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1 / 3)

第二十章

一代宗師

何仙姐是昨天夜晚,才聽說邢繡娘已經從江西回到了邢家大墩的。因此,今天一大早就趕過來了。不料,邢繡娘為了當天能趕回來,今天天不亮就上路了,直到後半夜才趕回來。沒想到,年僅12歲的何仙姐,居然一直等在村口。

邢繡娘為何仙姐的精神所感動,當即把何仙姐留下來和她睡在一起。第二天上午,又讓何仙姐把她最拿手的山歌、茶歌、放牛歌、薅草歌、情歌各唱了一首。 “不僅天才的歌手。流落在民間,就連天才的歌謠也像口語一樣掛在百姓嘴上啊!” 聽完歌之後,邢繡娘深情地說。她非常高興地收何仙姐為徒,手把手地調教、傳授。

俗話說:“名師出高徒”。由於何仙姐的自身條件非常好,所以不到三年工夫,便成了繼邢繡娘之後,黃梅戲劇界鼎鼎有名的坤旦。何仙姐一嶄露頭角,邢繡娘立即敏銳地意識到,她有可能會對黃梅戲的發展,起到非常重要的推動作用。

對於送錢、送禮、走門子,鄧文斌從一開始,就選擇了拒絕,乾隆三十五年的恩科也不例外。身為和珅辮子的主考官,見身著舊衣的鄧文武對監考官都“意思意思”,衣著華貴的鄧文斌卻故裝懵懂地什麼表示也沒有,當即就想找個合適的機會懲治鄧文斌。盡管監考官無權閱卷,但在在所有試卷改完之後,主考官故意把抄錄閱卷結果的差事,交給了那位沆瀣一氣的監考官。這就輪到鄧文斌倒黴了,明明錄取二榜第一名的鄧文斌與名落孫山的鄧文武試卷恰巧放在一起。監考官見他們都有是一個省一個縣一個鎮一個村人,連姓名也隻差半個字。

“這真是天賜良機啊!我隻須在二人的試卷上各改半個字,就可以讓那個目無監考官的狂小子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麵對此情此景,監考官一邊高興地默默私語,一邊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二人試卷上的名字各改了半個字。於是,本來名列孫山的鄧文武中了進士;名副其實的二榜第一名進士,卻一文不明。

盡管心裏有數卻無以言說的鄧文斌,除了默默承受外,別無他法。他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地把自己關在家裏“軟禁”了半個月。半個月之後,他突然宣布:“鄧文斌解放了,我要出門遊山玩水去了!”

父親鄧示藻,見兒子終於從落榜的陰影走了出來,便如釋重負地問他要多少錢,帶幾個家丁?問他是準備去漢口,還是下蘇杭?鄧文斌笑了笑,說:“孩兒一不要錢,二不要人,三不出遠門,隻想手提狼豪一支,在黃梅境內東遊西蕩——走到哪裏,寫到哪裏。”

“就算在本縣境內既不坐車,也不乘船,總得要帶上點住宿、吃飯的錢吧?”鄧示藻說。“再說,你既然要寫,也得帶幾個錢買文房四寶吧?如果什麼也不買,那就派個家丁把要用的東西都挑上,你走到哪裏,他就跟到哪裏,總可以吧?”

“除了筆以外,什麼也不要。孩兒除了朋友多之外,還有點能寫會畫的本領。進京趕考不行,在黃梅境內,走到哪裏吃到哪裏。卻不成問題。”鄧文斌說:“至於寫麼,無論是詩詞歌賦,還是楹聯書法,孩兒都能以水當墨,以石當紙,走到哪裏寫到哪裏,寫到哪裏就丟到哪裏,心裏想到什麼,手裏就寫什麼。寫完之後,管他是風吹幹了,還是太陽曬幹了都沒關係。反正是,血過,淚過,名過,利過,滄桑過,榮辱過,沉浮過,已經進入了一種境界,一種了知,一種徹悟。我現在什麼都明白了,並澄澈出的一字——玩。孩兒該想的想過了,該寫的寫過了,該說的說過了,這就足夠了。還要什麼紙呀,墨呀,的幹什麼?”

鄧示藻覺得兒子的情緒有些不對,讓他獨自出門有些不太放心。派個人跟著吧,又擔心兒子不高興,怎麼辦呢?鄧示藻心裏一急,立即想到了兒子對自己的書法非常自信,便說:“斌兒,你看這樣行不行,為父既不給你錢,也不給你文房四寶,更不給你派家丁,就叫一個石匠帶上可已在岩石上鑿字的工具,你寫到哪裏,他就鑿到哪裏,你寫大字他就鑿大字,寫小字就鑿小字,行書、楷書、隸書、狂草,你想怎麼寫就怎麼寫。這樣,不僅你自己可以‘玩’,後人不是也玩麼?”

“這個主意不錯!”沒等鄧示藻把話說完,鄧文斌便高興地接過話頭道:“這真是知子者莫若父啊!”

