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攻心為上
早上。彩鳳在賀光的屋裏彙報。據瑩瑩的鄰居說，今天天亮前她聽到了門聲。她出來從門裏往外正好看見有好幾個人從瑩瑩家出來往外走，有的人還一瘸一拐，還有一個人背著另一個人。其中一個人說輕點兒，別讓鄰居看見了，他們就小心的往西走了。天亮以後這個鄰居看丈夫下地幹活去了，這才出來報告給彩鳳。賀光聽完，想了一會兒說：“隻可惜啊，她彙報的太晚了，他們現在早就回城裏了。看來你昨天分析的情況一點都沒有錯。跑的人就藏在她們家。裏邊很有可能就有郭大馬棒這個壞東西。他曾揚言說咱們把他們的東西都分給了老百姓，有一天他們要清算的，哼！想嚇唬我們。看來你昨天是相當的危險。你要是有個好歹，那在咱們遼北可就讓壞人乘機揚言了，說把婦女主任都給殺了，那他們的氣焰就得更囂張了，你可得要保護好自己啊。”說完賀光變得很嚴肅起來。
這天上午在縣委會議室裏，張書記正在講話：“中共中央發出‘關於反奸清算與土地問題的指示’也就是五四指示後，咱們鐵嶺已經搞了起來，同時還要堅持‘減租減息、分開拓地。’咱們要根據五四指示精神，要分開拓地、沒收敵偽地、減租增資及用獻地等辦法來分地。在這裏有兩點請大家要注意：
一，日偽時期的公用地和日本、朝鮮移民開拓團占有的開拓地；
二，在群眾中我們要掀起讓地主、富農，主動地把他們的土地獻出來。
我們組織群眾收繳地主武裝、開展反‘翻把倒算’鬥爭、鎮壓一批枯惡不悛的反動地主分子。”
就在張書記講話的時候，瑩瑩突然起來走了出去。彩鳳給郝七使了個眼色，郝七馬上跟了出去。
瑩瑩剛走出縣委大院，郝七就馬上從後麵跟上了。瑩瑩走到大院兒門口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見身後有人，就假裝蹲下弄弄褲腿，然後站了起來又撲攏撲攏上衣，走出了大門。郝七吹著口哨走了出去。收發室的老頭出來看個究竟，他皺了皺眉頭後進了屋。沒有一袋煙的工夫瑩瑩又回來了，剛走到大門口，收發室的老頭出來了喊：“喲！方幹事，這裏有你的信。”瑩瑩一聽馬上走了進去，很快就拿著一封信出來又回到了會議室。
大家吃過午飯後又回到會議室繼續開會。在會議還沒有結束時，彩鳳就把瑩瑩叫到自己的屋裏。彩鳳先給瑩瑩倒了一杯水，然後坐到她的對麵，很耐心地說：“你的問題還挺嚴重的。你不說，我們也都掌握了，你應該對賀局長有個交代的。你說你的屋裏沒有藏人，可你說什麼就是不讓我進去。你說我是別人嗎？我對你不好嗎？共產黨對你不好嗎？過去我們中國的老百姓過的是什麼日子，你都忘了嗎？我了解了你的情況。牛倪倪在你父母去世的時候幫助了你，可你想過了嗎？她為的是你嗎？她為的是她們家、為的是她自己。她年輕的時候就守寡，但是她靠自己的臉蛋和肉體賺了多少男人的錢，又破壞了多少家庭，你去打聽打聽整個鎮子，哪個不戳她的脊粱骨；她現在再靠那套早已沒了市場，她年輕時喜歡她的人早已遠去，誰能拿他當人呐？她為了再得到一點飯吃，隻好給那些反對共產黨的人通風報信。你說這樣的日子能長嗎？你現在可就是以前的她呀，她現在拿你來陪人，可你老了又怎麼樣呐，還不是跟她一樣的命運嗎？瑩瑩啊，你還年輕，不能就這樣在這個不象家的地方活下去呀！不是我嚇唬你，如果他們知道當初是你破壞了他們炸大會現場，他們不活扒了你的皮才怪呐！”
