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句話,夕行臉色微微泛紅。他自幼熟讀禮義經書,接過承天劍後,心中一直躍躍欲試想要實現那承天濟民的大誌,打算做個精忠報國的壯士,也不枉一身才華。現在竟然連本朝為何都不知道,多虧剛才沒有誇口,否則豈不讓人笑掉大牙?
隻見那少年仍然感慨道:“奇哉,奇哉。真沒想到,滄涼還有這樣純樸的民風,在這陽城鎮裏百姓生活如此平和,堪比桃源啊!我回去可一定要告訴……”
話說到這裏,他忽然住了口,看看夕行,眼神有些變化。“既然你小我幾歲,我就妄自尊大叫你一聲賢弟。既然賢弟對當世之事不甚了解,行走江湖豈不容易出事?幾句話被人看出破綻,惹來不必要麻煩也不是什麼好事。不如跟我們一同先去帝都如何?我正要回去向家父稟告此行探馬市的成果,帝都人多口雜,在那裏待上一段日子,賢弟也好對本朝有更多了解,然後再考慮去哪裏也不遲。何況這一路有我們為伴,也並不孤單。”
夕行看看師兄,心裏有些不安。麵前這位比他們年長不了多少的少年一直邀請他們同行,雖說句句出自善意,但他們二人畢竟涉世不深,心懷戒備,心中對與陌生人同行去帝都頗有不情願。少年仿佛也猜到他們的想法,也不十分勉強,隻是說自己就住在這書齋旁邊,如果改變想法這兩天來找他即可。
茶畢,夕行夕行起身告辭,回到日央館。夕行隱隱覺得,從剛才開始,夕行就有些悶悶不樂,但卻又搞不清楚他有何心事。
“小殘,我覺得,咱倆自己上路確實不太穩妥。我們對當世之事並無了解,等於要麵對很多潛在的敵人。而跟那人結伴上路呢,我們都熟稔承天劍法,也不擔心他暗算,何況他身帶兩名隨從,一看也不是一般泛泛之輩,估計也不會做那種下三濫的事情。所以我想……”夕行稍微頓了頓,還是說道:“還是跟他一起去日曜城吧。”
夕行忽閃著眼睛靜靜看著師兄,沒有說什麼。夕行問:“小殘,你在想什麼?”
“大師兄,我總覺得,咱們去那麼遠的地方……有些擔心。”
“哦,原來是為這個啊。”夕行笑了,起身坐到小殘身邊。“那人也說了,他家是做馬匹生意的,所以常備很多良馬,而這次他也采買了一些樣馬,都是日行千裏的好馬,我們跟他同行,等於減少了很多行路麻煩。而且日曜城大概在陽城鎮偏北的地方,距離並不算是太遠,估計趕路的話,半個月內可以到達的吧。”他看夕行不答話,又說:“不用擔心的啊,師兄會一直陪著你呢,怕什麼呢?”
夕行笑了,輕輕點了點頭。夕行拍拍他的腦袋,心想,小殘雖然總是一副懂事的樣子,其實不過還是個孩子啊。
商議罷,他們便決定第二天一早就去書苑那裏找少年同去日曜,這一路也好對滄涼朝和當世的一些事情有更多的了解。
入夜,天氣漸涼。夕行年紀小,已經裹在被子裏熟睡了,但夕行卻不由得想著白天的事情,心情複雜,難以入眠。
更夫打過幾次更,他已經記不清了。迷迷糊糊地他感到自己睡在落生山的床上,山風掀開門簾吹拂到他的臉上。他感到很累很累,雖然有些寒冷但卻無力起身去關門。繼而,寒風停止,好像有月光高高掛在天上,月光越來越亮,籠罩著他的身體,讓他莫名地感到心中空虛。於是他心頭一淩,忽然醒來。聽到外麵三更更鼓剛剛敲過,更夫漸漸走遠。安靜的夜裏一切如常。
不對。憑借多年習武的警覺,他敏銳地察覺到窗外有熹微的燈光,還有奇怪而嘈雜的人聲,像是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他輕翻起身,動作沒有一點聲音。看一眼熟睡中的夕行,他默默取出枕下的承天劍,悄悄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客棧裏靜悄悄的,漆黑一片,沒有一點聲音。他沿著樓梯慢慢走下去,謹慎地聽著黑暗中傳來的微妙的聲響。為了防止劍刃在黑暗中反光,他始終沒有出鞘。一直走到客棧門口,他也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正在他準備轉身回去的時候,門上貼的紙上忽然閃過一個人的身影。那身影快如閃電,雖然隻有一瞬間,但他敏銳地捕捉到了對方的去向。胸中熱血立刻被燃燒起來,武藝久久無處發泄的激動讓他下一刻立刻打開門追了出去。
街道上仍然一片黑暗,連更夫的燈火都沒有。他有些奇怪,剛才明明有看見閃爍的燈光。正在這時,那個身影又在街道口閃過,於是他提劍便追,不用一會兒就跟上了那個人。
那人好像沒料到他會追得這樣快,稍微一愣。就在這片刻的功夫他就趕上了對方,低聲說:“如此深夜在街上行走,是何居心?”
沒想到對方立刻轉身,反手就是一枚鐵鏢。他側身閃過,依然連劍都沒有出鞘。被主動攻擊讓他有些意外,不過也印證了他的懷疑,對方一定是在做什麼見不得光的事。想到這裏,他加緊幾步追了上去。
沒想到那人轉身一拐,進了一條巷子就不見了。他正待仔細分辨眼前的路,忽然聽到東邊傳來刀劍相碰的聲音。在這一貫平和的陽城鎮,怎麼突然出現這樣的事情?他一邊奇怪,一邊轉了方向,往東邊跑去。
跑得越近,前麵的火光越明顯。轉過拐角,他已經能夠清楚地看到正是那少年和幾個隨從住的地方,有七八個黑衣人正圍住他們,刀刀不留情。那少年竟手持一柄寒光寶劍與之周旋,看樣子他一個人能抵擋住三四個人的攻擊。白天相見的時候隻覺得此人知書達理,並沒有發現他竟然身懷如此上乘的武功。
那幾個隨從合力砍死一個黑衣人,但其中一個卻又被對方砍傷倒在地上。局勢危急,容不得他細想,連忙拔劍急急刺去,一招“當濟蒼民”擋開四五個人,兩方的距離一下子拉開,黑衣人們互相看看,都感到震驚,不知來者到底是何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