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卻死死地盯著電話機,心中亂糟糟的,覺得的確不能再在一科做秘書了。她已經讀懂了方明的心思,這樣下去很危險。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她承認方明是個很不錯的人,無論事業上還是人品上,她都無可指責。她尊敬他,但這方麵的事她是萬萬不能的,因為……她很後悔當初答應趙法章來一科當秘書。對,找趙法章,既然是趙法章把她推薦給了方明的,那麼解鈴還須係鈴人,應該讓趙法章幫她去疏通方明,讓方明放她走。她把電話話筒拿起摁了趙法章的號碼,點燃一支煙卷吸著,稍頃,趙法章的聲音傳了過來:“喂,哪位?”
“我,雅文。”她答道,吐出一口煙氣。
“雅文?找我有事?”趙法章奇怪地問。
“是的,有件很重要的事需要和你談談。”
“在哪兒談?”
“你來我這裏吧,我等著你。”
“……嗯,好吧!”趙法章遲疑地放下了話筒。
蘭雅文把話筒放下,沉思了一陣後,又覺得讓趙法章來純屬多餘,趙法章同意幫忙做方明的工作嗎?即便他答應了,可他能不能疏通方明呢?她有些後悔地從床上起來,到客廳坐下,靜靜地等著趙法章的到來。
沒多久,趙法章來到,笑了笑說道:“雅文啊,你可是輕易不讓我進你家門的呀,今天讓我來可是件稀奇事!”說著在了一隻沙發上坐下,點燃煙卷看著蘭雅文,可他卻突然一陣心驚肉跳。他第一次見到蘭雅文時就曾有過心驚肉跳的感覺,從那以後到現在與蘭雅文的接觸中,他時不時的就會產生這種不佳的現象。他說不清這是為什麼,曾懷疑是因為蘭雅文的美貌所致,但立即就被自己否認了,因為他不曾對蘭雅文動過邪念,他對蘭雅文是以一種父輩的感情去對待的。遺憾的是,蘭雅文非但不領情,反而對他懷有怨恨。
趙法章等著蘭雅文的問話,可蘭雅文卻一直不說話,好似根本就沒有他的存在一樣。他奇怪地問道:“雅文你怎麼不說話?”
“你怎麼不說話?”蘭雅文冷冷地反問。
趙法章不禁一愣:“什麼?我怎麼不說話?真是怪事,不要忘記是你讓我來的!”
蘭雅文不做聲。
趙法章隻好說道:“好好,我說我就說,讓我來什麼事?”
“什麼事也沒有,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讓你來。不過現在,你可以走了!”蘭雅文淡淡地一笑,起身做出送客的樣子。
“什麼?我可以走了?”趙法章又是一愣,異常生氣,卻不禁笑道:“你覺得我是小孩子嗎雅文?真不明白你整天心裏都想著些什麼。告訴你,你既然讓我來了,我可是請神容易送神難,你不說我可是要說了。本來前幾天我就想問你,因為忙沒顧上。我問你,你覺得方明這人怎樣?”
“什麼意思?”蘭雅文警惕地問。
“你先回答我!”
“方市長人不錯,我很尊敬他。”
“這我知道,我想問的是,你是不是對他有了一種別的想法?要知道他是單身。”
“我知道他是單身,還知道他有個女兒叫方磊,在報社當記者,比我不小幾歲。你的意思是想讓我給方磊當後媽嗎?”
“雅文,說話不要這樣淩厲,我明顯覺出,方明對你越來越喜歡,可以說是愛上了你,你打算怎麼辦?”
蘭雅文沒說話,她回憶起了當初趙法章力勸她到一科做秘書時的情景,猛然覺出趙法章當初既是有這方麵的用意的。她無言以對。
“當然,”趙法章又笑道,“當初我就有這個意思,不過我這個意思至今沒對方明講,我是想讓你們通過工作的接觸相互了解,讓你們各自去尋找感覺,到一定時候了再講明。現在看來,你們彼此的感覺都是那麼的好,是否可以再進一步呢?我覺得,就你的情況而言,能嫁給方明也就不錯了。是啊,他年紀是比你大的多了一些,可我認為年齡並不是什麼大的障礙,關鍵是你自己的認識,你說呢?”
