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平靜下的波濤(3 / 3)

嘴裏說著,手腳就動作起來。下邊兩腳上邊兩拳就把兩個鬼子打暈了。一個中國人見王宏泰動了手就一擁而上,一頓拳腳把鬼子打得沒有了血脈。

王宏泰想,今天幹脆來個一不做二不休,讓老子出出這口惡氣。

一招手說:“大家幫幫忙,快把他們扔到我的車上!好,大家快回家吧!你們放心,我一定把他們兩個送到關東軍醫院!別怕,他們現在裝死!”說完話,覺得身邊有個人,定睛一看,不是別人正是範銅山。

範銅山在奉天住了一個多月,把奉天城逛遍了。這天晚上轉到這裏,就看見幾人在打架,一看打架,範銅山就願意看看熱鬧。這一看才知是中國人和小鬼子打架,領頭的正是王宏泰,所以他就動了手。

王宏泰不敢和範銅山說話,怕還有鬼子的暗探,故意說:“別裝死啊,我把你送都醫院裏就好了!”

王宏泰一搖鞭子,範銅山一竄就上了車。跑到半路,二人才敢說話。

“你是奉東家之命來找我們的?”

“東家派了幾撥人到處找你們!還在報紙上刊登尋人啟事!”

“唉,你回去就說我們挺好,我們沒臉回去,就讓我們在關外待幾年吧!”

“東家說,沒事,隻要你們回去就好!”

“東家這樣寬宏大量我們更沒臉回去,謝謝東家的心意,我們感謝啦!……”

這一個月來,天氣驟變,接連下了兩場鵝毛大雪,天氣冷得令人打哆嗦。尤其是城北下雪更大。

馬車一氣跑到小淩河。現在已進寒冬季節,北風呼嘯,冰天雪地,小淩河結了能通行大馬車的厚冰。他把馬車趕到河中間,範銅山和他把兩個鬼子的死屍拉下車,扔進白天垂釣者鑹鑿的冰窟隆裏,死屍就順著冰下的河水流走了。看看沒留有下什麼痕跡,打馬趕車不走原路饒道回家。範銅山在回來的路上還勸王宏泰。王宏泰一時不好放下心結,就說:“我們死在奉天也不回去了!你回去可不要說我們的住址就行了。”

範銅山看看實在勸不回去,就說:“希望你們好自為之,如有啥困難就給我去信!對了,你別把我看到你的事告訴三太太!”說罷,範銅山就在半路下了車,去皇姑屯火車站準備連夜返回天津。

回到家,見李嵐鳳還沒睡覺,正對著油燈發楞。

王宏泰脫去大皮襖,說:“撒什麼楞?”

李嵐鳳說:“啊,鍋裏有熱飯!”

王宏泰吃著熱飯說:“今天你怎麼啦?”

“別提了!”李嵐鳳委屈地掉下眼淚說:“我以為是讓我去看小孩,這還有啥見不得人的事?趕到那裏一看,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反正鬼子小洋房裏有貓膩!”

“你去那裏啦?我不是說考慮考慮再說嘛?你咋就不聽哪?”

“我看你每天起早貪黑太辛苦,我卻一人在家閑著,我一閑得沒事就想孩子,所以我就去了,誰知,……”

李嵐鳳在家閑得慌,一心想當保姆。這件事隻和房東嘮嗑時念叨一下,不知怎麼那個女人就知道了。

沒過幾天那個女人就找上門來,說:“大姐,聽說你想看小孩?現在正好有一家想找個保姆,隻是人家要求條件高,當然,你的條件還是不錯的。要不你去試一下?”

這個人就是和李嵐鳳、王宏泰坐一趟火車的那個女人。李嵐鳳就問:“喲,姐們,這件事你咋知道了?”

這個女人說:“姐們,我就在那邊住,那天碰見你們房東我就問起你,房東說,你在家閑的光想孩子,就想找個看小孩的差事!我就來找你了!”

“我說,這麼辦,我把這事再和我們當家的商量商量,我再給你個回話?三天後那個女人又來了,她說,我和那邊說好了,人家同意和你見麵。就看你的意思了。我當時就說,這事我還沒有和當家的說哪?過了幾天,那個女人又來了,她說,‘那家很著急,就盼你去哪!’所以今天上午我就就跟著那個女人去南邊那座小洋樓。”

“去就去了,結果如何?”王宏泰問道。

“我就跟著那女人去日本小洋樓和主人見麵。孩子主人很滿意,可就擔心咱們身體有什麼傳染病,……”

“擔心咱們有傳染病,咱們還怕他們有傳染病哩!不行咱們就不幹了!”王宏泰生氣地說。

“可是那個女人說,‘這個好說,到這裏的醫藥所一檢查不就行了嗎?’當時我說不幹了,可那姐們非拉我去檢查身體!我礙於情麵就去了!……”

“檢查結果如何?”

