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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文斌落榜

鄧文斌聽說,鄭板橋曾經為自己的兒子留下了一幅對聯。上聯是:“淌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飯,自己的事自己辦,靠天靠地靠祖宗,不算好漢”,下聯是:“端別人的碗,受別人的管,別人的錢別人攢,想吃想喝想偷賴,才是笨蛋”。他覺得鄭板橋這是在告訴自己的兒子,真正的靠山是自己——“靠天靠地靠祖宗”,意味著坐享其成,都“不算好漢”。

鄧文斌認真讀書,努力練字、吟詩、作對聯等等,都是在這一思想的作用下,繞有興致地開展起來的。同樣,在這種思想的作用下,鄧文斌對於鑽門路、找關係、尋求靠山,一點興趣也沒有。甚至,以為這樣做的本身,就是自己在給自己尋找偷懶的機會,自己在給自己尋找“終南捷徑”。而“端別人的碗,受別人的管……想吃想喝想偷賴”,都是笨蛋。他認為,任何人一旦有了偷懶、走捷徑的投機取巧意識,哪怕你是天才,也有可能變成笨蛋。

所謂“道”,對於一個團體而言,就是總體的戰略;對於個人而言,就是行為規範、準則以及處事方法。如果說“道”是道路的選擇原則,那麼“術”就是選擇具體從哪條道路,來穿越解決事件的叢林。因此,術就是具體、量化、實體化的行為表現。

文章接著說:舉個例子,很多人都有自己的信仰,鄧某就信仰佛教。念佛是佛法嗎?不是。參禪是佛法嗎?不是。念咒是佛法嗎?不是。拜佛是佛法嗎?也不是。反過來說,念佛不是佛法嗎?參禪不是佛法嗎?念咒不是佛法嗎?拜佛是佛法嗎?其實,這些也都是佛法。所謂佛法,就是一個道,就是指導你該去做什麼,不該做什麼。而念佛、參禪、念咒這些都是術,也就是你具體是在做什麼。

正是由於“道”與“術”之間彼此包含,使得很多人以為,有了“術”就一定能夠得“道”,得了“道”也就自然可以成為一個成功的人。然而,事情並不那麼簡單。

術於外,而道於內。“術”也可以說是佛語中的所謂“相”。執著於相,無非是表麵浮華,終究難以成道。隻有那些真正的執著於“道”的人,才會最終取得成功。因為“道”最寶貴的地方,就是變通。因此,又有“有道無方”之說。有“道”才能夠隨意取術,如理應對。所謂‘持大經應萬變’,‘雖萬變卻不離其宗’,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文章說,還記得張三豐是如何教授張無忌太極拳的嗎?一遍過後,問之答曰:“全記住了”。重新來過,卻已是完全不同的招式。再問,回答說:“記住了一小部分”。如此三次,最後回答說:“全不記得了”。於是,張無忌才真正學會了太極拳,也才挽救武當於危難。?

邢繡娘由此而想到了自己的戲班子。她覺得戲班子是合作不是合群,不是明明工作時間就能完成的工作,偏要下班以後加班才能體現“全力”。如果僅僅有術就可以,而術又是如此容易就可以獲得,那麼人人都可以得道成仙。但事實上,正如我們所知道的一樣,並非如此。

因此,班主首先就應該修煉自己的道。不要問這個道是什麼,因為道本無形。正所謂:“道可道,非常道”。何為非常道?就是沒有一成不變的道,非即沒有,常即有形。

文章說:有道無術,術尚可求;有術無道,則隻能止於術。神即道,道法自然!對於這兩句話,邢繡娘的理解是:道是內心的境界,術為外在的修為; 道是術的基礎,術是道的表現;有道才能成就更高的術,有術無道隻能是普通的人。精神、品德就是道。 道法自然,就是說道應該合乎於人理、天理——功到自然成!

“道”首先是指人的心性德行,再指至高的道。“道”,應是“順應自然之道”,如果能得這個“道”,就擁有了“大智慧”。何謂神?神其實就是你心中的依托。何謂自然?自然即是世間萬物。術即是如何麵對自然的方法。道法自然,就是用心體會世間萬物,明了其正道,用心做人! 道理就是這樣簡單!

道是心中的路,也就是天理 。有道,就是有誌向、有德或通明事理。無道,就是沒誌向、無德或不通事理。術就是方法、術數 (可做好事,也可做壞事)。

邢繡娘正是在這篇題為《人生旅途的道與術》的文章的指導下,才把邢家班的台前、幕後,處理得井井有條,得心應手。

邢繡娘把它戲稱為“南陽布衣的道與術”。

如果說南陽布衣的《人生旅途的道與術》,是“務虛”的。那麼,鄧文斌送給邢繡娘的兩個劇本,則是“務實”的。

因為,主、客雙方都有挑選的餘地。所以,到江西去演出的計劃,很快就變成了現實。

在江西三年,邢繡娘先後跑了九江、瑞昌、武寧等二十多個縣。幾乎在所有地方,邢家班都是堅持夜晚唱戲,白天收徒教場的原則。邢繡娘這樣作,主要出於兩種考慮。一是為了滿足當地廣大戲迷們想學戲,想唱戲,想培養江西人自己的戲班子的要求。二是凡是鐵了心跟自己到江西來的演員們,他們拋妻別子,告別親人,遠赴外省外縣,除了對黃梅戲的癡迷之外,還有一份“養家糊口”責任。

