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蘭殖民者出於報複心理,在沿海大肆進行“三光政策”。根據庫恩總督的命令,荷蘭殖民者到處抓捕明朝的壯年勞力,去為他們搶占的澎湖修築工事。僅僅3個月之中,被抓去的1500名華人奴隸,就被累死餓死了1300多名。最後好不容易等到工程完工,按理這剩下的270名華人奴隸應該被釋放了,可是澎湖的荷蘭殖民者又把他們當作禮物孝敬給了上司——巴達維亞總督庫恩。經過長途的海上跋涉,到達巴達維亞時,還能喘口氣的華人,數來數去,也就隻能湊夠130名了。
荷蘭殖民者的暴行,激起了大明政府和人民群眾的高度憤怒。於是,一場雙方之間的大戰不可避免的發生了。
此時,猛人沈有容已經被調往山東。在一連串的激戰中,跟第一次在屯門島與葡萄牙大了一場一樣,明朝軍隊對荷蘭戰艦高大堅厚,炮火駭人的威力大為震驚。
怎麼這些人的炮火被上次那個還猛呢?據當時一位關心時事的叫沈國元的文人在《兩朝從信錄》中記載:“前後左右俱裝巨炮,一發十裏,當之無不立碎”。
新上任的福建巡撫南居益,親自參與了這場搏擊之後,對這一點有深切的體會。他在一篇交給那個喜歡當木匠的天啟皇帝的報告(《謹陳閩事始末疏》)中驚歎說:波濤洶湧的大海中,我們實在難以跟荷蘭船抗衡。荷蘭船堅固龐大,發射的巨炮在10裏之外就能把人幹掉,我們的海船一被擊中,無不被打成碎片,就是有10萬水軍,照這個打法,也沒辦法取勝。(原文:“……見大海澎湃中,萬難接濟戰。夷舟堅統大,能毒人於十裏外,我舟當之無不糜碎。即有水犀十萬,技無所施。”)
一籌莫展的南居益,覺得硬碰硬不是辦法,最後,他想到了學習老祖宗,兵不厭詐,搞“智取”。
1623年11月1日,根據《東印度航海記》的記載,有一個廈門當地的中國生意人薜伯泉(Cipzuan)來到澎湖,向荷蘭人建議:福建的生意人,願意在荷蘭人和明朝政府中間牽線搭橋,為實現兩國和平而努力。在中國生意人的努力下,荷蘭人同意讓司令弗朗斯帶著兩艘帆船,前往廈門與明朝政府談判。
11月15日,荷蘭殖民者派出的代表抵達了廈門,開始了所謂的談判。可是荷蘭殖民者沒有想到,促成此事的福建商人,其實都是些愛國商人。荷蘭人出於對結束戰爭、贏得和平、壟斷大明對外貿易的渴望,興高采烈的前往福建官員的辦公場所接受款待。結果,出於對殖民者的痛恨,南居益用起了《水滸》中吳用等人對付押送生辰綱的青麵獸楊誌的那一套:下藥麻翻,然後再翻臉不認人,來個趕盡殺絕。
在邦特庫的記載中,廈門官員在宴會中使用了灌醉下毒等諸多手段,將荷蘭代表團囚禁。11月18日淩晨,兩艘談判代表乘坐的荷蘭船隻便遭到了襲擊和焚燒。邦特庫在《東印度航海記》中對明朝官員的不守信用發了一大堆牢騷,指責中國人傷天害理,說話不算數等。
而在荷蘭人罵娘的時候,南居益已經開始集結海軍,準備血戰一場了。1624年2月20日,他親自來到金門島,率領艦隊渡海出擊澎湖。按照《明熹宗實錄》上的記載,把荷蘭人打得連連後退。(原文:“天啟四年正月初二日,繇吉貝突入鎮海港,且擊且築,壘一石城為營。屢出奮攻,各有斬獲,夷退守風櫃一城。”)
可是當時的資本主義強國荷蘭,真不是吃素的,南居益雖然率軍死戰,可是一直打到5月份,荷蘭人還在澎湖呆著。《明熹宗實錄》上說:南居益考慮到士兵疲憊,後勤又供應不上,於是4月份中兩次前來督戰,會同其他各路援軍,第三次接應前線將士。(原文:“南軍門(指南居益)慮師老財匱,於四月內又行巡海二道,親曆海上,會同漳泉二道,督發第三次接應舟師……”)
福建巡撫調集援軍,打算不打到見血不撒手。這邊一心盼望荷蘭人能夠留下來,好趁機在中間倒騰買賣的福建生意人一看明朝軍隊不一定能取勝,於是搞起投機,聚集海上,都在想偷偷支援荷蘭人,讓他們能夠不被明朝軍隊趕走,好做長期買賣。
南居益巡撫的一位手下,抗倭英雄俞大猷的兒子俞谘皋,當時就擔任了海戰前線的一位指揮官。他一看這形勢,知道不敢再耽誤了,荷蘭人已經不好對付了,要是加上這些生意人進來搗亂,那可就更不好辦了!
