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平靜下的波濤(2 / 3)

跤王梁樹說:“嘛玩兒?給十塊?那好吧,我願意被他們打一頓,你也給我十塊大洋!我說,減半!願意要就拿走五塊,嫌少就滾蛋!”

夫妻二人見跤王梁樹說話,兩腿就打哆嗦,沒聽清說的嘛,就急忙點頭作揖:“是是,師傅!”

麻六順一拍小徒的肩膀說:“好啦!此事就不要較真啦!大姐給你的錢就算給你的補償,還不快去謝謝甄大姐!”兩口子急忙給甄玉竹行個大禮接過五塊大洋就走了。

跤王梁樹吐著吐沫星子說:“你倆口快滾回家,少他媽的在外邊惹麻煩!”

……甄玉竹處理完王宏泰打架之事就坐上三輪上回新亞。在車上對範銅山說:“這件事可怎麼對大哥說呀?”

範銅山說:“我看還是先不對東家說。”

甄玉竹說:“我又不會說假話!”

範銅山說:“你我不說這碼事不就結了?我想,這兩個人看見我們,他們準知道我們會很快告訴薛東家。很可能他倆沒臉回家,想”

甄玉竹說:“有可能嗎?不會吧?她不想孩子嗎?”

範銅山說:“你還不知道王宏泰的脾氣?他是服軟的人嗎?拉屎都要站尖的人?還有三姨太,也是一個吃巴巴站尖的女人,他們還有臉回來嗎?”甄玉竹一想這二人的脾氣,很可能要走岔道!

回到新亞,,範銅山和甄玉竹見到大哥薛金印,沒有把見到李嵐鳳二人的實情告訴他。怕傷他的心。到了晚飯時,也沒見到王宏泰和李嵐鳳回來。左蓮花悄悄問甄玉竹:“東家,他二人還沒回來,兩個孩子哭著找媽媽!哭的鼻子一把淚一把,讓大人鼻子發酸。哭得我忍不住掉淚。東家你可知道李太太去哪裏啦?”

甄玉竹心裏說,你也不管好你的男人,還來問我?就沒好氣地說:“誰知道他倆紮到哪個黑窟窿裏去了!”

左蓮花聽甄玉竹的這句話顯然是說給自己聽的。把甄玉竹說的“誰知道他倆紮到哪個黑窟窿裏了”這句話細琢磨,原來女東家見過王宏泰和李嵐鳳!

聽見兩個孩子“哇哇”地大哭大叫,嘴裏喊叫“媽媽”,把人叫得心裏一撾一撾地難受。左蓮花顧不得多想就和甄玉竹闖進屋抱孩子。兩個孩子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左蓮花心裏挺難受,就陪著哭起來。想起李嵐鳳和王宏泰在外風流,就哭得更厲害了。

薛金印也吃不下飯,樓上樓下地走,嘴裏說:“看看,出去一天了,也該回家了。孩子一天不見媽媽,你就不想孩子?你真是,隻管你玩瘋了就不顧兩個孩子了,唉!”聽到大哥的歎噓聲甄玉竹心裏更難受。

等到夜裏十點,還不見李嵐鳳回來。為讓小保姆休息好,甄玉竹和左蓮花各抱走一個孩子回到屋裏哄著睡覺。薛金印已經預感到有大事要發生了。怕家醜外揚,所以隻知唉聲歎氣,張了幾張嘴也沒敢問左蓮花。

甄玉竹把孩子哄睡,看大哥難受的樣子,再也不忍心折磨他了,就對薛金印說:“大哥,大嫂的事我知道!”薛金印喜出望外地說:“弟妹你知道?你快說!”

甄玉竹說:“我說出來你可不許生氣!”

薛金印喘著粗氣說:“快說快說,我保證不生氣!”

甄玉竹就把白天看到和處理過的事情細說了一遍。甄玉竹說:“大哥放心,他倆保證不會出危險!”

甄玉竹說完了,薛金印一動不動,麵無表情地說:“我就怕他們在外有危險!我怎麼遇見個這樣的賤人!”

他低頭又思考一會兒說:“這麼說,他二人不會回來了?私奔了?哎哎,我不怕戴什麼紅帽子、綠帽子,我就是可憐這兩個孩子,他們還小!我,我想,如果他們向我實話實說,我就會讓他們在一起,成全他們,又何必私奔哪?其實,老薛家從沒虧待過他們!弟妹,你說,咱們還派人去找他們嗎?”