“這是不可能的!”蘭雅文忿忿地說,“你說年齡不算什麼障礙,多麼輕巧,對不起,趙秘書長,你可以走了!”
“好吧!”趙法章無奈地笑笑歎口氣起身,“先別把話說得那麼絕,你應該慎重考慮考慮,我是一片好心!”
“哈哈……”蘭雅文大笑,“好心?你的什麼好心?你原本和你的外甥一樣的卑鄙!”
趙法章卻沒生氣,笑道:“你不承認我是好心也行,但不許你這麼侮辱我。好了年輕人,我是不會和你一般見識的。說吧,你叫我來到底什麼事?”
蘭雅文向他冷眼一瞥,不再理睬他,他尷尬地將手一甩,打開門走了。
蘭雅文坐著沒動,她對趙法章的用心感到憤怒,但又無可奈何。好在,他趙法章還沒對方明講出,要不然更不好辦了。可你趙法章哪裏知道,方明他把我的胸花都拿走了啊!
方明仍在書房桌邊站著,盯著那朵胸花。他打給蘭雅文的電話沒人接,使他顯得非常沉鬱。第二天上午,他帶著煩悶的心情走進了辦公室,剛坐下把煙卷從煙盒裏拿出來,還未來得及點火的時候卻響起了電話鈴聲。他很不耐煩地抓起話筒,冷冰冰地問道:“哪位?噢?雁秋?”他一下來了精神,馬上以喜悅的口氣說道:“嗬嗬雁秋,咱們可是久違了啊,你這是在哪兒?在華都賓館?好啊,華都不錯的!你離開D市之前那裏還是市委招待所嘛……哦?這麼快就收到了我的回信?是專程為投資的事情回來的?太好了太好了!來我這裏不太方便,下午吧,下午三點半我準時到華都找你算了,幾號房?三號樓八零二號房?好,我記住了,下午見!”他放下話筒,燃著煙卷靠在沙發上,覺得此事不可思議之極,困倦之意一點也沒有了。
下午上班,他帶著一臉困惑地到辦公室去,路過一科門口時,蘭雅文剛好從裏麵出來,對他笑問道:“方市長,看你困倦的樣子,中午沒休息一會兒嗎?”
“嗬嗬!”他勉強笑了一下,“我要到華都賓館去一趟,去會見一位香港來的客人,來辦公室取一份材料,你有事?”他態度有點生硬,記恨著那朵仍在他頭上的胸花。
“我正要找你去呢,我想,我……”
“有事隻管說,我不喜歡這樣吞吞吐吐的!”
蘭雅文難堪地:“我……算了,等你回來再說吧。”
“嗯,好,這樣吧,白天雜事太多,不方便,到晚上吧,我也有些話要和你說,你晚上在家等著我。對不起,我已經知道了你的住處,嗬嗬,我想你大概會猜到是誰告訴我你的地址的。”見蘭雅文又想說什麼,就趕忙以手製止住,“就這樣說定了吧!”言罷動身下樓,命小劉驅車到華都賓館。
到了華都賓館,他摁響了房間的門鈴,門開了,一個三十歲上下的看上去有一股內在力量的年輕人向他熱情地伸出了雙手:“方市長您好!”
“好好,讓你久等了吧?嗬嗬!”他亦伸出手和魏雁秋握手,含蓄地笑著,目光在魏雁秋身上臉上打量了一番。見魏雁秋除了衣著比過去講究了一些之外,基本上沒有多大變化,仍是那麼冷峻而又沉著。這形象不錯,他奇怪當初為什麼非要把他視為野小子。
“怎麼隻你一個人?”魏雁秋問道。
“你認為還會有誰和我一塊來?”方明針鋒相對。
“起碼應該有趙法章,他不僅是市政府辦公室主任兼政府秘書長,同時還是南湖工程指揮部的指揮長嘛。哦,快進來,坐下談!”