“咱哪裏有什麼傳染病?可是我覺得他們的檢查已經出大圈了!”

王宏泰怒不可遏。說:“那個女人説什麼啦?”

“她能說啥呀?”

南邊的小洋樓確實是鬼子的家屬住地。但是,小洋樓裏邊還秘密設有關東軍的中國人體科研機構。

鬼子想先蠶食東三省,然後就是占領全中國。為最後占領全中國,日本關東軍在奉天的秘密科研機構到處都有,而且研究科目特別廣泛。這個科研機構主要研究中國人的人種民族、生活習慣、食物結構、中國人的個性、愛好、男女生殖、生兒育女……還有更深層次的研究項目。小鬼子辦事嚴謹,時時處處都把想做的事情趕在前頭,這些研究就是為今後的侵略戰爭作戰略準備。

李嵐鳳長得特別漂亮,說一口京腔,裹一雙三寸金蓮。正是日本人研究的對象。

王宏泰和李嵐鳳從天津一上車,就被那個女人盯上。這個女人就是日本科研機構的諜報員。她主要的活動區域就在皇姑屯一帶。那次她去北平給日本諜報機構送資料,回來時她看見李嵐鳳二人上車,故意跑到李嵐鳳那一排座位上和李嵐鳳聊天。日本研究機構正急需找到像李嵐鳳這樣的中國女人。根據觀察分析,新來的這個中國女人肯定著急找事,所以她三天兩頭登門造訪。終於把她騙到研究所做了人體全方位檢查。

範銅山從奉天回來,就把找到王宏泰之事告訴東家薛金印。薛金印知道二人無大事就放心了。他清楚,現在讓二人回來是不可能的。總得過一段時間再說。東家薛金印告訴範銅山,既然知道他二人情況,你就要經常和他們聯係,你可以經常去看看他們,看有沒有什麼困難。東三省是日本人的勢力範圍,薛金印說,為防不測今後最好不要書信往來。你如去看他二人最好不要讓李嵐鳳知道。薛金印有他的預見和考慮。

範銅山口風嚴,和王宏泰打死鬼子那件事、以及薛金印說的話、連甄玉竹都不告訴。

王宏泰和李嵐鳳私奔,薛金印就把大娘何氏叫到天津。大娘何氏隨身把李嵐鳳的五歲的女兒帶到天津。把家裏的事情都交給二姨太張氏和車把式掌管。

二姨太張氏和車把式偷情,大娘就把二姨太張氏轟出大院。雖是趕出大院,感念她為薛家生了三個女兒,為今後的生活,就分給他們二十畝土地。現在又把七十畝土地也交給他們管理。春種秋收,收多收少,薛家隻按三七分成。大娘何氏來天津主要和小保姆共同看好這個丫頭和一對雙生兒子。範銅山和甄玉竹結婚後就搬到新置的二層小樓住。新亞這個樓裏就剩下左蓮花一人,因為左蓮花和薛金印有過“夫妻”關係,她一人在這裏不方便,薛金印就讓左蓮花搬到甄玉竹那邊住。

去奉天誤了一個多月,範銅山和甄玉竹原定在九月九重陽節結婚,隻好往後推遲一個月。本來想請李嵐鳳當證婚人,誰知二人私奔一走就不回頭。

結婚那天,請泛亞銀行的女監事來當證婚人。結婚的場麵就設在二層小樓的院裏。雖是冬天,院裏布滿十月菊花,租來的盆景花卉,院裏屋內吊起二十六盞大紅燈籠。“二,六”就是“二人一溜順利”的意思。這天,甄玉竹輕梳發鬈,斜插一枚碧玉簪,臉麵淺使粉黛,輕裝素抹。身穿一玫瑰紅錦緞旗袍,三寸金蓮穿一雙鳳頭繡花鞋。範銅山原來頭上留著滿清的雞屎片一撮長辮,後來就剪掉辮子,留雞屎片短發。今天結婚,為了幹淨利索,就剃個和尚頭。戴一頂狀元帽,身穿淺藍色錦緞棉袍,外套一件黃錦緞紅喜字馬甲,腳穿三接頭意大利皮鞋。這小夥身材高大、劍眉大眼、鼻直口方,真是一表人才!證婚人把二人拉在一起,看不出誰大誰小。隻看是一對金童玉女。大家看了不住地鼓掌祝賀。甄玉竹和範銅山在天津商界口碑特別好,所以商會會長親自當他們主婚人。在主持人的指揮下,在陪嫁娘的攙扶下二人款款步入新房。