甄玉竹想了想說:“我看,在各大報紙上登一個尋人啟事吧!可以這樣寫,……家人思念你們,擔心你們的安危。何時想念孩子都可回來看望。孩子想念媽媽!如果在外生活有困難,隨時可以來信給以幫助!隻要回到家,嘛事都可以解決。”

甄玉竹寫完,也難受得嗚嗚地哭起來。

薛金印抹著紅眼圈說:“好好,明天我就按弟妹寫的登一個尋人啟事!要不,讓銅山明天去找找他們?”

甄玉竹想想婚期快到,一咬牙,寧可延遲婚期也要銅山去找他們,平複大哥的心情!甄玉竹點點頭說:“行!”

……王宏泰和李嵐鳳看見甄玉竹、範銅山嚇得渾身打顫。

王宏泰結結巴巴地說:“這下子,就慘了,這,這娘們可逮住理了,她逮住蛤蟆還不攥出尿來?她能不狠狠地報複咱們?”

李嵐鳳帶著哭腔說:“天哪,宏泰,誰讓咱們得罪了人家?今天遭到報應!你說這可咋辦呐?”

王宏泰說:“天下沒有賣後悔藥的!你先沉住氣!”說沉住氣,他的兩腿照樣打哆嗦。

甄玉竹、範銅山把挨打的兩口叫走後一直沒有回來,王宏泰估計讓甄玉竹勸走了,心裏一陣寬慰。

王宏泰說:“那兩口子不來了,咱們還傻老婆等漢子?還是快走吧!”

李嵐鳳如夢驚醒,說:“對呀,那咱們趕快走吧!”

王宏泰拉住李嵐鳳下樓急忙從另一個門口溜走了。這時才回過神來,是甄玉竹故意留給二人逃走的機會。雖然感謝她,但還是恨她,如果她不來,看不見他二人,不就沒有以後的事了嗎?雖然放過一馬,可是我們還有臉回去嗎?二人思考再三,李嵐鳳拿不定主意,王宏泰胸有成竹。

王宏泰故意問李嵐鳳說:“可咱倆往哪裏走啊?”

李嵐鳳說:“走哪說哪,先離開這是非之地就行了!”

二人如喪家之犬,慌慌張張坐上三輪車順著海河就走,車夫問道:“二位,去哪兒?”

王宏泰雖有成竹在胸,他也不知道去哪裏去,隨口答道:“火車站!……”火車站是今後出走的起點。很快來到火車站。下了三輪車二人來到火車站候車室心情才算有一絲安定。

王宏泰說:“咱們今天去那裏住?去哪裏?你說?”

李嵐鳳想起今天還沒有落腳之處就哭起來說:“都怨你,讓我有家不能回!”

王宏泰立刻心慌意亂,說:“這件事還不是你惹起的?我說不在這裏洗對盆你非得洗,……這咋能怨我?”

李嵐鳳說:“你不和人家打架就能碰上他們?”

王宏泰說:“我和你說吧!咱們現在是走‘背’字,就是不打架說不定也要碰見他們這對喪門星!”

李嵐鳳想兩個孩子,雖然知道會有人照看,不會受罪,可那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啊!一時一刻都在想啊!

王宏泰知道她的心思,說:“好好,咱倆別爭了,這件事全怨我!成不成?還是想想今天怎麼辦吧?”

李嵐鳳是人妻人母,三個孩子的媽媽。孩子可是媽媽的心頭肉!要割舍,那得有多大的決心?李嵐鳳左右為難!最後,王宏泰拿出殺手鐧,說:“我現在可是沒臉見人了!你不走,我走!我要遠走高飛!”

李嵐鳳說:“這件事是你我咱們辦的,你一走了之。讓我回去頂著?要走一起走,要留咱一塊留!”

王宏泰說:“那你說,咱們是走還是回去?”

李嵐鳳想了想咬著牙說:“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我也就舍了吧!我倆一起走!”

王宏泰心裏高興,他二人終於走到一起了。可是投奔哪裏好哪?一時也沒有個定論。

王宏泰說:“那咱們去哪裏?”

李嵐鳳說:“我聽你的。”

王宏泰說:“你聽我的、可我也不知去哪裏好?”

李嵐鳳說:“既然這樣我說個方法吧。你拿一塊大洋一麵是袁大頭一麵是滿清的年號。你扔一下,如果是袁大頭那一麵在上咱們就往東走;如果是數字一麵在上咱們就往西走!”

