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嵐,你怎麼了?說話!快說話呀!”
“……我爸媽……車禍……”
她沒再繼續說下去,沒等李老師反應過來,若嵐已經衝出了辦公室。
學校離小姨說的那個醫院不算太遠,大約有四五站地,若嵐看見車站上沒有車,連想都沒想,拔腿就往醫院的方向衝去。她跑得汗流滿麵,邊跑邊哭,淚水模糊了視線。一站地沒跑完,她的下腹部因劇烈運動疼痛難忍,蹲在了地上。
“程若嵐!等一下!”
是誰在喊?若嵐扭過頭去,年輕的李老師騎著自行車追了上來。他二話沒說,隻拍拍自行車後座,命令道:
“上來!”
若嵐雙手緊緊揪著李老師的衣角,緊緊咬著嘴唇,一聲不吭,淚卻一路不停地流著。小姨沒說她爸媽現在情況如何,隻是催促她立刻趕回來。她從小姨顫抖的語氣中感覺到厄運似乎掐住了自己的脖子,讓她感到呼吸困難,幾乎快要令她窒息了。爸媽還活著嗎?上帝,求你保佑他們吧!若嵐的身子顫抖著,她死死拽著李老師的衣角,指關節因用力過大而發白。李老師一句話也沒說,拚命地蹬著車。六月天已經很熱了,他的襯衫被汗浸透了。
跳下車,若嵐來不及向李老師道謝,隻是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就衝進了急救中心。她跑得太急了,等她看到小姨站在麵前時,已經刹不住腳,重重地撞進了吳簫的懷裏。吳簫的眼睛哭得又紅又腫,若嵐抓住小姨的手,一疊聲地問:
“我爸爸媽媽麼?他們在哪兒?他們現在怎麼樣?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吳簫將她摟在懷裏,還沒說話眼淚先下來了:
“若嵐,你要堅強點……”
小姨的這句話讓若嵐的心瞬間沉進了冰海的底下,她張著嘴,驚恐地看著吳簫問:
“他們……死了?”
“……你爸爸……當場就咽了氣,連一句話也沒留下啊!”
吳簫再也忍不住,嗚嗚地哭了起來。楊祖林抹著淚拍拍她的肩,再拍拍若蘭的頭,然後扭過頭去,摘下眼鏡擦眼睛。
若嵐無法接受慈愛的父親驟然死去的噩耗,她搖著頭,訥訥地說:
“小姨,你在騙我吧?我爸爸怎麼可能死了呢?怎麼可能啊?我不信。你告訴我,這是不是你在逗我啊?”
吳簫扳著她的雙肩,凝視著她的眼睛,對她說:
“孩子,這種事,小姨能跟你開玩笑嗎?”
若嵐知道吳簫說的都是真的,她知道父親不在了,但她還殘存著萬分之一的希望,希望這僅僅是一個黑色玩笑。她的腦子裏一片空白,一瞬間什麼也不能想,沒有悲哀,沒有絕望,沒有痛苦,什麼都沒有,仿佛有隻手將她的腦子徹底清空了一樣。
她木木地站著,看著小姨不停蠕動的嘴,她知道小姨一定是在講述車禍發生的具體過程,但她的耳朵卻像是被堵住了一樣,什麼也聽不見,吳簫的聲音顯得遙遠而飄渺。
當若嵐終於確信自己永遠見不到父親的時候,她的雙腳一軟,整個人癱倒在醫院的走廊裏。吳簫趕緊抱起她,楊祖林和隨後跟來的李老師一起將她扶到長椅上坐好。好半天,她能看到大家焦急的眼神,聽到各種嘈雜的聲音,卻依舊無法思考。
“可憐的孩子,這打擊對她來說太大了!”
旁邊前來看病的一位老太太無限同情地看著若嵐。若嵐木木的腦子裏終於記起了媽媽吳敏,她張了張嘴,想要問問媽媽的情況,但嘴張了半天,竟然發不出一點聲音。吳簫哭泣著摟著若嵐,若嵐顫抖的身體在小姨的懷抱裏漸漸安靜下來,她漸漸找回了感覺。
“我媽媽呢?她在哪裏?”
“正在搶救。醫生說,一定會盡力的。”
走廊盡頭的手術室門頭上,“手術中……”幾個字閃著幽幽的光。
“要是媽媽也死了,我該怎麼辦?”
若嵐的身體又開始微微顫抖起來。吳簫歎了口氣,緊緊抱住若嵐說:
“你不是還有外婆和我嗎?”
若嵐點點頭,不再吱聲。過了一會兒,她抬起頭看著吳簫:
“小姨,我要看看爸爸!”
吳簫愣了一下,她無法拒絕若嵐的請求,隻好示意楊祖林帶若嵐到太平間去,她本不想再去看姐夫那被撞得不成人形的身體,但她又怕若嵐受不了打擊,生怕她發生什麼意外,於是緊趕幾步,追上了他們,牽著若嵐的手一起走向太平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