瑩瑩聽了這些話，先是一愣地站了起來，隨後又坐下，眼淚圍著眼圈轉，低下了頭。好半天有氣無力地望著彩鳳，說：“梁主任，我知道你對我好，可我，你還是讓我想想吧！我在這個家庭長大的，有些事情不是幾句話就能夠說得清楚的。請你給我點兒時間，讓我好好地考慮考慮行嗎？”彩鳳站了起來，來回走著說：“其實我已經給你機會了。可以這麼說，公安局現在就可以把你關進大牢，對你宣判的。因為就是你們把郭大馬棒藏起來，在天亮前又是你們給放跑的。他們當中有一個受了重傷，有一個人背著他走的。其他還有幾個受輕傷的，我說的沒錯吧。當時在我要堅持進你的屋裏的時候，他們就在你的屋裏。是因為沒有來得及躲藏不是嗎？”瑩瑩猛然抬起了頭，順著她的額頭往下淌汗。她睜大了眼睛看著彩鳳急切的說：“多虧你沒有喝第二碗水，也多虧你沒有走進我的屋子裏，要不然會出大事的，那樣我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我也就隻有死路一條了。”說完她兩行淚水不斷的往外湧。彩鳳拿著手絹給瑩瑩擦著。這時門開了，郝七說：“梁主任！賀局長叫你去一趟。”彩鳳要走，又回頭對瑩瑩說：“你先回去吧，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不過你得趕快把你的一切告訴我呀。”說完就走了。
瑩瑩垂頭喪氣，頭也不敢抬地回到了家裏，一進門就倒在了地上。牛倪倪趕緊跑過來架起瑩瑩走進了屋裏又把她拽到了炕上說：“你是怎麼了呀？早晨出去的時候還好好地呐，怎麼到了晚上就病成這個樣子了？真是的。你這丫頭倒是說話呀！要不是出了什麼事情？”沒見瑩瑩動彈，她就上了炕去摸瑩瑩的額頭說：“哎呀！我的媽呀，怎麼這麼燙啊？”她麻溜下地端來一盆水投著毛巾放在了瑩瑩的額頭上說：“我給你抓點兒藥。你呀，還從來沒有這麼嚴重的呐。天呐，我們這個家呀可全靠你了呀，我的瑩瑩啊！老天爺有眼，讓我們的瑩瑩闖過這一關吧！”說完她的肥胖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牛倪倪買了湯藥回來熬著。她在瑩瑩身邊著急的看著。瑩瑩一直在說著夢話：“張書記說要分地主老財的東西，還要、還要把他們的土地都給分了，分吧，反正我沒有，我沒有哇！你們就翻吧，翻走了就利索了，跟我沒有什麼相幹，不怨我，是他們，是她讓我的，不是我呀！”牛倪倪皺著眉頭聽著，她看著瑩瑩後又搖搖頭走了出去熬藥。
牛倪倪把熬好的湯藥端進來，扶起瑩瑩靠牆坐著。瑩瑩起來有氣無力地喝著湯藥。牛倪倪說：“你病了，你到底咋的了？是不是有什麼情況啊？你得趕緊告訴我，要不，晚了你會吃不了兜著走的呀，你倒是告訴我呀？”瑩瑩喝完了藥把碗放在了炕沿上還要躺下，牛倪倪急皮酸臉的說：“總得有個說法呀？你老是這個樣子哪行啊！”瑩瑩還是沒有說話。牛倪倪又問：“你發燒的時候說什麼分地，還有什麼分東西，啊，還要鎮壓一批地主分子，是真的嗎？要是這樣的話，那咱們現在就得進城，可得把這個情況帶去。”牛倪倪正說著，瑩瑩從兜裏摸出了一封信遞得了牛倪倪說：“給你吧，也許有用。”牛倪倪說：“啊，你怎麼才給我呀，這一定有大事情要發生啊！快，跟娘去借個驢車套上，咱們趕緊進城。”說著就拽瑩瑩下地。瑩瑩說：“娘，我不去。”牛倪倪說：“走，不去也得去，辦事要緊。你沒看嗎？那郭大馬棒不來，往後咱們這個家可怎麼活呀？你不把他給我哄好，那咱喝西北風去呀。再一個，你丈夫抽的那個也沒有了呀！你得管他要些那個東西，好讓你丈夫多活一些日子。要是他死了，你小叔子也沒有個信，那咱們不就成了老寡婦和小寡婦了嗎？日子久了，咱們坐吃山空的怎麼行啊？”說著她就從靠牆的箱子裏拿出了幾件衣服用布包著說：“我告訴你，那個眼鏡王可不是一般人物，你要是把她給我哄好了，那可是要什麼就有什麼呀！到那時侯哇，我再也不用看郭大馬棒的臉子了。咱們把他一甩，哼！你娘管叫他在咱們麵前求咱給他一碗粥喝的，哼！”說完牛倪倪的眼睛已經眯成了一條縫，目光中仿佛看到了郭大馬棒正跪在地上乞求她的施舍。她猛然醒來拽著瑩瑩說：“快，跟娘走，咱們到城裏先住在大車店裏，然後在……”瑩瑩被她拽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