俞谘皋堅定地向南居益建議說:“如今海盜和這些外來賊寇聯合,我們孤軍深入,來到澎湖,根本不占什麼優勢,時機緊迫,如果不速戰速決,以後可就勝負難料了!”(原文:“今倭夷連和,奸盜黨附,我孤軍渡澎,賓主倒置,利害判於斯須,勝負殊難期必。事急矣!”)
南居益下定了盡快殲滅荷蘭人的決心,在趕來增援的火銃部隊到齊後,再一次發動了猛攻。
這下子戰爭規模擴大了不少,荷蘭新任指揮官宋克在8月3日也抵達澎湖親自坐鎮指揮。荷蘭人在《巴達維亞日記》中記載:“(澎湖)白沙島駐有中國軍約四千人與兵船一百五十艘,以後兵數逐漸增加,至是月(指8月)中旬,增至一萬,進出澎湖島。荷蘭人雖將台灣之砦破壞,調回其守備兵,然白人不過八百五十人,其中少年兵有一百十一人,病人亦屬不少,到底難以對抗。”
在明朝軍隊誓要把荷蘭人趕出澎湖的猛攻下,荷蘭殖民者逐漸開始抵擋不住了。宋克明白,在明軍堅定的抗擊意誌和相對強大的後勤支援相比,荷蘭人的裝備優勢根本無法長期支撐。他不得不承認:“中國人不但擁有一萬人及包括戰船、擊沉船、火船等合計戎克船二百艘,而且中國對我方有令人難以置信之戎克船兵士等大量準備,蓋戰爭係奉中國國王之特命所行;”
明朝軍隊發動對荷蘭殖民者的最後一戰後,宋克終於後退了。他通過福建當地一位擅長翻譯的生意人——李旦(請記住這個人),向明朝官員積極遊說,希望能夠撤離澎湖後,到距此不遠的台灣島駐紮,條件是允許和明朝做買賣。
明朝官員對荷蘭人占領明朝領土澎湖很有意見,但對台灣島並不太怎麼上心,就這樣,在那位大海盜李旦的斡旋下,雙方談判達成了一致。主要內容有這麼幾條:
1.荷蘭人撤出澎湖列島,放棄對這塊領土的任何要求。
2.明朝允許和荷蘭人做買賣。
3.荷蘭人如果占據台灣,大明朝不會過問。
就這樣,1624年,荷蘭人正式登上了台灣島,宋克也被後來任命為荷蘭駐台灣第一任總督。
明朝與荷蘭的這一場戰爭就此結束了,為了紀念那些為捍衛大明領土、抗擊侵略的英雄們,讓我們一起來回顧一下他們的人生歸宿吧!
堅決迎戰到底的福建巡撫南居益,在1年之後,因為在福建政績顯著,被調到北京,當起了京官,在工部裏麵當副手,也就是相當於後來的建設部副部長。可是隨著魏忠賢等人的迫害,他沒多長時間就被開除公職。但是民族英雄,是不應該被遺忘的。當福建百姓聽到這一消息,派遣代表前去北京為他上訪鳴冤,在一切努力都不被接受後,福建鄉親為這位英雄在他曾經戰鬥過的地方樹碑立傳,建祠紀念,以感謝他造福福建百姓的恩德。
老百姓的紀念和感激是非常淳樸的,不需要上級命令,財政撥款,也不需要研討會、典禮、剪彩,他們明白一個很簡單的道:誰為這些普通百姓付出過,誰就會永遠存在於他們的心中!