實踐證明,邢繡娘這樣作是對的。凡是邢繡娘當年到過的地方,後來基本上都成了著名的黃梅戲流行區。那次跟隨邢繡娘闖江西的演員們,在經濟上也都是滿載而歸。必須說明的一點是,包括邢繡娘在內的黃梅人,無論走到哪裏,都不把自己唱的戲叫黃梅戲,而是叫“采茶戲”或“采茶調”。隻有外地人,才稱這些黃梅人唱的戲為“黃梅戲”或“黃梅調”。正因為如此,邢繡娘留在江西的黃梅戲,江西人至今仍十分原生態地稱之為“采茶戲”。

盡管邢繡娘在江西鬧得十分紅火,但邢繡娘僅僅安安心心地在江西呆了半年,就開始想回黃梅了。原來,同在黃梅縣唱戲時一樣,邢繡娘在江西唱戲時,他們演的幾乎是清一色的生活小戲,如《補背褡》、《掰竹筍》、《染羅裙》、《賣大蒜》、《釣蛤蟆》、《送表妹》、《種大麥》、《勸細姑》等等。雖然觀眾多,卻自覺有許多不能盡人意的地方。比如,《小姑懷胎》的許多內容不文雅,《王瞎子捉奸》中的許多情節醜死人等等。這些都應該請人幫忙斧正。

還有一點,就是現有的黃梅戲劇本中,很少有漢劇中的《擊鼓罵曹》、《賣馬》、《碰碑》、《瓊林宴》之類的高台大戲。雖然有《空門賢媳》、《牌環記》等數量不多的大戲,也都是根據漢劇《蓮花庵》和《合銀牌》改編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誰是老子,誰是兒子。剛開始,邢繡娘也沒注意到這一點。沒注意到,並不等於邢繡娘不在意。開始,由於已經注意到這一點的觀眾、戲迷們誰也沒提到這一點,邢繡娘一時也沒有覺察到。

後來,當邢繡娘懷著極大興趣連續排練,並演出了鄧文斌臨別時送給她的《羅帕記》、《白扇記》兩本大戲之後,才從觀眾、戲迷們的喜形於色中,從他們“說漏了嘴”的言論中,發現人們並不是僅僅關注演技、唱功,更不是像某些過分自信的演員們所認為的:“隻要演員色藝俱佳,無論演什麼,觀眾都喜歡”。邢繡娘已經隱隱約約地地覺察到,觀眾更需要有更思想性,藝術性的黃梅戲大戲。

其實,邢繡娘從小就聽別人唱過《羅帕記》的“歌本”兒。其基本故事情節比較簡單,說的是:明代清平府新羅縣舉人王科舉,娶妻陳賽金。一天,陳氏率丫環四人遊花園遇雨,不慎失落了羅帕。王家澆花養馬的奴仆薑雄,在花園拾得了羅帕。但是,當陳賽金向他尋覓,他卻拒不承認。

春闈之時,王科舉帶薑雄上京趕考,陳賽金備酒為丈夫餞行。席間陳氏叮囑薑雄:一路上小心服侍老爺,不要因拾了羅帕而胡言亂語。王科舉赴考途中,住在女店主陶花容的客店。薑雄在調戲陶花容時,竟以羅帕為證,抬高自己的身價,聲稱王科舉之妻陳賽金與他有私。

薑雄騙奸陶花容得手後,竟於天亮前帶著羅帕寶物遠逃他鄉。店主陶花容欲調戲王科舉不成,便以陳賽金贈羅帕給薑雄之事奚落王科舉。王聽此言,即不赴科場,回家責妻。從索取羅帕入手,繼而打妻,休妻。陳氏據理申辯,無濟於事。王科舉直接命家院,將休書送給陳賽金之父陳尚書。

賽金含辱回到娘家,遭父親責罵,並命她投井自殺,被太白金星搭救。陳賽金向母親哭訴原委,引起了母親的同情。母親給她銀兩,她寄宿荒郊古廟,一胎生下兩男一女。適逢傅員外無子,便將陳賽金收留家中,以兄妹相稱。陳賽金的兒子取名文龍、文虎,女兒取名鳳英。陳氏從此在傅家撫養兒女。

鄧文斌將《羅帕記》編成了上、下兩大本戲。上本名為《羅帕記》,下本名為《三鼎甲》。下本說的是:十六年後,王科舉如夢方醒,悔當初不該聽信奴仆薑雄的讒言,休了賢妻陳賽金。王日夜思念賢妻不得相見,隻好憑記憶描繪其容貌,以寄托思念之情。這一年,王科舉將妻子的畫像帶在身邊,再次進京求取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