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英雄陷阱
範銅山說：“可別說我，這是他們到處作孽應該受到的懲處！也是你們的領導有方！”
會長說：“你老弟也太謙虛了，明擺著是你的功勞，硬往我頭上推！我們的商家都知你在天津衛一舉消滅天鷹幫，都想和你見見麵哪！請請您啊！”
範銅山說：“老兄，還是免了吧。我從家裏已經出來四五天了，我現在有急事就要回去！說走就要走！”
會長伸手一攔說：“那不行，你得吃了飯才能走。”
範銅山說：“老兄不行啊！我得快走！”範銅山想，不快走就走不了啦！推開會長的手不容分說就走下小樓。
會長緊追不舍說：“說嘛也得吃了早飯再走？”
範銅山推起車說：“你也別客氣了，咱們還是後會有期吧！”騎上自行就走了。會長站在原地看著範銅山的背影一直搖頭：“唉，這真是親姥姥，後妗子想起來一陣子，想走就走啦！真叫人舍不得哩！”
範銅山突然想起三件事，一是兒子三歲生日就是今天。二是聽說東三省不但有日產自行車，還有原車配件；三是關心王宏泰和李嵐鳳二人的最後結果，所以他必須早早趕回去。他騎上車就是一陣風。……
趙鐵拴在墳圈子邊沿睡到天蒙蒙亮，忽然被一陣小雨給澆醒了，這時他才感到渾身難受。一摸額頭熱得燙手。想起身，可沒有力氣。睜眼細看，自己睡在朦朧朧的大墳圈子旁邊，烏黑的鬆柏，高大的石碑。那裏可是埋葬千古之人的地方，有魂靈有鬼神。凡是做過虧心事的人，不定幾時就會被黑白無常押解到閻王麵前受審，要上刀山、下油鍋、要大鋸拉，把身子拉成兩半，……一天天受酷刑，隻有重新再做老實人才能得到寬恕。想到這裏，嚇得他渾身起雞皮疙瘩。他爬起身就想跑。他醉酒後嘔吐、再加上一夜的驚嚇和發燒，身體虛弱，現在已經是大病纏身。他連爬行的力氣都沒了，哪裏還跑得動？小雨把他澆個落湯雞，然而這裏是一片茫茫原野，後邊還可能有“追兵”，他心裏害怕不敢呆在這裏，可是自己走不了哇！那隻有等人家抓吧！
範銅山騎著自行車走了一個多小時，就走出二十多裏路。現在雖然肚子有點餓，可現在是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想著趕到前邊村就能買早點吃，於是加快騎車速度。騎車走到一處墳圈子地時，自行車打滑。這裏可能剛剛下過小雨，道路泥濘，隻好下車推著車子走。沒走多遠就聽到一陣呻吟聲。範銅山心想，這裏可是個大墳圈子，莫非死人詐屍了？那得親眼看看這怪事！一般人走進墳圈子就心驚膽寒，可範銅山偏要看新鮮。他走了幾步，就聽見聲音就越來越大，奔著聲音走過去一看，卻是個大活人。往那人跟前走兩步，問道：“喂喂，你怎麼的啦？”那人合著眼說：“我，我渾身發冷，渾身無力，可是頭發熱，頭疼得厲害！”這年頭嘛人都有、嘛招都使得出來，所以範銅山先不靠前，問：“是不是得了感冒？”
那人睜開雙眼，一眼認出是自己的仇人。立刻大聲說：“你，你個，喪門星，追我到這裏還不饒人？我死了也要把你拉到陰間！”
範銅山也認出是趙鐵栓，心想原來他逃到這裏！他本想把他收拾嘍，交給勝芳鎮就萬事大吉，可是又想想，趙鐵栓在病中，咱收拾人家，那叫“乘人之危、趁火打劫，”咱可不能幹這種事。就說：“你不要怕，我不會乘人之危，……”說著就伸手摸他的額頭，果然火燙火燙，就說：“我把你送到村裏找個先生給你開付藥吃，吃了就會好的！”