南居益最後在家本來完全可以安度晚年,可是當不安定分子李自成到處搗亂,攻下他的老家陝西渭南後,南居益因為誓死不願與李自成這號貨合作,最終選擇了以絕食這種方式,來結束自己的生命。
而那位前麵提到過的親自去台灣島殲擊倭寇,把荷蘭人驅逐出澎湖的愛國英雄沈有容,在南居益與荷蘭人在澎湖大戰,也就是我出生的的那一年,以67歲高齡退休回黃山老家。
煙雨蔥綠的黃山群巒中,一扇青竹編就的門扉,裏麵一位鬢發蒼白的老將軍,奮筆疾書,那波濤如怒,旗艦如林的海戰場麵,依舊在他的腦海中一幕幕浮現。一部嘔心瀝血,追記福建沿海抗擊侵略事跡、懷念舊日戰友的《閩海贈言》,就這樣誕生了。3年後,帶著書墨的清香,對國家與黎民的熱愛,這位民族英雄安然離世。
福建海邊的巨石上,至今還留著沈有容的一首詩,最後一句是“把劍專從飛將後,壯心直欲掃妖凶”。沈有容並不知道,他的這首詩不光寫給了他自己,也寫給了他的後代。
沈有容有8個兒子,可是據現有的資料,隻能查閱到3個:
他的第六個兒子在李自成攻進北京,崇禎皇帝上吊自殺前,因為反抗李自成,在1643年被殺;他的最小的兒子在1645年,滿清打進北京後,因為不遠接受滿清的奴役,被滿清韃子殺害;他的第四個兒子在1661年,因為仍然支持我和張煌言領導的反清革命,也被滿清韃子殺害。
“把劍專從飛將後,壯心直欲掃妖凶。”
沈有容老將軍家族裏流淌的英雄血,其實就代表了腥風血雨裏華夏同胞們不甘屈服,忠貞衛國,殺身成仁的壯烈與激昂吧!
再說台灣吧!為了保護航行於台灣海域的西班牙船隻安全,西班牙人吃著碗裏瞧著鍋裏,在1628年也踏上了台灣島,在北部一帶修築了淡水城,並不斷向四周的宜蘭、花蓮等處擴展。就這樣,台灣北部被西班牙人占據,南部被荷蘭人占據。
1642年,兩隻歐洲餓狗為了獨占台灣島,保證自己在這一帶海域的統治地位,而終於發生了火拚。
作為海上新貴,這個時候的荷蘭,財大氣粗,底氣十足。他們擁有1萬多條商船,所經營的進出口貿易額占整個世界貿易總量的一半,造船和航海技術更是世界領先。荷蘭人達到了它們的實力巔峰。
毫無懸念,在繼“無敵艦隊”被英國海軍打垮,西班牙喪失了對許多海洋貿易線路的壟斷後,這場與荷蘭之間的戰爭,又以荷蘭人取得最終勝利而落幕,西班牙人狼狽逃離了台灣島,就此,荷蘭人成為了台灣島上唯一的殖民者。
海洋上麵誰狠誰當頭的叢林法則依舊在繼續著。
英國作為大航海時代的後來者,被航海貿易的巨額利潤所引誘,也爭先恐後的跑到了亞洲。這位大航海盛宴的遲到者,卻被最終證明是吃得最多、獲利最大。
1600年,同荷蘭一樣,英國成立了他們負責掠奪亞洲的專門機構——東印度公司,開始了驚人的血腥掠奪。像在占領了印度的孟加拉後,英國殖民者就衝進國庫,搶走了價值3700萬英磅的金銀財寶。僅殖民頭子克萊武一人就搶走了234000英磅的珍寶。他恬不知恥的在議會炫耀:“富裕的城市就在我的腳下,強大的國家在我的手中,充滿金銀財寶的寶庫在我的麵前打開。諸位,直到現在,我還很奇怪我為什麼要那麼客氣呢?”
