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沉滓泛起
這是個豔陽高照的好日子。縣委大院裏鼓樂陣陣，彩旗飄揚。離大院很遠就能聽到大院裏的歡歌笑語。此時，彩鳳正帶領秧歌隊扭著東北大秧歌。她神采飛揚地跳著、扭著、笑著。王真走過來對彩鳳說：“彩鳳啊！今天是咱們縣委縣政府的一件大喜日子。你們可得扭出花樣來呀。”彩鳳說：“放心吧。我們的秧歌會讓你們看不夠的。”說著就又回原隊去了。這時，方瑩瑩在秧歌隊裏用眼睛溜到了自己的小叔子。她眉頭一皺趕忙又跳了起來。沒大工夫，王真又過來說：“彩鳳，今天你即要代表婦女講話，還得把秧歌給我跳好啊。在大會開會以前，就在領導都坐到前邊的時候，你們就先跳一場，你們跳完了，大會就開始了，會議最後你們再跳個秧歌收尾。”彩鳳說：“啊，我知道了。”秧歌快要準備開場的時候，方瑩瑩一眼就看到了郭大馬棒滿麵笑容地帶著一行人馬走來。郭大馬棒見別人的麵就雙手抱拳地說：“祝賀祝賀啊！”然後耀武揚威地走到會場的最後排坐下了。方瑩瑩一直用眼睛溜著，郭大馬棒他們卻看不到她，因為她在秧歌的隊伍裏。
彩鳳走到前邊剛要說話，瑩瑩一把拽住了她說：“快，彩鳳姐，我找你有急事。”彩鳳說：“哎呀，有什麼事啊？等大會開完了再說吧。”瑩瑩使勁地拽住她說：“你不聽，你可別後悔啊，是最重要的情況。”彩鳳一看瑩瑩皺著眉毛，便說：“那你說吧。”瑩瑩馬上貼著她的耳根子說了一會兒。彩鳳的臉色突然變得非常嚇人。她聽完了最後一句話堅定地說：“你別動，別讓人看出來，我走了。“說完轉身就走了。
瘦弱年輕的男子電工抵威子在大會主席台後邊走動著。他走到公安局長身邊的時候，賀光一揮手，郝七等幾人一下就把他按倒在地。王真、賀光及馬雲青和郝七把抵威子拽到大會主席台的後麵一個角落。賀光小聲但卻嚴厲地說：“你趕緊交代！你犯的是破壞革命的壞分子罪。一會張書記來了，那說槍斃可就槍斃啊。小馬啊，去！趕緊通知張書記，大會馬上停止，大家撤離大會現場。”馬雲青答應了一聲走了。這時郝七走上前跟抵威子說：“我說呀，你可抓緊啊，不然就沒機會了，這可是我們給你一個活命的機會啊。”抵威子跪在地上哭喪著交代說：“炸藥是他們給我的，他們讓我安放的，一共有五處，我帶你們現在就去拆，不然再過一會兒就來不及了。”賀光跟王真對了一下目光說：“好吧，你現在就帶我們拆去。”抵威子站起來，綁著的手被鬆開了。他開始到處拆炸藥包。而這一切坐在前台的人一點都沒有看出來。郭大馬棒看著手腕上的表，用餘光掃了一眼周圍，臉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王真把各位領導都一一讓到主席台上坐好後，他看著彩鳳微笑的說：“大會就要開始了，首先請大家欣賞秧歌，好，有請！”秧歌隊很快進會場跳了起來。王真興高采烈地介紹說：“秧歌隊領隊的是咱們的婦女主任梁彩鳳！”她們精彩的秧歌舞贏得了陣陣掌聲。郭大馬棒看著手表，眼看爆炸的時間就要到了，他跟身邊的沈中海說：“讓我們看看一場人肉開花的好戲吧。”沈中海也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說：“時間已經到了，怎麼回事呀？”郭大馬棒說：“啊！”他又看了一眼表，分針已經過了，這時，他迅速地掃了一下四周說：“有情況，把槍準備好，快撤！”說著掏出了一顆煙，走到最後邊站好後，又環顧了一下周圍後點著了。他抽了兩口，就徑直地朝著茅房快速地走去。沈中海和赫北來也有些驚慌的跟在他的身後。此時站在大會主席台兩側的郝七和馬雲青分別給保安人員示意。郭大馬棒假裝吐痰，回了一下頭，發現身後已經跟上了好幾個人，每一個人的手裏都緊緊地握著槍。郭大馬棒說：“完了，看來我們是要栽了！”沈中海說：“沉住氣，咱們先進茅房。”說著他們走進茅房。
這時外頭有個人站住了，對一名保安小聲說：“賀局長說，能擒就擒，抓不住的話就把他們先趕跑，不能有槍聲，不能因為他們破壞了今天的慶祝大會。坐在前排的有省裏來的領導，等今天的活動結束了，再想辦法抓他們。”