趙鐵栓害怕把他交官，就說：“你不要貓哭耗子假慈悲！你不用管我！你要是把我交官你就直說，反正是橫豎都逃不出你的手心，我說這次出師為嘛不利？我現在才知道了，原來是你個喪門星在後搗鬼？隨便，咱爺們不怕！”
範銅山一把抱起趙鐵栓說：“不管怎樣，你先去瞧病要緊！”
“啊，我知道了，你想把我治好了，再把我送給官府衙門、讓官府把我梟首示眾？是不是嗎？”趙鐵栓雖然心不情願，但是自己真的連說話的力氣都不多了，隻有無可奈何地聽從範銅山的擺布。
範銅山說：“小子，你把我想的也太沒人性了，我如果想把你交給官府，我才不費勁拔力地推你走，我一掌就能把你打得一天不能動彈，讓你死不死活不活地在這裏等著來人收拾你！”趙鐵栓一想，可也是這個理！他就不再說話了。
範銅山把他放在自行車的後衣架上慢慢推著車向前方的村莊走去。
夜裏這地方剛剛下過一場小雨，所以走路一步一滑。洋車子再推著一個大活人，更是難走。範銅山走了半天，也走不到前邊的村子，走到一棵大柳樹下把車子靠在大樹幹邊，範銅山趁機休息一會兒。休息幾分鍾繼續推著走，這時，看見前邊有一大片瓜地。好，不能吃飯就買個西瓜填飽肚子再說。來到瓜地邊，讓趙鐵栓騎著後衣架，趴在車座上別動，範銅山用力支起車撐。就對著瓜棚喊起來：“喂——老鄉，買個西瓜！”看瓜棚裏探出個女兒聲：“買瓜嗎，就自己挑來！”接著，女兒聲從看瓜棚裏走出來。範銅山看這個小姑娘不過十六七歲，腦後拖著一根大黑辯子，她還沒有走到，一條大狼狗先跑過來，湊到範銅山身邊嗅嗅味道就跑開了。
小姑娘嫣然一笑說：“先生，別害怕！它不咬人！——你如果會挑瓜你就自己去，你如果不會，我就給你選個瓜，先生看怎麼樣？”
範銅山說：“小姑娘，我可是二把刀，還是你給挑一個吧！”小姑娘隨便走到西瓜地裏拍拍，就摘下一個不大不小的西瓜說：“先生，這個西瓜就是脆一些，保證甜！其實我們家的瓜都是芝麻醬、羊糞球上肥，保證瓜甜！如果不甜你就給我摔在地上我再給你選！”
範銅山說：“小妹妹我相信你們家的瓜好，就是不知發燒的病人能不能吃？”
姑娘說：“老百姓都說，甜瓜、杏子、李子吃傷人；桃子、西瓜能養人，讓他吃幾口西瓜不會有害處。吃飽了西瓜就當飯！就讓他吃吧！保險沒事！”
範銅山就對小姑娘說：“姑娘，請你給切開西瓜！我讓病號也吃幾口！”
趙鐵栓趴在車座上，頭發燒、身子發冷，但這時已經輕多了。他聽到姑娘的聲音時就抬起頭，看見就是那天的西瓜地，他怕姑娘認出他來就緊緊地趴在車座上。範銅山走過來讓他吃幾口西瓜，他就裝作沒聽見。範銅山見趙鐵栓不應聲，就想回去自己吃西瓜。誰知姑娘切好西瓜就用托盤送過來，說：“先生，請您看看這西瓜可以嗎？”
範銅山看西瓜綠皮紅沙瓤，皮薄瓤厚就說：“好瓜好瓜！”
姑娘聽到誇聲就抿嘴一笑說：“我說嘛我們家種的瓜就是好，自己說不行！”
她端著瓜又說：“這位，嘿，我認識你，咱們不打不相識嗎！抬起頭來吃口西瓜就沒事啦！”
範銅山問道：“怎麼？你認識他？”
小姑娘說：“當然認識啦，昨天中午他們五個人把我家的瓜地糟害的不輕，最後給了兩塊大洋就算完了！”
說完她就拿起一塊西瓜，塞進趙鐵栓的手裏，趙鐵栓不得不抬頭看這個小姑娘，說：“謝謝你不記仇！”
小姑娘說：“行啦，你就吃吧！”
範銅山說：“姑娘，他正發燒，吃西瓜真不會礙事吧？”
姑娘快人快語：“吃吧沒事，隻能敗火！是發高燒嗎？”
趙鐵栓隻顧吃西瓜也不說話。範銅山說：“當時是高燒！”