殖民與貿易的巨額利誘,讓整個西歐被貪欲所徹底充斥。
由於海上航線被西班牙、葡萄牙等國家所控製,英國、法國等國家打算從陸地上探明一條前往東方的路徑,尋找到馬可?波羅描繪的那個天堂般的東方古國,由於中東穆斯林的阻撓,借道俄羅斯,無疑是一個最好的選擇。
英國人和法國人的想法,俄羅斯自然知道,出於跟一心壟斷遠東海上航線的西班牙、葡萄牙同樣的原因,英國、法國被冰冷的拒絕了。和西歐這些嗜血一般追逐利潤的海洋國家一樣,由於垂涎中國手工業者創造的財富和工匠精心鑄造的產品,俄羅斯,這個當時也就巴掌大的一個國家,剛剛從蒙古人的統治下獨立出來,雖然與中國遠隔千山萬水,並不接壤,但是卻在中國富裕和繁榮的吸引下,不遠萬裏,也開始了尋找這個瑰麗國家的旅程。
1616年,有一位名叫圖敏涅茨的沙皇使節迢迢萬裏,從歐洲穿過歐亞大陸,越過長城,到達了北京,朝聖一般的叩拜這個在馬可?波羅筆下用黃金鋪就街道的城市,調查了解中國明朝的地理位置、物品出產情況和貿易前景。
圖敏涅茨異常羨慕的寫道:“(北京城)如此宏偉,騎馬繞城走一圈也需要十天時間。”“中國盛產黃金、白銀、生絲、綢緞、天鵝絨、小麥、大麥、燕麥、小米等等,應有盡有。”
在他回國向沙皇報告了在中國的所見所聞後,沙皇興奮不已!
1618年,俄羅斯正式派出了以伊凡?佩特林為代表的外交使團,沿著歐亞大陸,越過東歐、中亞的大平原和荒漠進入明朝北方的張家口、宣化,到達了明朝的北京城,拜會大明朝廷。
在這批外交使團回國後,他們向俄國沙皇呈上了明朝萬曆皇帝交付的國書。
在給沙皇的國書中,萬曆皇帝寫道:“為貿易而來,貿易可也,去後可再來。寰宇之內,貴大君主與朕大皇帝幅員廣大,兩國之間道路頗為平坦,你等上下溝通,可運來珍品,朕也將賜以上等絲綢。今你等即將歸去,再來時,如係奉大君主之命,朕亟盼攜帶大君主之國書,屆時朕也將報以國書……朕即命以上賓之禮接待來使。朕今不便遣使訪貴大君主,因路途遙遠,且語言不通。朕今致致書大君主,並向貴大君主致意,一旦朕之使者有路可去貴大君主處,朕當遣使前往……”
雖然這份萬曆皇帝的書信直到幾十年後的1657年,才由居住在遠東西伯利亞名城托博爾斯克的一位中國人人給翻譯出來,這時距離這封國書的簽寫日期,已經過了近40年,但是它本身所折射出來的東西方交流的火花,卻不應該被忽視。
在這封信中,大明萬曆皇帝把俄羅斯看作是一個遙遠的大國,互相尊重,互相平等,並且歡迎開展貿易往來,而不是以後來滿清那種閉關鎖國,時刻以天朝上國自居的傲慢來對待西方國家。
此時的俄羅斯羽翼未豐,說話辦事還算比較守規矩,懂得一些禮貌,到中國來的出發點也隻是打算與中國開展商業貿易,並沒有殖民目的。
可惜,就在西歐殖民主義者擠破腦袋,爭相把刺刀伸進亞洲,瘋狂進行殖民掠奪和商業貿易,以獲取高額利潤時,東亞各國,如日本、緬甸等國依舊關上大門,昏昏欲睡。
中國也不例外,雖然歐洲的那些海洋國家為了爭奪前往中國、印度這些海上貿易線路而打的頭破血流的時候,明朝的愛國憤青正在強烈批判鄭和大航海這一典型的政績工程。批判的結果,就是大明朝徹底背對海洋,放棄了傾盡舉國之力,連續7次冒著風雨波濤好不容易才踏勘出來,獲得在東海、南海、西海的海洋控製權,把自己徹底變成了一隻將頭埋進沙丘裏的肥胖的鴕鳥。
雖然明朝政府頑固的抗拒著全球化浪潮,但是東西方的交流卻仍然不可阻擋的越來越頻繁。全球化為西歐各國帶來經濟繁榮的同時,也在客觀上為中國帶來一定程度上的好處。這其中最為顯眼的就是玉米、馬鈴薯、煙草、辣椒等作物流傳進了中國。
這幾樣東西其實本來是美洲的特產,歐洲以前也沒有這些物種,在哥倫布發現美洲後,當地土著栽植的這幾樣作物迅速通過歐洲探險家流傳到了歐洲,然後再隨著殖民和貿易活動,到達了遙遠的中國。
煙草我不想說了,沒有啥突出作用,但是玉米和馬鈴薯卻幾乎是一場空前的革命,這兩樣成熟期短,適合在貧瘠土地上生長的高產作物,極大的解決了相當一部分中國人的吃飯問題,並且從南到北,覆蓋了從海南島到黑龍江的整個中國大地。直到現在,愛吃玉米的我偶爾在啃那種煮熟的玉米棒子時,都為這種遠涉重洋,來到中國的遷徙者感歎不已。
另外比較顯眼的全球化紅利,就是西方的科學技術流傳到了明朝,這其中起了一個重要管道作用的就是意大利傳教士利瑪竇。
說起這位傳教士,跟他的老鄉馬可?波羅一樣,也是一位深受中國人喜愛和尊重的西洋人,而且也是明朝有史料可查的第一位進入中國,對中國產生重要影響的西方人。
這哥們出生於意大利,祖上比較富裕,幹賣藥這一行。不過利瑪竇對繼承祖業沒多大興趣,而是沉浸於研究神學。說到這裏我還真是挺欽佩人家這洋人,愛幹嘛就幹嘛,誰也管不著,這要放到明朝,不孝不敬之罪肯定是逃不了的,家裏非給弄個雞飛狗跳、打破頭不可。
1582年,利瑪竇從印度起程,坐船前往澳門。8月,他終於踏上了澳門這塊陌生的中國土地。
中國太神奇了!