王宏泰隨手扔一塊大洋,袁大頭在上麵。二人聽天由命,決定向東走。

二人翻翻衣兜,李嵐鳳還有三十塊大洋,王宏泰除手中有二十塊大洋,內衣兜裏還帶一張新亞車行的銀票。這張銀票是每月采供使用,而且可以在幾個大城市使用。二人手中有了錢,心裏有了底。二人決定闖關東!

二人連夜坐火車去奉天。在天津一上車就和一個穿戴一般、但長得很漂亮的女子坐在一排椅子上。女人和女人有話可說,一路上二人有說有笑,談笑風生就像久別的朋友一樣親切!一路夜車,二人毫無睡意。王宏泰累了一天,沒和她說幾句話就遁入夢鄉。快到皇姑屯終點站時,那個女子推醒了王宏泰說:“王先生、李太太咱們車到終點啦,還要檢查咱們從關裏來客的身份!”

王宏泰說:“還要檢查身份?這不是我們國家的奉天嘛?誰有權利隨便檢查我們?

那個女人一笑說:“先生,這裏雖是中國的地盤現在不是由大日本國統屬嘛?”

王宏泰說:“九一八事變,是日本鬼子的陰謀。奉天還是我們的奉天!”

那女子看著王宏泰的臉,歡顏笑語地說:“王先生,你還是實際一點吧!”

李嵐鳳在一邊插不上嘴,但是見那女子用一雙鳳眼死盯著王宏泰,心裏就不是滋味。

說話間火車噴著白煙、響著汽笛咣當咣當就進了皇姑屯火車站。

那女子沒有急著下車,她對王宏泰說:“你二位不要怕,我在車站有熟人,咱三人一塊出站。”

李嵐鳳怕事,聽說出站檢查,心裏就發慌,就怕查出是二人私奔。一隻手緊緊抓住那個女子的手腕。走到出站口,有幾個鐵路巡警把守出站口,一邊檢查車票一邊審問你來奉天的目的。他們兩眼如鷹隼巡視著來往的旅客。有這個女子的帶路王宏泰和李嵐鳳,沒有被盤查,也有人理睬就走出出站口。車站外還站著幾個端槍的日本鬼子。王宏泰就像看見一堆蒼蠅一樣心裏膩歪。走出站口,李嵐鳳喘口大氣說:“姐們,感謝你的幫助,就到此分手,我們想在這裏先看看,有緣咱們再相見吧!”那女子和李嵐鳳、王宏泰握握手就走了。

誰也沒到過關外,所以兩眼烏黑。王宏泰眼裏沒生人,他就向沿路釘鞋掌的、賣香煙的打聽當地情況;向拉洋車的、蹬三輪的、趕馬車的打聽消息。最後,經過一個掌鞋的引薦,在離皇姑屯火車站不遠的地方租到兩間住房。安頓好住處,王宏泰又去外尋租馬車。王宏泰在薛家趕過兩年馬車,所以算是個車把式,想租輛馬車在奉天趕腳。找到出租點一問租車行情,四輪馬車租車押金五十塊大洋。每天淨交一塊大洋。這個價碼還可以。王宏泰權衡再三,最後還是租了一輛四輪馬車。

王宏泰租了這掛馬車每天趕著馬車穿梭在奉天府的大街小巷拉客,每天也能拉上三塊五塊。除去租費、草料費也能賺個吃喝。李嵐鳳在家無事可幹,也想找一份事幹,可她能幹啥?隻能做家務,可以幫人家看小孩,還可以教孩子讀書識字。可是哪有這樣的活?

離他們住處不遠的南邊有一處小洋房。這一處小洋房,都是日本軍官家屬的住地。聽說男的在中國各地住防,隻有休假時才能回到這裏和家人團聚。這裏大多是小孩和小孩的媽媽、奶奶和外公外婆。小孩的父母都希望給小孩找一個中國的家庭教師,來輔導小孩學習中國話。李嵐鳳說一口京腔,和他們一同坐車的那個女人跑來給她介紹當日本小孩的家庭教師。她想,這個差事還可以,和王宏泰商量去不去?王宏泰說:“考慮考慮再說吧!”