“頭疼腦熱，小毛病，……”說完，小姑娘從頭上拿出一枚大號鋼針說：“我說你別害怕，你就吃你的西瓜！”走到趙鐵栓的身後，拉下脖子後頭的衣領，一手掐住脖後的肉皮，一手拿起大號鋼針就一捾一捾的挑破肉皮，一股股黑血就流出來，然後又用力一擠又流出不少黑血，回手用趙鐵栓的衣服一擦，就說：“沒事啦，回家養兩天吧！”隨後把那顆鋼針別在頭發上就走了。
可能是感到身體好多了，趙鐵栓就大口吃西瓜。二人很快就吃完一個西瓜。
範銅山問趙鐵栓：“沒吃夠咱們就再來一個！”
趙鐵栓說：“我瓜也吃飽啦，病也好啦，你說，完了還幹嘛？現在是大車拉王八——都載你啦！”
範銅山說：“你小子是拉巴巴也站尖！你好了就好了，我就不用再推你啦！”範銅山看時間已到半上午，就急著回家，跑過去和小姑娘結賬，小姑娘說：“我問你，這瓜甜不甜？”
範銅山說：“很甜！”
“這瓜沙不沙？”
“沙瓤！”
“好！我就要你這句話，你們走吧！”
“我給你錢！”
“我不要！”
“我們不能白吃你的瓜！”
“我們這是白送你們吃！不要錢，別再囉嗦！再囉嗦我可要喊一、二，第三聲不走，大狼狗就要攆你啦！”
範銅山堅持要給一塊大洋。小姑娘喊一聲“三”大狼狗“呼”一聲就撲到範銅山身上，範銅山也不害怕。大狼狗前爪搭在範銅山的雙肩上，大長嘴吐著舌頭，緊貼著他的臉，就差一寸遠，狗推著他走。他隻好退著走，狼狗把範銅山推到洋車子一邊這才扭身跑回小姑娘身邊。小姑娘看到範銅山被狗推著走的樣子，高興的咯咯咯笑了半天。範銅山轉臉看趙鐵栓，趙鐵栓已經不知去向。
範銅山趁彎腰擦車時，把一塊大洋壓在一個大西瓜的底下，就悄悄騎車走了。不到下午三點範銅山趕回老城廂，正好趕上喜慶兒子三歲生日。
趙鐵栓知道範銅山不會把他報官，範銅山交西瓜錢時就是故意放他快走。到此時趙鐵栓一切都明白了，姓範的果然講義氣，他不避前嫌、不記冤仇。他不乘人之危，他真是個大好人！可惜自己一直記恨他。趙鐵栓現在病也好了，瓜也吃了，渾身有了力氣很快走出二十幾裏。他一邊走一邊打聽回家的道路，走到太陽偏西時才認出往宜興埠去的道路。走到太陽落山時才看見宜興埠的模樣。
看看自己衣衫襤褸的德性樣，他不敢進鎮子。所以等到天大黑時才悄悄溜進自己的家門。
他慶幸自己逃出“虎口”，還被仇人救助！他想，反正自己沒別的路可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隻要他有自由之身，就不怕幹不出一番大事業來！
他在家裏住了半夜，這半夜都是在誠惶誠恐中度過。這二年他們搶劫、打殺等所作所為都犯在直隸地界。四個弟兄在勝芳鎮被抓、捕快很快就會來到這裏抓他。所以此地不能久留也！半夜醒來決定遠走高飛，從家中地下暗室取出一百塊大洋，換上幹淨衣服背上錢褡褳，把家門一鎖，決定遠走高飛走了。趙鐵栓前腳走，霸縣縣衙捕快隨後騎馬趕到，把趙家宅院搜個底朝天，也沒有搜到趙鐵栓的人影。
趙鐵栓去哪裏？他自己也不知道。但他有自己的打算。他想先遊曆中國的山川美景，飽覽各地的美女嬌娘，再拜師學藝。可是先去哪裏？如何走？他不知道！他先來到天津火車站，這裏有火車，可以坐火車。他想買張火車票，但買去哪裏的火車票呢？他隻好裝模作樣地看火車時刻表，但他目不識丁。沒有辦法，隻好在火車站來回遊逛。遊逛累了就找個地方坐下來休息。
他坐下來休息時就點火吸煙，一個人湊在他麵前，說：“借個火”！
吸煙人借火有規矩，對火時誰也不看誰的。對完火，說一聲“謝謝”就走人。這個人吸著煙兩眼卻不住地打量趙鐵拴。此時的趙鐵栓害怕有人看他，所以就沒好氣地說：“看嘛？看嘛，我也不是大閨女！”
那人一口東北臭謎子腔，說：“我看老弟心事太重！怕心有難事吧？”