利瑪竇對這裏的一切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為了了解這個神秘的國度,利瑪竇開始猛學漢語,並穿起了中國衣服,留起了中國發型。
1584年,利瑪竇終於等到了明朝政府頒發的通行證,進入了廣東。
“這裏物質生產極為豐富,無所不有,糖比歐洲白,布比歐洲精美……人們衣飾華美,風度翩翩,百姓精神愉快,彬彬有禮,談吐文雅。”在利瑪竇撰寫的《中國劄記》中,他嘖嘖的稱讚道。
對中國的龐大、富裕和繁榮,利瑪竇更是驚訝萬分,他在著作中讚道:“中國的偉大乃是舉世無雙的”、 “中國不僅是一個王國,中國其實就是一個世界。”
“就其領土漫長的伸延和邊界而言,它目前超過世界上所有的王國合在一起,並且就我所知,在以往所有的時代裏.它都是超過它們的。”
“凡是人們為了維持生存和幸福所需要的東西,無論是衣食用品還是奇巧物與奢侈品,這個王國的境內都有豐富的出產,無須由外國進口。我甚至願意冒昧地說,實際上凡在歐洲生長的一切都可照樣在中國找到。還有大量為歐洲人聞所未聞的各種各樣的產品。”
他感歎:“柏拉圖在《共和國》中作為理論敘述的理想,在中國已被付諸實踐。”
他很有洞察力,發現中國人非常博學,“醫學、自然科學、數學、天文學都十分精通。”但是也明確指出了嚴重的問題:“在中國人之間,科學不大成為研究對象。”“他們的國家版圖很大,邊界遼遠,而且他們對海外世界全無了解,以致他們認為整個世界部包括在他們的國家之內。”
這位傳教士可真不是一般的傳教士,後來的一切證明了他的擔心,完全是一種超前的預測,中國也為此付出了極其高昂的學費。
這位傳教士開始了為中國人宣揚上帝的活動,但是和這一主業相比,他的副業卻傳播得更快。
傳教士帶來的東西很簡單,但是像通過大航海而繪就的世界地圖、地球儀,和三棱鏡、放大鏡、鍾表、玻璃器皿等稀奇古怪的西洋玩藝,卻激發了還處於一片昏暗中的明朝人十分濃厚的興趣。
這些東西和他能夠預測日食、精通西洋算術、以阿拉伯數字計數等特長,使他的知名度迅速提高,並結識了不少朝廷官員和上層知識分子,吸引了一大批先進人物開始研究西方科學,像那個時候的大科學家、明朝高官徐光啟,就成了這位傳教士的莫逆之交。
利瑪竇撰寫的《天主實錄》以及和徐光啟等人翻譯的歐幾裏得《幾何原本》等書不僅帶給中國許多先進的科學知識和哲學思想,而且許多中文詞彙,例如點、線、麵、平麵、曲線、曲麵、直角、鈍角、銳角、垂線、平行線、對角線、三角形、四邊形、多邊形、圓、圓心、外切、幾何、星期等等以及漢字“歐”等就是由他們創造並沿用至今。
利瑪竇製作的世界地圖,是中國曆史上的第一個世界地圖,在中國先後被十二次刻印,讓地圖前的中國人第一次看到了亞細亞、歐羅巴、大西洋、太平洋等名稱,第一次認識了世界,打破了自古以來“天朝上國”式的夜郎自大。這份地圖問世後不久,在江戶時代前期也被介紹到了日本,使得日本人傳統的崇拜中國的觀念因此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對日本地理學的發展,有著很重要的影響。北極、南極、地中海、日本海等詞彙都是出自於這一地圖。
這份地圖在1608年由明朝的宮廷藝人摹繪了12份。現在保存下來的就是這12份之一。本來是六幅條屏,現在被裝裱為一大幅。總長168.7厘米,寬380.2厘米。地圖的右上角題有“坤輿萬國全圖”6字。主圖為橢圓形的世界地圖,此外還附有一些小幅的天文圖和地理圖:右上角有九重天圖,右下角有天地儀圖,左上角有赤道北地半球之圖和日、月食圖,左下角有赤道南地半球之圖和中氣圖;另有量天尺圖附於主圖內左下方。各大洋繪有各種帆船共