他二人來到奉天就一心一意地過日子,可他們哪裏知道,薛金印為找他二人可費盡了心。

為尋找王宏泰二人,範銅山和甄玉竹決定推遲婚期。自從那天晚上不見二人回來,大家就去外尋找。王宏泰在北平待過二年,範銅山就去北平尋找。在北平找了十天,也沒有看見二人的身影,又跑到漢口。在漢口找了十天,也不見身影。返回天津和薛金印一說,薛金印讓範銅山去奉天尋找。範銅山連夜坐急行快車來到奉天。在出站口就被鐵路巡警叫到小屋裏接受審訊,審了半天也審不出什麼,就把他放了。

奉天城是東北第一大城市。在奉天轉了三天,也沒看見王宏泰二人的身影。這時奉天已是深秋了,秋風帶著涼意吹著來往行人。到了夜裏天氣更是涼氣逼人。白天,範銅山就在奉天大街上遊逛,夜裏就到小酒館尋找,幾天過去還是沒有結果。

這天,奉天開始飄雪花,範銅山頂著雪花在大街尋找王宏泰。街上走過來幾個鬼子巡邏兵。他們看範銅山頂風冒雪行蹤可疑,圍住範銅山就開始搜身,沒有搜查出什麼就一擺手:“撒急給我括那一馬思!”範銅山哪裏聽懂日本話?看手勢是讓他快走。範銅山心裏罵一句:“你媽那逑!”就走了。

王宏泰每天趕著馬車在奉天府大街小巷奔跑,為一個銅板跑半天。為一個銅板還要看人家的眼色。有時碰見惡人不但白坐車,還要遭他踹、挨他罵。碰到日本人,錢給的不少,但路程不知要多走多少。最好是遇上小姐和小白臉、公子哥,坐不多遠的馬車,隨手扔給你一塊大洋。不過這樣的好事不容易遇到。因為好事都讓地頭蛇霸占了。

一九三一年九一八事變後,張作霖的東北軍已經名存實亡。日本關東軍就是東三省的霸主。關東軍在奉天大街站崗、放哨、搜捕、巡邏。最可氣的是關東軍的特務別動隊,他們穿著中國人的服裝、長著一樣的膚色,無孔不入,到處打探消息,殘害說他們壞話的中國人。

王宏泰每天遇見、看見的都是令人心驚膽顫的事。凡是日本人雇他的車,肯定沒好事。還沒上凍的那個月的一天,日本人雇王宏泰的馬車拉了兩個中國人,拉到鐵西區大劇院門前。一個用東洋刀給砍了,砍掉了腦袋讓狼狗叼跑了;一個用刺刀給挑了,挑出心肝腸肚被狼狗吞吃了。他們就是給中國人來個“殺雞給猴看”。

從那時起,王宏泰就恨死了日本兵、日本的特務隊。他們穿戴的和中國人一樣,還會說半生不熟的中國話,可他們每天在奉天府大街東遊西逛,專門跟蹤、盯梢中國東北軍、罵日本人的中國人。平時沒事,就去逛窯子,拽漂亮的中國女人。玩累了、走累了,就去酒館喝燒酒。喝醉了酒就欺負中國人。

有一次,王宏泰拉著一個漂亮女人去看戲,路過山東酒館時突然躥出三個醉鬼,攔住車就拉那個中國女人。王宏泰看不過眼,一個掃堂腿放倒了兩個,趕車就跑。誰知迎頭跑過來幾個日本兵擋住去路,後邊三個醉鬼追過來把他打個半死。他可不能還手哇!因為一還手他們就會開槍。

後來,他盡量躲著日本兵、特務隊,寧可不掙錢,也不拉那些可惡的日本人。

王宏泰起早貪黑趕馬車掙錢,為的是養家糊口。可人在外,時時處處遭遇風險,有時你躲著風險走,那風險卻偏衝著你來。

這天晚上賊冷,王宏泰趕著車回家,半路又過山東酒館,就想進酒館喝口燒酒暖暖身子。剛停下車,就看見從酒館裏跑出三個人。一個人在前麵跑,兩個人在後麵追。

兩個人追上前邊的人,毫不客氣,按住就打。

被打者一直喊冤:“你們為啥打人?”

兩個打人者滿嘴噴著酒氣哈哈大笑:“巴嘎!你的小偷的幹活!”

被打者大喊說:“小鬼子,你胡說八道!我啥時偷你啦?”

王宏泰看兩個鬼子穿戴中國裝束,就知道是日本鬼子的暗探、特務隊。他們喝醉酒拿中國人開心。王宏泰看看酒館裏沒有其他小鬼子,於是,心裏念叨,小鬼子啊小鬼子,你們欺人太甚哪,今日老子要報冤仇!他看看前後左右,幾個中國人都插著腰看著兩個鬼子,看樣子隻要有人挑頭,這幾個中國人馬上就會出手。

王宏泰心裏有了底,跳下馬車故意說:“喂,幾位哥們,別打了,家裏還等你們回家吃飯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