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睿逸填報了肚子,簡單說了若嵐的情況,他特別提到了一點:
“這孩子病得很重,剛動過手術丈夫就跟她離婚了,現在自己一個人帶著女兒生活。她的病治好的可能性很小,醫生說了,複發的可能性相當大。我想,她的生命就要走到盡頭了,我們不應該再隱瞞她的身世。她知道自己的身世後,非常希望能見一見自己的親生父母,哦,你丈夫還好吧?”他見常五妹立刻黑了臉,馬上轉移了話題,“若嵐的孩子非常乖巧可愛,很聰明,考上了我們那裏的重點高中,既懂事又能幹,如果若嵐走了,她爸爸那個沒有責任心的男人是不會養活她的,唉!孩子太可憐了!”
常五妹一邊聽他說,一邊抹眼淚,她抽噎著說:
“我命苦,我的女兒也命苦,連帶著外孫女也命苦,我這是做了什麼孽呀!”
張睿逸見常五妹痛苦不已,趕緊勸慰她:
“別光顧著哭啦,趕緊想想怎麼辦吧。你如果願意見見你的孩子,我就設法安排你見她一麵。如果不願意見她,我這就動身回去了。”
人們都說“可憐天下父母心”“虎毒不食子”,哪有自己生的孩子不心疼不想念的道理?常五妹毫不猶豫地說:
“見!當然要見見。是我的孩子啊,分別那麼多年,我常常會想,那孩子現在怎麼樣了?她長得像誰呢?過得好不好?……誰知道……她竟然得了這種病……”她又哭了起來。
正在這時,門外不遠處傳來腳步聲,從腳步聲的沉重有力可以判斷出應該是個男人。常五妹立刻變了臉色:
“糟了!他回來了!這可怎麼辦?怎麼辦?要是給他知道就完了!”
張睿逸也有點慌了,真要遇到不講理的蠻橫男人,他該怎麼對付?這樣的人不會跟你講道理的,不說有古話說“秀才遇到兵,有理講不清”嗎?現在,這個“兵”就在門外,而且越來越近了。既然說不清理,那麼動手呢?張睿逸是個學生,根本不是一個常年幹體力活的男人的對手。
正當兩個人手足無措時,一個聲音傳來:
“媽,你好點沒?我趕集時特地到衛生所給你買了點藥……”
一個粗壯黝黑的三十出頭的男人出現在麵前,常五妹放下心來:
“別擔心,這是我小兒子——虎子。來,虎子,認識一下,這位是……”她還是記不住張睿逸的名字,張睿逸站起來,向虎子伸出手去:
“我叫張睿逸,是搞地址勘探的。”
虎子疑惑地看看母親,又看看張睿逸,他見母親臉上有淚痕,忙問:
“媽,怎麼了?是不是身上難受?來,趕緊把藥吃了!”
虎子倒了水,遞過藥,看著母親把藥吃下去。常五妹拉住他的手說:
“虎子,你還記得我跟你們說過,我們家被你爸扔掉過一個丫頭的事嗎?”
“記得,是我姐姐,對吧?”
“你姐還活著。”
虎子的眼睛瞪大了,一臉難以置信地問:
“她不是被我爸扔進亂葬崗了嗎?沒聽說有人能從那裏活著出來的。那一片到處都是吃小孩死屍的野狗啊!屍體一扔進去就會被搶食一空……”
張睿逸聽得心驚膽戰,他這才知道當年為什麼常五妹那麼急切地拖著他往亂葬崗跑,她是怕去晚了孩子就會被野獸吃掉。
“你姐命大,被這位……”她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張睿逸,張睿逸趕緊說:
“叫我張老師吧,我的同事學生都這麼叫。”
“哦,她被這位張老師救了,被帶到大城市,送給了一對好心人做女兒。”
常五妹從口袋裏摸出那張照片,嘴角露出微笑,指點著給兒子看:
“瞧啊,你姐多好看啊!就跟你屋裏以前貼的那些電影明星一樣。”
虎子把頭湊過去,仔細看著照片,黑黑的臉上也綻開了笑容:
“是啊,真好看。姐的皮膚真白,穿得也時髦,媽,她比畫上的人還好看呢。”
母子倆正說著話,又一陣腳步聲傳來,伴隨著一聲咳嗽,常五妹慌了:
“你爸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