9艘,鯨、鯊、海獅等海生動物共15頭,南極大陸上繪陸上動物共8頭,有犀牛、象、獅子、鴕鳥等。
與副業的大規模傳播相比,主營業務也取得了一些成就,到了1605年,北京已有200人信奉天主教,當中挑頭的更是一些公卿大臣。這當中最著名、後來影響最大的,就是進士出身的朝廷翰林徐光啟。
有一樁令我十分驚訝的目瞪口呆的事情,那就是明代崇禎皇帝的皇後在天下大亂,清軍入關前,為了挽救大明老字號,竟然寫信準備皈依天主教,並以教徒的名義,請求羅馬教皇支援。
這可不是我在這裏道聽途說,而是確有其事,這封大明朝末代皇後的求救信,至今還十分完好的保存在梵蒂岡。
1610年,利瑪竇傳教士在中國去世。這位對中國文化和天主教癡迷不已的東西方交流使者死前明確請求,希望能夠長眠在這個偉大的國家裏。為了表示對這位以友好方式與中國進行東西方文明交流、來自遠方異國的貴賓的尊重,明朝皇帝萬曆破例親自批準,允許將他安葬在北京二裏溝。
雖然我對西方白人沒有多大好感,但是利瑪竇是個例外。
就像《利瑪竇傳》一書的日本作者平川佑弘的稱讚一樣,利瑪竇是“人類曆史上第一位集歐洲文藝複興時期的諸種學藝,和中國四書五經等古典學問於一身的巨人。”他還將利瑪竇看作是“地球上出現的第一位‘世界公民’”。
利瑪竇走了,東西方的科學技術交流因此而損失不小。同我一樣對外國人始終存有一種厭惡和戒備心理的憤青們,請記住這位深深熱愛中國的西方朋友,他是歐洲人中的中國人,也是中國人中的歐洲人。
這就是那個時候的中國和世界,我之所以講了這麼多歐洲和國外的事情,隻是為了給後麵做個鋪墊。
歐洲人已經找到了中國,從此像狼群一般的湧向東方,可是大明朝廷依舊背對世界,夜郎自大,像躺在地上的大肥羊一樣舒展著四蹄,昏昏欲睡,渾然不覺,中國,是不是隻有等待成為他們餐桌上的盛宴?
沒有,事實上並沒有,一大批華夏兒女,並沒有隨著大明朝廷麻木不仁,他們冷靜而清醒的認識到,海洋時代來了!
他們勇敢的站在中國的大門前,迎接全球化浪潮的到來!
他們,就是覺醒了的中國海洋勢力!就是拒絕成為待宰羔羊的英雄們!一直受中國封建製度和極權統治的摒棄,被中國古代文化一直冠之以“海盜”的他們,就是我接下來講述的核心。
一個利瑪竇並不能改變大明朝對世界的態度,中國依然對海洋貿易和對外交往采取嚴厲的限製。
不過就象後來流行中國的思想家馬克思說的那樣:“一旦有適當的利潤,資本家就會大膽起來。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潤,它就鋌而走險;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潤,它就敢踐踏一切人間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潤,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絞死的危險。”雖然進行海上貿易要被殺頭,可是沿海一帶要錢不要命的人,依舊是偷偷摸摸和日本人、葡萄牙人、西班牙人、荷蘭人等等這些國際采購商做買賣,或者幹脆鋌而走險,正大光明,什麼都不顧了,老子就是想賺點錢而已,怎麼了?你個狗官要是想抓,俺就和你拚了!