交通銀行、中央銀行、英倫銀行、美孚銀行等行長、稅務局長、各大飯店經理、各位同行、武林界、跤王梁樹、麻六順為首的天成會的弟兄們都趕來祝賀。宜興埠的七大姑八大姨和父母、大弟、二弟、小妹等親屬都從老家趕來參加婚禮。這次婚禮,沒有沿襲中國的封建禮儀,也沒有效仿西方的教堂婚禮,而是采取了中西合璧式。婚慶方式新穎,既有中國婚禮用的花轎,又有西方的牧師式的祝福。婚禮後,在國民飯店置辦了百桌喜酒盛待各方賓朋。

婚禮聖典規模空前,弟妹和範銅山喜結連理,喜壞了薛金印,就像放下一塊重石,從此可以鬆心了。

甄玉竹和範銅山結婚前,三個丫頭都說,隻要“媽媽”高興,我們就沒意見。可是當甄玉竹真走進結婚的殿堂時,兩個姐姐都祝媽媽幸福,薛玫卻哭翻了天。那天,小薛玫哭了整整一天。甄玉竹問她為什麼哭,她一句話也不說。最後被問急了,她說:“我就想和媽媽永遠在一個被窩裏睡覺!”

甄玉竹“噗嗤”一聲笑了,說:“孩子,你是大人了,你今後可不能還像個小孩子!”

薛玫哭了一天。引起甄玉竹心中浮想聯翩。當天晚上,薛玫說什麼也不回百樂大街了,要和媽媽一起住在一個洞房裏。薛淩和薛喬連哄帶勸好不容易把她勸到給她安排的房間裏。誰知她在被窩裏哞哞哭了一夜。第二天起床,那兩眼紅腫的如同紅葡萄,也不洗臉就迫不及待地找媽媽,範銅山見薛玫來找媽媽就借故走了。薛玫跑上前一把抱住甄玉竹。甄玉竹臉一嗔,說:“多大了?還要吃到七老八十不成?不害羞?”薛玫不管那些,說:“媽媽,我就要和媽媽在一起!”甄玉竹捧起她的臉一看就問:“丫頭,你是不是哭了一夜?”薛玫點點頭。

甄玉竹說:“丫頭你為嘛哭一夜?是不同意媽媽結婚?還,還是有嘛想法?和媽媽說說心裏話!”

薛玫吭吭哧哧不說話。把甄玉竹的奶頭嘬得更緊了。甄玉竹開始琢磨,三丫頭為嘛這樣傷心?一哭就是一夜,一定有內在的原因。是不同意我結婚還是怕我遠走高飛?究竟為嘛哪?一時想不通。

甄玉竹看薛玫不說話,就說:“丫頭,媽問你為嘛不說話?對媽媽有意見?還是怕媽媽走遠了?”

薛玫鬆開奶頭說:“媽媽,我怕嘛?我就怕您走遠嘍!”

甄玉竹抱著她說:“跟媽說的是真心話?”

薛玫調皮地說:“媽呀,誰要說假話誰是小狗!”

甄玉竹看著薛玫的臉說:“可別和媽媽說假話!”

這天晚上,薛玫硬要和甄玉竹睡在一個被窩裏。薛喬死說活說地把她勸回自己的房間。甄玉竹想,都是自小把她慣壞了,長大了還戀著“媽”。

過了一個多月,甄玉竹的肚子有了反應,接著飲食反應更加劇烈。甄玉竹整日想吃酸梨、喝老醋、,而且不能吃飯。吃一點飯也要翻江倒海般地嘔吐。嘔吐完還想吃飯,這正是妊娠反應。甄玉竹想,人們常說,酸兒辣女。這次可能懷個男孩,這就好了,大家都盼著生一個胖小子。甄玉竹更想生個一男半女以解心頭的冤枉,還自己一個女兒身。過了一段時間,反應慢慢平靜下來。為了保證肚中的嬰兒平安不受外界幹擾,甄玉竹就把夜裏不老實的範銅山趕出房外,把女兒薛玫叫過來和她作伴。薛玫高興極了,她可以整夜抱著媽媽睡覺了!這樣卻把範銅山折磨苦了!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來年秋天。十月懷胎,一朝分娩。甄玉竹生下一個六斤半重的胖小子。這一下子,把孩子姥姥家、爺爺家、薛金印一家從老到少、還有天成會的弟兄們,都樂壞了。這喜酒一喝就喝了三次。第一次是孩子落草,在國民飯店包桌,宴請了親屬賓朋。緊接著就是孩子滿月,在蹬贏樓包桌宴請本家。孩子滿百天就是孩子過“百歲”!這次規模大,爺爺、奶奶、叔叔、姑姑、姥爺、姥姥、舅舅一家、薛家大小、薛淩、薛喬兩家、商會代表、商家、跤王梁樹和麻六順天成會的主要人員,濟濟一堂,在惠中飯店包下一個餐廳舉辦慶賀酒宴。

