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神秘的女秘書(一)(3 / 3)

蘭雅文從衛生間出來回到辦公室,發現她的胸花不見了,詫異地自問:“怪事,我的胸花哪去了呢?剛才聽到有人朝這裏走動,此時這裏已經沒人了,莫非是,方明?他……”她迷惑地坐下去,陷入了沉重的思索。

方明邁著遊移不定的步子下樓,出了市政府大門朝家裏走去。但他剛踏進家門,女兒方磊便失聲叫道:“呀,爸,你真好!”

他一陣錯愕,不知方磊所雲為何,未及思索,方磊已經撲到跟前,一把抓過他手中捏著的胸花,嘻嘻一笑道:“爸,你難得這麼好,還能想起給我買這麼好看個胸花?”

他又一陣錯愕,麵上有些發熱,及至有些懊惱:嘿,該死,這麼把這個胸花帶了回來?欲問方磊要回來,已是來不及了,他很想說:“這不是給你買的。”但方磊要問是給誰買的,又怎麼回答?他能給誰買這樣的東西?若說是給方磊買的,那麼蘭雅文發現胸花不見了,又該怎麼辦?他感覺到自己這個下意識行為極其愚蠢,甚為喪氣地坐下,看著挺高興的方磊,盤算著這麼把胸花問方磊要過來,明天找機會還給蘭雅文。可是找什麼理由呢?況且若問方磊要回來,勢必掃了方磊的興,引起方磊的不滿,給他和方磊本就不太和諧的音程裏添上一個更糟的音符。他對自己這個愚蠢的行為極為窩火。

方磊看著他那魂不守舍的樣子,奇怪地問:“怎麼?這不是給我買的?”

“哦,哦,”他茫然地答道。

方磊不滿地把嘴一撇,不客氣地把胸花別在了胸脯左邊,然後向他辦了個鬼臉身子一擰便像一團紅雲一樣往裏麵飄去。胸花被方磊拿走了,像是丟了他的魂。

晚上下班時候,方明待在辦公室裏沒走,開著門坐在椅子上雙肘支著扶手,雙手食指絞在一起。天花板上的大燈沒亮,隻是桌麵上開著台燈,他皺著眉頭看著映在牆上他的影子。他奇怪自己這是在幹什麼,難道是來尋找一下蘭雅文的幽香?他不願承認是這個目的。

一陣他熟悉的腳步聲在走廊裏響起,使他鬱悶的胸室簡直要閉塞了,直到這時他才真正清楚,自己是來等蘭雅文來問他討回那朵胸花的。可蘭雅文若問起來,該怎麼回答?

腳步聲在他辦公室門口停住了,接著又幾聲腳步響過,蘭雅文在他門口停下。他轉過臉,蘭雅文的披肩長發濕漉漉的,整個人帶著裕後的清新,溢出的紫羅蘭的香水氣息毫不客氣地鑽入他的鼻孔。而且一件米黃色的連衣裙被外麵燈光所穿透,似明似暗,隱隱約約地顯露出裏麵成熟女性的動人的身子。這形狀極富誘惑力,他看了幾眼便馬上轉過眼去。他明顯感到,他不能多看,再多看幾眼,血管就會膨脹得裂開。但是,情緒已經是不能自盡了,血液烈馬般開始在體內奔湧,候間像是堵了塊什麼東西。

蘭雅文差異地問:“方市長,這麼晚了你還沒回去?”

“哦,不不,我是剛到。”他不自然地笑笑。

蘭雅文摁了下開關,天花板上的大燈亮了,那似隱似現的肉體不見了,方明這才敢將目光投向蘭雅文。但他發現蘭雅文沒穿胸罩,乳峰將連衣裙頂起兩個明顯的圓點。他又一陣慌亂,再看蘭雅文的臉,覺得蘭雅文從來沒有這樣美,那雙亮晶晶的眼睛似乎向他透出一種特殊的意思。這是錯覺,他警告自己說,因為他不止一次感覺出,蘭雅文的那雙眼睛無論對誰都好像是含有情意似的。那是一雙獨特的眼睛,一雙天生多情的眼睛,一雙很能讓人產生錯覺的眼睛。他不知說什麼好,目光在蘭雅文臉上掃來掃去,不敢多停留,也不忍離去。

“你這時候來做什麼?”方明問蘭雅文道。

“沒什麼事,隨便來看看。”

“是要找什麼東西的吧?”

“你怎麼知道我要找東西?”

“因為,我在你辦公桌上撿到了一件東西,是你的,一朵胸花。”

“在哪裏?”

“這……”方明啞然,難道當真說被方磊拿了去?