這樣一來,中國就出現了一個新的職業稱謂——“海盜”。其實我看那就不叫海盜,實際上就是操刀持槍,拚著命做買賣,誰要攔就跟誰玩命,甭管是當官的還是黑吃黑的那麼一幫子人。
這些海盜們可不一般,有時候還真敢折騰出大事情來。
舉例來說吧,明朝時我海盜爹爹的同行,當然論輩分他應該是我海盜爹的太爺爺——廣東人林阿鳳,在和紅毛番熱熱鬧鬧做買賣時,又不礙官府什麼事,卻老是被官府組織人馬又打又殺,攪亂生意。這位林阿鳳火了,帶著一幫同樣做買賣不要命的人,幾次攻打廣東、福建的官府,把個狗官府打得東奔西跑,忙得夠嗆。
這時盤踞呂宋島上的西班牙人,殖民島上土著就不說了,還老是動不動就欺負在那裏做買賣,或者種地營生的中國人,今天來個沒收,明兒個來個罰款,後天一不高興就把你抓起來,弄不好還就給砍了,弄得中國人在那裏的日子極不好過。
說起來都是背井離鄉討口飯吃的同命鳥,怎麼我們同胞的命就這麼不值錢啊?這林阿鳳一聽這檔子事兒,很是惱火,都是階級兄弟,能在旁邊看著受苦嗎?於是就帶上戰船,殺向了呂宋島。
這一年是1574年,明朝的萬曆皇帝剛坐上龍椅才兩年。林阿鳳帶著62艘戰船,4000名壯漢,和1500名參戰的婦女,從台灣出發,到達了呂宋島。
占據呂宋島的西班牙人狂妄自大,調集了他們那自以為很了不起的無敵艦隊亞洲小分隊迎戰。可是這些小分隊根本就是些繡花枕頭,在這些做買賣不要命,能吃苦,點子多,被中國官員所稱謂的海盜麵前,竟然潰不成軍。被殺進了馬尼拉不說,就連西班牙在呂宋島的頭頭戈尹特(Maytln
Goiti),也被活活打死。
西班牙人傻眼了!一打怎麼還把自己的窩都給打沒了呢?眼瞅著林阿鳳占了自己的地盤,舒舒服服,放開手腳做買賣,心裏那個氣啊,卻又是沒辦法!
林阿鳳,這位在明朝被官府視為罪大惡極的頭號海盜,竟然為千裏之外受西班牙人荼毒的同胞暴打不平,闖出國門,打出了中國的威風,受到了呂宋華人和當地原住民的熱烈歡迎,在呂宋島上站穩了腳跟。
這位海盜加罪犯的曆史功績並不僅止於此,他演出了一起正史一直都很少記載的輝煌篇章,那就是建立海外的中國人政權。
林阿鳳太偉大了,他在呂宋島上的班詩蘭建立首都,為呂宋島取了一個國名叫“漢”。在當地華僑和土著的擁戴下,他正式當上了“大漢”的國王,修築工事,設立炮台,正準備乘勝追擊,大幹一場,把西班牙殖民者徹底趕下大海。
西班牙人沒招了,可管閑事的人出現了!這明朝官府不但拚了命的死活不讓別人做買賣,還更不允許華人在海外建立自己的政權,竟然聯合要報仇的西班牙人,狼狽為奸,共同圍攻林阿鳳——這位偉大的海外大漢國的國王。
寫到這裏我真是歎息不已,英國的伊麗莎白女王時代,為了和西班牙爭奪海洋控製權,女王不敢以國家名義出麵拿實力不濟的英國海軍去向西班牙宣戰,就唆使英國的海盜,在海上大肆搶劫西班牙商船,打擊西班牙的海洋航線壟斷,以發展本國的海洋貿易,同時積極擴大海軍建設規模,為正式迎戰西班牙“無敵艦隊”進行準備。後來在英吉利海峽與西班牙的“無敵艦隊”大打出手時,那些英國的海盜也被女王招至麾下,為了大英帝國的利益而向“無敵艦隊”迎戰。
而明朝呢?這群愚蠢至極、坐井觀天的官僚們,別說皇帝會把海盜們當成座上賓,加官進爵了,他們竟是想敵人之所想,急敵人之所急,做夢都想著不惜代價,也要把本國的海洋力量徹底摧毀,完成歐洲敵人們想做但做不到的事。
明朝開出的條件是可以開放廈門給西班牙人通商,西班牙人開出的條件是隻要幫我幹掉你們那位林阿鳳,怎麼著都行。
1575年春,明朝的那些大白癡派遣中華民族的大漢奸——一位叫作王望高的海軍將領,率領大明海軍,和西班牙人聯手,開始了摧毀中華民族海外精英的悲壯一幕。