孩子過了百日,甄玉竹要和範銅山過三口之家的平靜生活。

這天晚飯過後,甄玉竹拉著薛玫說:“丫頭哇,媽媽想和你商量商量,小弟每夜哭鬧,影響你休息,媽想讓你搬回你屋休息,可以嗎?”

薛玫低頭隻顧逗弟弟,就像沒聽見一樣。她和媽媽又住了八個月,因為有個小弟,心裏更不願意離開媽媽了。甄玉竹說:“你要畢業了,你要複習功課,你需要有一個安靜的環境。所以,媽希望你搬回你的房間,因為小弟一哭就影響你的睡眠……”,

不等甄玉竹說完,薛玫哇一聲大哭起來。她哭著說:“媽媽,你和範大哥結婚,又有一個小弟弟,從此你就不想要我了,我就成了無人要、無人喜歡的人了!媽呀,我哪點讓你不高興了?嗚嗚嗚——如果你不要我,我就出家,我還不如去桃花庵當個尼姑”

甄玉竹抱住薛玫說:“媽也沒說不要你了?丫啦,你可不能往壞處想。你將來畢業,你還可以做好多媽不會做的工作,國家還需要你們年輕人支撐。媽考慮你已經長大成人了,希望你能夠獨立生活,自力更生,長大了嗎,知道道理了!媽沒有不喜歡你呀,媽永遠都喜歡你,好嗎?”

正在勸說,薛淩進來就數落薛玫,說:“你都二十來歲的大姑娘了,你連個人情世故都不懂?這還用媽媽說?還用我說?你是白上學了!”大姐姐說話就是急、就是氣。

薛玫馬上就哭天抹淚:“你別站著說話不腰疼!你有家,你多幸福?我哪?我呐?媽媽一走我找誰呀?”

甄玉竹說:“媽媽這裏、還有你薛大爺那裏都是你的家!”

她不情願地搬走了自己的被褥。臨了,還趴在小弟弟麵前哭著說:“姐姐每天都會來抱你玩!啊?”

看著薛玫的青春少女的苗條身影,甄玉竹猛然想到,丫頭已經二十歲了,她不會不知道這些簡單的人情世故吧。到了這個年歲,正是花季季節,有一串串的翩翩浮想和春閨美夢。她莫非有了什麼想法?事情不可小瞧啊!這倒讓甄玉竹一下子警惕起來。甄玉竹想,要論時間,範銅山和薛玫在一起的時間可比她和範銅山的時間長。幾年來的風裏雨裏接來送去,薛玫可能從心裏特別喜歡範銅山,範銅山在她的心中打上了不可磨滅的烙印。漸漸長大之後這樣的心情越來越激烈。處於純情少女,對兒女情愛是特別矜持的。隻有從細膩的眼神或動作才能體察出來。可範銅山是個大老爺們,粗心大意是一方麵、自己的地位也不可能往這方麵想。所以,薛玫的嬌媚和一絲信息都被掩飾過去。事到臨頭,薛玫才知是我愛上了這位大哥哥。她的一片苦心付之東流!她當然心裏難過!可是,媽媽也是一個最可憐的人,自己不能和媽媽掙心上人,隻能以耍賴的手段來氣媽媽!甄玉竹思前想後,想不到薛玫為什麼會出爾反爾的心理,其根源就在這裏。甄玉竹暗歎自己的不幸,竟和自己的女兒從心裏掙搶一個男人!她心情可糟糕透了!

這一夜甄玉竹翻來滾去就沒有睡好覺。她做夢都想,自己可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眼前的三丫頭,自己就沒有看出丫頭的時刻變化。自己就沒有那個意識。她問範銅山:“你這二年也沒有感覺到三丫頭的情緒變化嗎?”範銅山說:“我是蹬三輪的,每天隻管接送,對薛玫的情緒變化我哪裏知道?不過這二年有點變化,現在和我說話多了,就這些!”甄玉竹“哼”了一聲就不再細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