此時，茅房裏的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幹打磨磨不敢出來。又過了一會兒，外頭進來了倆個人。他們分別解開褲子的前開門，若無其事地對郭大馬棒說：“你們怎麼這麼慢呐？大會馬上就要開始了，快點吧。”郭大馬棒手裏緊握著的槍本來就要開火了，一聽他們說的話，看他們解前開門，就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郭大馬棒假裝係褲腰帶說：“老弟呀，咱們快著點啊，大會就要開始了。”沈中海一聽也站了起來，但一隻手始終沒有離開衣兜裏的槍，隻用一隻手慢慢地提著褲子。他倆一前一後地出來。赫北來在最後邊也走出了茅房。他們握著槍慢慢地從幾個保安身邊走過去，不時地回頭用餘光掃著大家。幾名保安也慢慢地轉身盯著他們的舉動，直到他們拐彎。一個保安說：“他們是有準備的，你沒看他們的手一直插在兜裏嗎？如果我們驚動了他們，那他們馬上就會開槍的。你沒看嗎，就在拐彎處還有他們好幾個人在那裏接應，那樣的話，大會就不能按時開了，賀局長說了，咱們不能讓省領導失望啊。”另一人說：“那也不能就這麼放過他們呀？”這個人說：“你不放過他們，你能怎麼的，你能開槍打呀？那槍一響，大會不就開不成了嗎？”說話的人瞪了一眼那個人。
傍晚的時候，郭大馬棒和他手下的幾個人來在一家飯店吃飯。郭大馬棒說：“看來這個抵威子最起碼沒有說出咱們，起碼他沒有提到我，不然那個賀小子早就親自帶人把我給崩嘍哇。咳！我命大呀！他媽的。”沈中海說：“咱們可不能把他們看得太簡單了。他們在東北抗日的時候那可都是立過戰功的。他們對付咱們那可是小菜一碟呀。”赫北來說：“你可別老替他們紮呼了！立過功算什麼呀，還不得到咱們這個地方跟咱們一樣喘氣，跟咱們一樣吃飯拉屎啊？依我看呐他們還不如我們呐，我們每天都有肉吃、有酒喝、有女人睡。他們呐，哼！個個都象他媽的苦行僧，每天就吃點什麼小米粥，大餅子，鹹菜條什麼的，身邊又沒有女人陪著。真他媽的白活。”這時從外頭跑來一個人說：“報告郭司令，共黨他們正從北往南開始挨門挨戶地搜呐，還登什麼記呐，也不知道他們是要幹什麼。”郭大馬棒馬上摸摸腰裏的槍一揮手說：“咱們趕緊走！說不定就是衝咱們來的呐。”說著大家都跟著他從後門出去了。
天色晚了，彩鳳和方瑩瑩在辦公室也清點完了包裹。彩鳳說：“我送你回去。”瑩瑩點了點頭。彩鳳一邊往外頭走一邊問：“我一直在想，你怎麼知道那些壞人的呐？”瑩瑩說：“我看他們鬼鬼祟祟的，就感到有什麼事情要發生，就趕緊向你報告了。”彩鳳說：“瑩瑩，你做的對呀！是你挽救了大家。說真的，要不是共產黨幫助咱們呀，咱們還不是得被那些地主老財欺負啊。那咱們婦女可就不能翻身過日子了。在一起工作多好呀！咱們倆以後就做最好的姐妹吧！來，我把這個我最喜歡的項鏈送給你，也算是我個人對你的獎勵吧。以後你有什麼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來，我給你戴上。”彩鳳說著就摘下項鏈給瑩瑩戴上了。瑩瑩說：“這哪好意思啊，我又沒有什麼送給你的。”彩鳳說：“你今天的事是最好的立功表現，政府應該獎勵你，可咱們政府剛剛成立，沒有條件。再說了，你的立功是保密的，又不能公開的，所以就算你為婦女做貢獻了吧。”她們一邊說一邊走，不知不覺地到了瑩瑩的家門口。瑩瑩說：“已經到我家了，你進屋坐一會兒吧。”彩鳳也沒有多想就說：“好哇，我正好認認門。”他們進了屋。瑩瑩給彩鳳倒了一杯水說：“你喝吧，我去拿瓜籽去。”彩鳳一把拽住她說：“幹什麼呀，我又不是外人，你快歇著吧。”
彩鳳的話還沒有說完，有人推開門。來者是個五十來歲、臃腫身材，瞪著大眼睛的女人。這女人是瑩瑩的老婆婆，叫牛倪倪。她一腳門裏一腳門外盯著彩鳳陰陽怪氣地說：“喲！是哪家的媳婦！我怎麼不認識呐？”瑩瑩說：“娘！這是我們的婦女主任梁主任。”老太太怪聲怪氣地說：“咱們這個地方還沒有這麼漂亮的人！你頭一次來我們家，沒吃呢吧？就在我們家吃吧。”彩鳳一聽馬上說：“啊，不了大娘，我們在食堂都吃過了，我就回去了。瑩瑩！明天可想著早些去呀，咱們明早開個會，你可別忘了，我走了。”說完就從老太太身邊走過。彩鳳從她身邊經過的時候聞到了一股子刺鼻的香味，立即有種說不出的不舒服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