戰爭進行的異常慘烈,在明朝官僚們不惜血本,也要打掉海外華人政權的號召下,明朝海軍赴湯蹈火,奮不顧身的發起了攻擊,加上拿著火槍,瘋狂報複的西班牙殖民軍隊,林阿鳳麵臨敵眾我寡的局麵,英勇抗擊,孤軍奮戰,陣亡將近萬人。
浪濤澎湃的菲律賓群島,默默注視著這場慘痛的戰役。太平洋上漂浮著數不清為爭取自由、富裕和尊嚴的華人屍體,鮮血噴濺在充滿殖民罪惡的菲律賓群島上。在中外反動勢力的聯合打壓下,1576年,海外華人用生命和鮮血在西方殖民地上建立起來的大漢國終於被摧毀了,可是國王林阿鳳最後卻依然突圍而出,帶著船隊去了印度洋,從此銷聲匿跡,漂泊於江海,眇無蹤影了。
遙遠的北京,大明朝的萬曆皇帝坐在紫禁城中,和那位被稱頌不已,流芳百世的內閣首府,也就是當時的國務院總理張居正,看著這封報捷的戰報,喜笑顏開,慶賀不已。
在菲律賓建立政權的海盜林阿鳳終於被鏟除了!
他們一點都不知道,他們的這一樁功績,卻為自己的國家和民族,留下了一道深深的遺憾,和一個可悲的預言!
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大漢國雖然短暫,但卻在曆史的塵埃中永不應該埋沒,它的光芒更不應該被中國人,尤其是華僑朋友們遺忘。原因很簡單:
1.中國人在西方的殖民地上什麼時候建立過自己的國家?大漢國是唯一的一個。
2.在秦始皇統一直到現在的大明朝,有哪個中國人的政權第一次明確國家的方針政策就是做買賣,貿易立國?那就是大漢國。
你可以殺光我們所有的人,但是我們所進行的事業,將是你永遠無法改變的!
一個林阿鳳雖然不算什麼,但是千千萬萬個叫張阿鳳、楊阿鳳的海盜們,前前後後,在大海上總是無法絕跡。
由這也可以充分看出,雖然大明朝一直禁止海上貿易,可是這事兒沒那麼簡單。既然那些從西方坐船過來的洋鬼子們舍得掏大價錢買東西,這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在想過好日子的誘惑下,海盜這個職業雖然風險高,可應聘者一直也就層出不窮。這殺了一茬,又冒出一茬,跟割韭菜一般,始終繼之不絕。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在海盜隊伍們越殺越多,總也殺不完的現實麵前,明朝實在累的夠嗆。算了,都歇息歇息,喘口氣吧!於是在明穆宗剛當上皇帝的時候,公元1567年,實際上的管事者張居正等人,終於順應潮流,通過皇帝,下令取締了海禁政策。
海禁開啟了!
這個鎮壓在沿海人民頭上幾百年的混蛋透頂的魔咒終於解除了!不管什麼身份的人,紛紛見錢眼開,拚著性命的跳下海去做買賣,昨天還窮得幾乎光著腚,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一會兒上吊一會兒跳樓的要尋短見的窮光蛋,到海上兜一圈以後,竟然一下子腰纏萬貫,肥得流油,成了暴發戶,於是乎,在這場造富旋風中,大款和富商如同雨後春筍一般,一個接一個的蹦了出來。一時間,東南沿海做買賣的人絡繹不絕,蔚然成風。
我的海盜爹爹的舅舅就屬於這群人中的一個。他叫黃程,下海幹這行買賣也有好幾年了。
這一行其實也還真不是什麼人都可以幹的。首先,腦袋瓜不靈光的人不能幹這一行。和洋人做生意,並不是像大街上賣烤紅薯這麼簡單。這些洋人賊精,大老遠的跑到東方來,就是為了賺大錢,所以跟這些洋人做生意,一定要算準才行,知道他們需要什麼,不需要什麼,瞅準了就下手,否則隻能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