竹的問話。他說:“你的,購買的藥品,我的懷疑,為八路的幹活!你的交待?”
甄玉竹說:“我不知道嘛八路、九路的,就知道是給學校、醫院購買藥品!”
龜田說:“我的,已經有人能證明你是給八路的買藥!你的不信?”他按一下桌邊的電鈴。不一會兒,兩個軍曹押上一個人來。甄玉竹仔細一看,卻是麻六順。衣服被打成一條條,渾身是血,到處是傷。臉被打的變了型,兩眼腫得成一條線。不是那六個麻子點可真認不出他來,甄玉竹不由“哇”一聲大哭起來。
龜田嘿嘿一笑說:“怎麼?他就能夠證明你買的藥就是給八路的幹活!你傷心嗎?你的,還有話可說?”
甄玉竹說:“我們說話可是對得起自己的天地良心!誰說我給八路買藥?我看隻有你胡說八道!”
龜田惡狠狠地一指麻六順說:“你的,說!你的證明!說!不說就死拉死拉的有!”
麻六順說:“誰要說甄玉竹為八路買藥,我操他八輩祖奶奶!你們把我抓來,就是一頓暴打!打得我胡說八道!我操你小日本媽媽的,你今天打死我,二十年後又是一條漢子!到那時我要趕到你們的四個島上殺光了你小鬼子!我操你們的血媽媽!你們……”麻六順罵完最後一句話,被暴跳如雷的龜田開槍打死。
甄玉竹跑上前撲在麻六順的身上大哭起來。兩個軍曹推開甄玉竹,把麻六順的屍體拉出屋外。
甄玉竹要看麻六順最後一眼,大哭著又撲過去,卻被龜田一把拉住:“喂喂,他的,他不是你的男人,你的不必要那樣地傷心!你不如和我,和我好,我今後可以幫助你的,你的願意?啊?啊親愛的,……”
“小鬼子,你看看,我都成你媽媽了!”甄玉竹大悲大哭指著龜田的鼻子說:“年輕輕的不行善啊,心狠手辣的東西呀,你可是狼托生的啊!你小鬼子啊,你們不得好死啊,總有一天把你們趕盡殺絕呀!”
“不管你的說,我的看你最漂亮的,”此時的龜田就像一條發情的公狗,總想躍躍欲試。“你隻要答應我,我就放你的,回家!好不好?”說完,一擺手,他把兩個軍曹轟走,就等甄玉竹的回答。
甄玉竹抽抽泣泣想,看來小鬼子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打的主意就是我。答應和不答應,都難逃他的毒手,我豈能與狼共舞?下一步肯定是霸王拉弓——硬下手!自己打,打不過他,跑,跑不出這個大院,我如何對付這個衣冠禽獸?忽然她想,我是一個老媽媽了,嘛事沒見過?還管俊醜?還怕嘛?。不就是一死嗎?縱然一死也不能讓他玷辱我身。想後就把兩個手指上戴的、薛金平定做的訂婚戒指褪下吞進嘴裏,咽下肚內。
甄玉竹忽然咯咯一陣大笑,說:“小鬼子,想找老娘的便宜,想幹那種事,是不是嗎?”
龜田一時被甄玉竹笑傻了。他本來就說不好中國話,聽中國話很費勁,聽天津話更是困難。
他想了半天才說:“你的意思,你同意和我玩一玩嗎?就是那個樣子的事嗎?是嗎?尤洛西!”
他怕甄玉竹聽不明白還用手做了幾個銀邪的動作。
甄玉竹點點頭說:“但有個條件。你們日本兵和慰安女交歡要戴衛生套。我可有婦女病,你不怕嗎?”
龜田聽懂了這句話,臉馬上變得黃一陣白一陣象條變色龍。日本人最害怕傳染病,他想了想,又哈哈大笑起來:“啊,啊?你們的中國人,狡猾狡猾的有,”他激動地跑兩步,伸手抱住甄玉竹就想親嘴。甄玉竹甩手推開他。
“你的同意和我搡股的幹活,現在又想嚇唬我?我的不怕,我的不怕!我有,我有衛生套,用多少都可以!來吧,我的,受不了啦!”
甄玉竹閃身躲開他的襲擊。說:“有安全套最好,快戴上,快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