方明隨魏雁秋進去坐下,接過魏雁秋遞給他的煙卷,二人點燃吸著。魏雁秋給他沏上一杯茶水。方明笑道:“是啊,趙秘書長應該來的,你要投資的事我已經告訴他了,可我覺得那是後事,咱們兩個應該先見見,你說呢?”
“也好,這個我已經料到了,您一定覺得這件事有些蹊蹺,我怎麼可能有這麼大的投資,又是怎麼到了香港的,對吧?”
“不排斥這種猜疑。”方明溫和地點點頭,用鎮定的態度實話實說,將他的種種猜疑告訴了魏雁秋,然後審視地看著魏雁秋,欲從魏雁秋的表情中洞察出他的整個內心世界。但魏雁秋對他的這種目光不以為然,說道:“您的猜疑我是理解的,至於我是怎麼到了香港的,又是怎麼成了這個公司的總裁,我想咱們暫時不說這些,以後有的是時間。對於咱們過去的不愉快,我在信中已經提到,而且您也承認,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不必多去想它。這次我是誠意的,從您的回信中我看到,您也是誠懇的,這是咱們能夠合作的基礎。但為了消除您的疑慮,我帶來了一些必要的資料。”魏雁秋打開提箱,取出一遝本本和文件,“這是我的營業執照副本,我經營的是工程機械,同時也經營房地產業和工程的開發施工。另外還有三個工廠,一個是機器製造廠,一個是裝飾材料廠,另一個是無線電廠。機器製造廠規模大些,主營摩托車和載重汽車。裝飾材料廠主營各種新型高檔的裝飾材料。無線電廠嘛,當然就是各種電子產品啦。哦,這個,是我的稅務登記證,我可是合法經營,照章納稅。這個是我入了香港籍的身份證,您仔細看看吧!”
方明一件件看著,看不出什麼破綻,心想這小子倒不像是冒牌貨。看看注冊資本已達三十個億,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呐!他無心去探究魏雁秋如何去的香港,他關心的隻是投資的真偽。然而麵對這麼大的數字,他仍不敢相信,仍然心有疑慮。問道:“看來你的生意在香港不錯,為什麼要回來投資呢?莫非真的是‘月是故鄉明’嗎?”
魏雁秋答道:“‘月是故鄉明’,這點毋庸置疑,不然我可以往其他地方投資,何必選擇家鄉?當然啦,我現在是商人,商人的本性是要賺錢的,我要回來投資還有重要的原因。在香港,資金充足而富餘,但香港有著不可克服的劣勢,那裏現代化的高樓林立,十分擁擠,人口密度每平方公裏達到五千多人,土地寸土寸金,昂貴得令人乍舌。在這種情況下,要想求得大的發展可能性不大,所以我就……”魏雁秋故意把話打住看著方明。
方明點點頭,心想這魏雁秋還頗具經濟發展的眼光。
魏雁秋又笑道:“方市長,我知道您仍不放心,這是由於過去的原因。這樣吧,這些東西反正你也看了,您不妨通過有關部門調查一下我這個公司的情況,然後咱們再進行具體磋商,您看呢?”
方明笑笑:“暫時倒沒必要去做調查,咱們既然見麵了,你就談談你的投資設想吧!”
“我不想過早談這些,一是我還沒有吃透這裏的情況,二是我還要到青島去辦點事。”
去青島?方明一怔:他怎麼也去青島?小磊剛去青島不久他就也去?難道他這次回來是和小磊約好的?他的所謂投資是衝著小磊來的?不然他為什麼不計前嫌地要做這麼大的投資?但,如若是,怎麼一直沒聽小磊說起過?這疑問在他腦中一閃而過,笑道:“也好,那就等你從青島回來再說吧!”