“胡說八道，老子吃得飽、睡的著，有嘛心事？你說我有心事，那你給我猜猜看？”
趙鐵栓抬眼打量麵前這個人。此人三十多歲。個頭不高，長的精瘦。一雙黑豆眼很有神氣。穿著上白下黑的單衣單褲，頭戴一頂草帽，腳穿一雙尖口布鞋。這是一個普通中國老百姓的裝束。
“你是幹嗎的？算命的？賣卦的？……你是胡弄人的？”趙鐵栓嘲笑那人。
那人笑不露齒的搖搖頭。嘴裏叼著大前門香煙，翹著二郎腳，噴圈吐霧。一百個不在乎的樣子。
“小夥子，我沒有看錯的話，你身上還有一定功夫，……隻是，還是淺點，差點火候！”
這句話把趙鐵栓氣得真想破口大罵。但是隨後一想，人家說得也對！可，為嘛人家一眼就看出咱的不足？看來人家有眼光。想到此好奇地問道：“看來老兄功夫不錯。那老兄可不可以傳授咱們一星半點？”
“你想學嗎？——好，我可以領你拜師學藝，不過我不行，和人家還差有十萬八千裏，差老鼻子了！”
趙鐵栓正巴不得遇到這樣的高人呢。就迫不及待地央求這人。
“在哪兒？在哪兒？您快說，您快把我領去認師傅！你把我領到那兒我就給你錢！”
那人搖搖頭，還是笑不露齒的看著他，把煙頭扔在地上用腳一踩，站起身就走。趙鐵栓正在找師傅，哪裏肯放過這個好時機，馬上跑過去攔住那人的去路。
“喂喂，這位大哥，您不是說我功夫淺嗎？那您快領我去拜高師啊，行嗎？”
那人看看趙鐵栓，不屑一顧地說：“看你不是成才的料，還是免了吧！免了吧！”
趙鐵栓帶著哭腔說：“大叔，不，大哥，您就行個好吧，您說，要嘛條件，要嘛條件？您說您說！”
“要想拜師那也容易，要答應我三個條件：一不怕苦，二不怕遠，三要聽話；主要學跆拳道、柔道、泰拳，你學不學？這幾種功夫學到手，那可是天下無敵呀！”這幾種外國拳趙鐵栓聽都沒有聽說過。
“好好，別說三個條件就是三十個、三百個我也答應！我嘛也不怕，學嘛拳都是功夫！我先拜您得啦！”
趙鐵栓沒有聽說過還有那麼多的拳種，正想走得遠遠的去學呐，現在正好是一個機會。
“我還要告訴你，這學習可要兩年時間，到時可不能想家，要媽媽啦，想媳婦啦，反正不學滿兩年不許回家。”那人把趙鐵栓拉到人少的地方，一字一板地對他說。
“哪，到底去嘛地方？”趙鐵拴到關鍵時刻還是心裏打小鼓。不想家可以，反正家裏也沒爹沒媽，不讓想媳婦也行；不讓想大姑娘那可不行，現在正是思另一半的黃金季節。
“告訴你，小子，離這裏很遠很遠，往東北走，大老遠哪！你去還是不去？”其實告訴他準確地方他也不知道，等於對牛彈琴。“那裏冬天可以滑雪，夏天可在大森林裏采摘野果，采蘑菇，還可以去山裏打獵！有梅花鹿、麅子、狼獾、還有大個熊瞎子，嘿，這熊瞎子可以推森林裏的小火車，可好玩啦！你小子要想通啊！”
“哪，好是好，可是每年要給老師多少薪水？我可掏不起太多的錢！”
“你放心，那裏管吃管住，不用掏錢。如果你學成、武功好，隻要給老師無償服務兩年就頂學費了！”
趙鐵栓一想，世上哪有這樣的便宜事？現在就讓我遇上了？我趙鐵栓從此不走背時路啦？這不等於我坐著就能吃到天上掉的餡餅嗎？真能有這樣的好事？
“這事可是真的嗎？啊？真有？——好好，我沒有二話可說，就聽您的安排吧！”
這天中午，那人在車站外的一個酒樓請趙鐵栓用飯。兩人酒菜飯共花了十塊大洋啊！他為嘛花錢請我呀？
在飯桌上趙鐵拴問道：“咱二人說了一上午話，也沒問您的尊姓大名，我太沒禮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