蘭雅文依然微笑地看著他,似乎在任何時候都是這副不亢不卑的形象。方明垂下眼,似乎自語地說道:“中午那陣子,我要回家去的時候,見你門還開著,就進來看你怎麼還沒吃飯去,可你不在屋裏,我見這朵鮮花在你辦公桌上放著,就不知不覺地拿了起來,又鬼使神差地把它拿走帶回了家,到家之後才發現它在我手裏。這幾日我很有心事,剛才來時本想帶來,可是直到你進來,我才想起忘了帶來,不好意思雅文,很抱歉!”

“不要緊的。”蘭雅文猶豫了一下,“你夜裏不是該起程了嗎?等你從廣州回來再還我也行。不過……哦,不打擾你了,你應該回家休息一下。”言罷一笑轉身離去。

方明看著蘭雅文離去,心裏有股隱隱的酸楚,很想把蘭雅文叫住,讓蘭雅文陪他說會兒話,但這不能,這麼做是不合適的。但從廣州回來之後去哪兒弄朵胸花還給她呢?

蘭雅文離開市政府,在人行道上的陰影裏緩慢地走著。她的住處離市政府不算遠,住在一棟公寓的三樓上,平日隻消十多分鍾即可走到,可今日卻走了足足半個小時。

她住在一個大套房裏,陳設很講究,卻隻住著她一個人。她這是個神秘的地方,除她之外,隻有一個人走進過她的房間,這個人是趙法章,這套房是趙法章幫她聯係購買的,但事先不經過她的允許,趙法章是無法走進來的。她拒絕一切人到這裏來,謝絕一切人打聽她的住處,就連鄰居也沒人到過她這房裏。鄰居們隻知道這房裏住著一位年輕姑娘,隻知道這姑娘天生麗質並氣質不凡,隻知道這姑娘像啞巴一樣獨來獨往,至於她是從哪兒來的,叫什麼,何處工作,沒人知道,其實也很少有人見到她,她像一個美麗的幽靈一樣讓人難以捉摸。人們不便打擾她,她門邊一個小牌牌上“謝絕來訪”四個字使人望而卻步,這個小牌牌如同一個忠實的衛士一樣將她看守在這套房裏,在人們心中,她仿佛是個修女。

回到家,她身子軟綿綿地倒在了沙發裏,瞪著失神的眼睛,眼前晃動著她尊敬的方市長和她的胸花,因為方市長把她的胸花拿走了,方市長說他很有心事。

胸花在她眼前晃動著,越晃越大。她忽地站起,從眼中噴出兩道冰冷的光芒,將幹了的頭發往後一甩,用與她平日完全不同的姿態點燃一支煙卷,狠狠地吐出一口煙氣,打開音響,一支粗獷的近乎發狂的《猛士》音樂在室內驟然響起。她第一次這麼放開音量,左手夾著煙卷,半仰著麵孔,半張著嘴,玉雕般的胳膊往上一伸,柔美的腰肢和豐腴的下肢便蛇一樣隨著音樂的節奏開始扭擺。樂曲是狂放的,薩克斯管,電子鼓和小號在暴躁地跳動。她完全像是換了一個人,平日的典雅,禮貌,端莊的淑女形象此時沒有了,若此刻哪個人闖進來,一定會認為,她不是舞場中的伴舞,既是酒吧的女招待,甚而幹脆是夜總會裏下賤的妓女,誰也不會相信,她是市政府一科的女秘書。

她發瘋地跳著,一曲接著一曲,跳的筋疲力盡,喘著粗氣,一些亮津津的東西從眶中落下,沿著她醉人的麵頰簌簌下落。麵部被痛苦所扭曲,舞姿慢了下來,每一個動作都變得極富感情,帶著等待的期盼的欲投入一雙堅實臂膀中去的讓人心動的情態。可是動作越來越無力,越來越弱,絕望的情調布滿了她整個麵部。終於,她將音響關閉,從食品櫃裏取出一瓶酒,打開往嘴裏灌去。

酒,在她腹中燃燒,像岩漿,隨著每條血管流通體內,進入大腦,暈乎乎的醉意逐漸升起,加強,滿臉紅雲泛動,然而卻是冰冷的淒慘的,欲落不落的淚花在眼中打著轉,於燈下一閃一閃,晶瑩剔透地把一雙秀目裝點得叫人斷腸。

她把酒瓶放下,淒涼地說著“我的胸花,我的胸花……”搖晃著身子挪到臥室,脫掉裙子歪倒在床上,美妙的身子裸露著,透出搖人心旌的神采。晃了幾下,她不動了,隻有她優美的胸脯在起伏著,隻有嘴角翹起的微笑和眼中小溪般的淚水在不停地湧現。慢慢地,連淚水也停止了流動,她靜靜地躺著,如同西班牙宮廷畫師戈雅筆下的《裸體的瑪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