“我想見見趙法章秘書長!”魏雁秋突然這麼說。
“現在見他?”方明奇怪地問。
“是的,我晚上就要走,想先見見他再走,他是這個項目的負責人,也知道了這件事,再說都是老熟人了,見見何妨?我想趙秘書長也不會是那種小雞肚腸的人,為了精誠合作,何必計較過去的恩恩怨怨?”
方明沉吟一下:“好吧!”就給趙法章打了電話,讓趙法章來華都賓館,但沒說是魏雁秋要見他。方明放下話筒,和魏雁秋都沒說什麼,他顯得有些尷尬,不想和魏雁秋談別的事情。他對魏雁秋的厭惡情緒是不可能消除的,盡管魏雁秋現在已是這種狀況,和過去天壤之別,但如若不是投資的事,他魏雁秋是休想和他這麼坐在一起的。他半眯著眼睛,猜測著魏雁秋此刻在想著些什麼。
趙法章來到了,見魏雁秋在,立即驚愕得不動了,盡管他已知道了投資的事,可魏雁秋出現得太快,一向遇事不驚的他有點愕然不知所措。
“您好,趙秘書長!“魏雁秋熱情地向他伸出了手。
“你好你好!”趙法章從愕然中醒來,把手和魏雁秋握在一起。
方明把趙法章表情的變化全看在了眼裏,但他不便表示什麼,就說道,“法章,我和雁秋已經談了一陣子了,他想見見你,都是老熟人了,什麼話都好說,來來,坐下說坐下說!”他反客為主,顯得鎮定自若。
“雁秋不必客氣!”趙法章笑笑,坐下後說道,“關於你投資的事情,方市長已對我談過了,我是這方麵的負責人,是應該和你見見麵的,嗬嗬!”
“是啊是啊,”魏雁秋滿臉是笑,遞給趙法章一支煙卷,親自給趙法章點燃,說道,“趙秘書長,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那時候我畢竟太年輕,現在已是大人了,以後咱們接觸的機會多了,少不了您要多加關照呢。這個您也看看吧,剛才方市長已經看過了。”把他的那些本本和資料遞給趙法章。
方明說道:“是啊,我已經看過了,你也仔細看看吧,雁秋呢,很誠懇的,為了增加透明度,他還建議讓咱們調查一下他公司的情況。另外,雁秋說他還要去青島辦點事,具體事宜待他從青島回來再說。”
趙法章用心地看著那些資料。方明說完後抽著煙眯起眼看著趙法章,魏雁秋臉上毫無表情地看著方明,三人懷著各自的心思。
趙法章看完笑道:“雁秋啊,想不到你事業如此發達,真是可喜可賀啊!”說罷連聲感歎。三人又扯了一陣D市現在的情況後,方明和趙法章告辭。方明說道:“雁秋,到青島快去快回,咱們都講些效率,快些進入工作。好,一路順風!”
“謝謝,謝謝方市長,謝謝趙秘書長!”魏雁秋滿臉春風地將二人送到電梯處,待二人鑽進電梯,他回到房間,然而他的臉一下子變得異常的猙獰。
方明和趙法章離開魏雁秋之後,都急著回去冷卻一下頭腦。方明有著他的心思,即魏雁秋為什麼要去青島,去青島是不是與方磊有關,如果是的話,事態倒不致像他所想的那樣不好,可如果無關可就難說了。這事太複雜,他理不出一點頭緒,隻恨這投資者幹嗎不是別人而是魏雁秋,攪得他心神不寧,讓他欲進有礙,欲罷不能,而且還得對這野小子滿臉賠笑。他很想和趙法章談談,可趙法章的車跑在前麵,他看著趙法章的車,心想此刻趙法章心裏不知是如何的不能平靜呢。他這麼胡思亂想著,本想回市政府後把趙法章叫到他辦公室去,可趙法章的車卻沒進市政府,而是開進了家屬去。他垂歎一聲,明白趙法章為什麼要回家。
他的車駛進了市政府大院,可他一進大院便立即想到了蘭雅文,心裏一陣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