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實習順利結束了,幾個人的實習成績果然隻是“良好”,好歹可以拿到畢業證書了,大家也就沒太在意。
畢業在某種程度上意味著失業。有門路的學生自然不需要操心,但若嵐這樣沒有門路的病不會因為畢業了就開心雀躍,相反的,她比以往更留戀學校,至少學校對她來說是一個臨時的避風港灣,在這裏,她不用擔心工作問題,但若嵐知道,這不過是自欺欺人,自己遲早要走上社會。
同學們拿到畢業證書後陸續收拾行李回家了。原先熱鬧的寢室眨眼間就隻剩下了若嵐和另外一個家住在偏遠山區的女生,那個女生在等待她的父親和哥哥來接她。若嵐看看冷冷清清的校園,心頭湧上一抹惆悵。她的簡單的行李早已收拾好了,提起來就可以跳上公交車回家去,但她知道,郭繼仁希望自己能夠送他一程。他是最後一批拿到畢業證書的。
今天下午,郭繼仁將告別這個城市,回到生他養他的那個偏遠鄉村去。昨天晚上,幾個還沒回家的男生買來啤酒,鹵菜,邊喝邊唱,唱到最後,個個曲不成調,感情豐富的開始感傷慨歎。這一分手,大家天南地北,將來相見的機會就少了許多,尤其是來自農村的那些同學,有些可能再也見不到了。有人喝醉了,開始扯著嗓子喊某個女生的名字,像狼嚎,在靜夜裏顯得有些瘮人,但聲音裏的悲傷和無奈讓人心裏酸酸的。這青蔥歲月的初戀情懷,雖然大多花開無果,但若幹年後回想起來還是會覺得甜絲絲的吧。
若嵐躺在床上,聽著對麵男生宿舍樓裏的嘶喊喧鬧,隱約聽見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但那不是郭繼仁的聲音。他是個低調羞澀的男生,再喜歡也不會公然呼喊對方的姓名,必是哪個知道郭繼仁心事的男生在開玩笑。若嵐的心被憂傷浸著,她的淚不知不覺順著眼角滑落到枕頭上,她知道,自己和郭繼仁雖然走不到一起,但這份純真的感情會被珍藏在心底,永遠不會忘記。
送別郭繼仁的時候,兩個人並肩而行。此時已經無需顧慮太多,教導主任不會再橫加幹涉,同學不會再擠眉弄眼地開玩笑。校園裏很安靜,絕大部分學生都回家了。走出校門,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扭回頭,看著生活了好幾年的校園,心頭湧起一股留戀之情。
長途汽車站離學校大約有三站地,若嵐把自己的行李放在傳達室裏,打算送走郭繼仁再回來拿。平常話很多的郭繼仁今天異常的沉默,直到快到車站時才悶聲說了一句:
“送君千裏終須一別,回去吧,多保重!”
若嵐“嗯”了一聲,停下了腳步,郭繼仁努力擠出一個笑容,朝她揮揮手,走向售票處。看著他遠去的背影,若嵐的心像是被針紮了一下,很痛。疼痛的感覺雖然隻有一秒鍾,但她真真切切地感覺到了什麼叫“心痛”。以前在樹上看到這樣的詞語,她一直以為那不過是一種虛無的感覺,她不曾料到,心竟然真的會痛。這心痛的感覺和郭繼仁那黝黑樸實的麵孔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腦海裏,許多年後仍記憶猶新。
拖著腳步,若嵐回到了家,外婆去世之後,這屋子裏一直沒人居住,若嵐隻有放假才回來。她推開門,一股黴味夾雜著塵味撲麵而來。若嵐歎了口氣,她扔下行李,找出抹布、拖把和水盆開始打掃衛生。屋子不大,不過六十多平米,很快就打掃幹淨了。除了玻璃窗,其他倒也沒有什麼費時費力的活兒。吳簫跟她說過,玻璃窗不要擦,住在樓上,萬一失足墜下,後果不堪設想,還是留著請專業的保潔工清理吧。若嵐看看灰蒙蒙的窗戶,實在沒有膽子爬上去擦,隻好拿起電話撥了小姨的號碼。
等了好一會兒吳簫才來接電話,她的聲音裏透著慵懶和疲憊。聽說若嵐回來了,吳簫感到有些歉意:
“若嵐,對不起,小姨忘記去接你了……”
“小姨,你都不知道我哪一天回家啊,再說,我的行李不過就是幾件衣服幾本書而已,不重,不需要勞動你特意跑去接我的。”
“若嵐,你一個人住行嗎?需要我過去陪你幾天嗎?要不……你搬過來住?”
“不用了,我不想給你添麻煩。你家又不是隻有你一個人,就算你不說什麼,姨父未必歡迎我啊。嗬嗬,真的不用了,小姨,我已經是大人了啊!”
“你姨父……”
電話那頭的聲音低沉了下去,若嵐有些奇怪地追問:
“怎麼了,小姨?姨父怎麼啦?”
“哦,沒什麼,沒什麼。若嵐,等一會兒我去接你,咱倆去步行街上的必勝客吃比薩餅怎麼樣?”
“好耶!我最喜歡必勝客的比薩了!”
若嵐歡喜地叫著,扔下電話就衝進浴室去洗澡洗頭換衣服,她一邊洗澡一邊哼唱著,回家的感覺其實不壞嘛!她懶得去想就業的問題,先快活幾天再說吧!
晚餐吃得很愜意,吳簫和平時一樣,打扮得光鮮照人,已經四十歲的人,但怎麼看也就隻有三十出頭。若嵐看著小姨,羨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