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
下了車,山穀亦步亦趨地往家裏跑,跑得太匆忙,手中提著的大包小包食品和水果都在互相撞擊。
山穀從來沒有過這麼迫切地想這個家,想梅玉蘭,想自己的女兒。
他滿心的愧疚此刻仿佛都化成了奔跑的動力,無時無刻地在加油,以便跑得更快。
這次一定要跟梅玉蘭好好道歉,無論梅玉蘭對自己做什麼,自己都要全盤接受。
這念頭一聲聲撞擊著山穀,像是長在身體中的怪物要破殼而出。
跑近江邊,跑進船上,山穀才像是到達了終點的長跑運動員,將滿滿兩手東西放下,抬手叩門。
梆梆梆。
沒人應,再用力。
梆梆梆——!
還是沒人應,再用力下去,自己的家門沒動靜,倒是旁邊的船上有人探出頭來了,一個滿頭打著卷的中年婦女喊:“敲什麼敲啊!吵死人啦!對麵的人上個星期早就搬走了,現在不住人!”
“什麼?!”山穀失聲喊,接著急慌慌地問那卷發,“大姐,你知道她們搬到哪兒去了嗎?”
“我怎麼可能知道!聽說是被男人拋棄了,倒黴的娘兒倆,那男人該殺千刀的!”對麵卷發惋惜地說了一聲,見山穀臉色不好看,忙關上了門。
山穀失神落魄地跌坐在樓梯上,雙手抱著頭,欲哭無淚。突然他手機響了,山穀接起來,有氣無力地“喂”了一聲,那頭傳來秋季焦躁的聲音:“山穀你趕緊回來!慕銘坐牢了!是因為我的案子,法院判定慕銘是幕後指示!但我覺得這裏麵有貓膩!”
山穀臉色一凜,站了起來,剛要說什麼,但隨即恢複了頹喪。他一臉苦笑地對秋季說:“秋季,他坐牢說明他該坐吧。你我去了都沒什麼用。我這還有點事,先掛了。”
秋季聽到山穀那一聲掛電話聲,整顆心像是沉入了穀底,但沒來得及多想什麼,就急匆匆地打了個車往第二監獄去。
下了車,一片荒涼,差點不認識路。經人指點總算是找著了地方,報了姓名來意,在一個警察的帶領下,進了隔離聊天室。
慕銘剛被帶出來,秋季捂著嘴悲鳴了一聲。
慕銘的頭發已經被剃光,穿著一件粗布囚衣,精神也不如以前,少了以往的霸氣。
“慕銘,對不起,這事已經鬧大了,不由我控製了。怎麼會判這麼重,三年!慕銘你什麼時候才能熬出來啊!”秋季眼眶一陣發澀,看著慕銘。
慕銘輕輕一笑:“為什麼你來說對不起啊秋季,這事是我做的。我不求你原諒,隻希望你忘了我。”
“不是的,慕銘你跟我說實話!這不可能!之前我已經聽說這案子把陸振川牽扯進來了是不是?當時陸振川已經招了那個幕後指示,那個人絕對不可能是你!絕對不會!慕銘,你在替誰背黑鍋——”秋季猛力搖撼著慕銘的胳膊,突然打住了話頭,兩眼驚恐萬狀,像是見了鬼,接著,她盯著慕銘,壓低聲音說:“慕銘,難道……是……是……”
慕銘突然緊緊攥住秋季的手,急吼吼地說:“秋季!不要胡思亂猜!記住,這件事到此為止。和任何人無關,這件事已經過去了。我就是凶手——”
“你不是!藍程程是!”秋季突然像發瘋般大喊,甩開慕銘的手,“慕銘!你是個傻子啊!我前幾天才知道,藍程程和陸振川已經認識很久了!除了藍程程,誰能使喚動陸振川?除了她,誰能讓你替她頂罪呢?!”
“秋季!你閉嘴!程程和陸振川認識是沒錯!但是,他們什麼關係都沒有!陸振川一直在追程程,程程沒有答應他!所以程程這次隻是利用陸振川……”慕銘話出一半,想打住已經來不及,後半句話像箭一樣刺進了秋季的耳朵。
“你剛才說什麼?慕銘?她利用陸振川……是她……真的是她……居然是她!”秋季喃喃地說著,像是著了魔。
“秋季,求你,這件事你不要再管了。就算你為了我好吧!”慕銘死死抓住秋季的手請求著。
“慕銘你這個大傻子!你被藍程程活生生利用了!依陸振川的為人,不可能是那種沒得到利益就為人做事的人!他和藍程程之間一定不簡單!不,我一定要找到證據,找到證據讓你清醒……”
見麵室外,藍程程已經站了很久。秋季的高聲喊一聲聲無比清晰地滑進了她的耳朵。
她握著的門把手鬆開了,臉孔漸漸冷了下來,瞳孔閃過令人驚恐的寒光。
她轉身離開了監獄見麵室,上了隨行的出租車後,她拉開包,摸索了一會兒,掏出了一個小巧玲玲的粉紅色手機,凝神盯著手機看了看,眯眯眼睛,撥下了三個數字: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