從那天開始,鄧文斌幾乎跑遍了黃梅的所有景點,也寫遍了能夠引發其興致的所有景點。凡是鄧文斌題過字的地方,後來都成了人們競相參觀的景點。

然而,有一利必有一弊。鄧文斌的書法在給人以享受的同時,他題寫的內容,也給人提供了意誌消沉的證據。難怪,邢滾子對邢繡娘說,鄧文斌在噴雪岩前寫的那幅對聯,看了叫人難受。

“那你們記不記得噴雪岩前那幅對聯的具體內容呢?”邢繡娘問。

邢滾子搖了搖頭說:“我不知道,你大哥也許知道吧。”

“我也不知道。”沒等邢繡娘開口,邢東木便說:“聽說那幅對聯中,最能暴露鄧文斌思想消沉的,有四個字。可惜,不知是哪四個字。”

邢繡娘覺得這件事情非同小可,決定親自到老祖寺前的噴雪岩去看個究竟。由於,到老祖寺去必須從鄧文斌的村子附近經過,而鄧文斌又是當地名人。因此,隨著距離的越來越近,關於噴雪岩前 幅對聯的傳說也越來越具體了。

原來,鄧文斌“遊山玩水”,是由近及遠,先從自己的家鄉壟坪鎮開始。半年前的一天大雨過後,鄧文斌乘興來到離鄧老屋不足十裏的老祖寺。由千歲寶掌和尚親手創建的老祖寺,就座落在的紫雲山上。紫雲山的蓮花峰由七座山頭相對、狀若花瓣的七個山峰相聚而成。蓮花峰中間有一片盆地,老祖寺便建在盆地上。遠遠望去,恰如蓮心吐蕊,花瓣托心。

這裏既是被文人墨客們津津樂道的“山間一場雨,四處掛飛瀑”的好去處,又是名不虛傳的“群瀑鬥豔”之地。那富有詩情畫意的龍潭瀑、玉泉瀑、仙女瀑、飛雲瀑、噴雪瀑等等,無不分外引人入勝。其中,最為壯觀的當屬噴雪岩瀑布。瀑流從雙峰尖岔口處劈山而下,跌入岩底深潭,劃破蒼山鬱林;飛流直下,流線如布,水氣如紗,水聲鏗鏘如奔雷,其氣勢磅礴,驚天動地,飛沫如雨洗雲天;被岩石撞碎的泉流,濺花如雪,水珠粉塵漫空飛濺,化成雨霧,變為白雨,儼然迸玉噴雪,雪濤飛湧,滾滾而下。“噴雪岩瀑布”,也因此而得名。

噴雪岩瀑布長150餘丈,寬8丈許,仿佛九天仙女飄落在山間的玉帶,在緩緩舞動;恰似萬丈素絹,懸掛於碧峰青巒之間。遠遠望去,如銀河倒瀉,讓人百看不厭;走近一看又像白龍出山,給人以山崩地裂之感。唐代名臣李德裕,曾在噴雪岩留下了“立足清心”的墨跡石刻。

鄧文斌知道,李德裕是唐武宗會昌年間著名的宰相。他為政期間,內製宦官 ,外平幽燕 ,定回鶻,平澤潞,有重大政治建樹,曾被李商隱譽為“萬古之良相”。

李德裕留下的這四個字,讓使鄧文斌突然想起明末兵部尚書汪可受。汪可受少時隨父親汪勳到此觀瀑時,曾信口吟出:“萬丈飛流從天落,晝夜奔忙入海河。立足觀瀑心如洗,流響勝似清廉歌”的詩句。後來,汪可受真的言行一致了,在他從政四十餘年的曆程中,秉公問政,為官清廉,心清如洗。因此,在他告老還籍時,崇禎皇帝恩賜他“天下清廉第一”的金字匾額一塊。

鄧文斌的母親汪氏,便是汪可受的後裔。他不僅從小便聽說過這個故事,而且不止一次地在汪氏宗祠內見過那塊金字匾額。甚至可以說,正是那塊“天下清廉第一”的匾額,使鄧文斌的頭腦裏深深地打下了“當官亦能為民”的烙印。不過,這次“落榜”後舊地重遊。準確地說,是被貪官汙吏,從皇榜上生拉硬扯下來之後,鄧文斌站望著那能為人“洗心”的瀑布,當即揮毫寫下了一幅對聯。

一直跟隨在他身邊的打石匠,隨即手腳麻利地將那十八個大字,鑿在鄧文斌觀看瀑布時站立的那塊巨大的岩石上。盡管十八個大字寫得剛勁有力,刻得巧奪天工;盡管那十八個大字,無論遠看還是近看都是一種藝術享受。然而,凡是關心鄧文斌前途命運的朋友們,都從這幅對聯中讀出了幾分無耐,幾分消沉。

邢繡娘來到噴雪岩前一看,發現那幅對聯居然刻在水裏。原來,鄧文斌來的時候是秋季雨水少,他站的那個塊岩石上沒有水,現寫現刻非常方便。邢繡娘來的時候,是春末、夏初,雨水多,那塊岩石也就被來勢洶猛的噴雪岩瀑布給淹沒了。不過,鄧文斌的字寫得很大,刻得又深,加之水色清純。因此,不僅聯文清晰可辯,而且如同鑲嵌在一個巨大的水晶體內一般,玲瓏剔透,美不勝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