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是你。”那少年擦了把汗,抬頭看到他一劍就擊開五個人,不禁讚歎出聲:“好劍法!多謝援助!”
“舉手之勞,何必多謝。”夕行又擋開兩個人,但卻沒敢冒昧刺傷他們。但他一露功夫行家都能看出武功高低,那些黑衣人也自是如此。他們一看局勢逆轉如此之快,互相使了個眼色,忽然一起退去。
“哎,不用追了。”那少年叫住本欲打算探探對方身份的夕行,收劍入鞘。“不過就是一夥打家劫舍的罷了,這次沒有什麼東西被搶去,也就算了。改天報個官,交給衙門去查就是。”
夕行答應了,心裏卻想,剛才那幾個黑衣人行動有素,紀律嚴格,而且招招是狠招,並不像是簡單的搶劫。但既然少年這麼說了,他也無話可說。
“這麼晚了,要沒有你幫忙,還真不知道得跟他們周旋到什麼時候呢。”那少年笑著,氣息已然調和。他的幾個隨從把重傷的黑衣人捆綁起來,又簡單給幾個人療傷。少年解釋道,因為事出突然,準備明天一早就啟程,甚至來不及提前先跟他們打聲招呼。沒想到在收拾東西的時候來了這夥盜賊,也不知從哪裏聽說他是販馬的大商戶,連夜搶劫,害他們打了好一個手忙腳亂。
“人沒有大礙,就是福氣啊。”夕行應和著,想既然如此不如先告訴少年他們的打算。當下把決定同行的事說了,少年自然喜形於色,言語之中更是親切對待。眼看著天要蒙蒙亮,夕行說不如他先回去叫上夕行,少年一行收拾好行李之後,把馬車趕到日央館外即可。
兩人辭別,夕行匆匆趕回日央館。一路上都沒有再遇到那些人,他心裏也稍稍放心了一些。推開客棧的門,他感到一陣疲憊。昨晚本來就沒有睡好,又被那些盜賊攪和了一通,此時此刻最盼望著能好好睡上一覺,不過看來是不可能了。
“小殘,看來咱得提前出發了。”他推開房間門,打著嗬欠走到夕行床邊。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去推醒夕行。
然而,他的身心忽然都好像被浸入了冰窟中:夕行的床鋪空空如也,絲毫沒有誰在那裏睡過的痕跡。
他愣了一下,立刻想起是否走錯了房間。但是他看向另一張床,他自己的行李包還完好地放在那裏,就連他起身未收拾的被褥也和他剛剛爬起來的時候一模一樣。
小殘就這樣不見了,連個影子都沒有。
他愣在那裏許久,盯著夕行的床鋪一直看著,仿佛期待消失的孩子能重新出現。繼而,他像發瘋一樣跑出房間,樓上樓下找了個遍,大喊著夕行的名字,驚醒了一些熟睡的客人,打開房間門睡眼惺忪不滿地看著他。
馬車的聲音在客棧門前停住,門被打開,少年和幾名隨從走了進來,一進門就看到失魂落魄的他,跟剛才的神氣完全不同。少年連忙跑到他身旁細細詢問,幾人聽到他說的事情,臉色都十分凝重。
“依我看,或許是那些黑衣人找到你的住處,把你師弟帶走了,也沒有什麼不可能。”少年輕輕說,像是怕驚嚇到他。他心中卻並不十分信服,夕行的輕功比他強得多,身手也比他要靈敏。何況夕行不像他,隻好使一把劍。夕行總是隨身攜帶一把短匕,除非有武功非常高強的人,否則一般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那些黑衣人大概不過武功平平,何況除非一開始遇到那個人跟他們都是一夥的,否則絕對不會發現了他的住處。
另外,屋子裏絲毫沒有打鬥的痕跡。他詢問了幾個隔壁房間的人,他們都不耐煩地說沒有聽到比他叫喊更大的聲音。難道,小殘是自己離開了不成?
真的是這樣嗎……小殘不想去日曜城,還是小殘知道在那裏有什麼他不得不避開的人或事?或者,小殘並不想跟他一起走,趁著他不在自己悄悄離開了?
小殘啊,你到底在哪裏?!
少年看他悲傷,也不好打擾他,隻是拍拍他的肩膀,說不如先上路,說不定夕行看他不在以為他先走了,已經在路上追他了。他們的馬腳力快,現在又有很急的事情,幾匹馬輪著趕路的話大概四五天就能到達日曜城。在路上能碰到夕行,也說不定。
夕行想了想,也覺得有理,但仍然難掩心裏的哀傷。那少年幹脆拉過一匹馬叫他騎上,也不多說,幾個人就趁著天明趕路去了。
走出陽城鎮,夕行不禁回頭久望。在這裏,落生山依然清晰可辨。他的師父,此刻或許也正站在山崖的某處望著他。
就這樣離開成長的地方了,他默默地想。十九年來發生過的一切,如今都在眼前閃過。沒有想到,最終所有人都離開了他,隻有他自己孤身上路。
“喂,在想什麼呐?不必擔心,就是路上沒有碰見夕行,到了日曜我也會多找些人幫你打聽的,放心吧。我想辦的事,還幾乎沒有沒辦成的呢。嘿,可要相信我哦。”
夕行轉頭看著那少年,少年臉上洋溢的陽光和自信的微笑,是他從未見過的神色,驀然讓他心中升起一股溫暖。
“喂,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一愣,馬速也慢了下來。幾個隨從互相望了一眼,欲言又止。少年看看他,那眼神忽然有著變幻莫測的深度,讓人捉摸不清他在想什麼。
良久,他輕笑出聲,好像對著僅有一麵之交的夕行敞開心扉:“我叫季中,季節的季,中原的中。”
這個名字到底意味著什麼,直到很久以後,夕行才明白。但此時的他並不知道,他將因這名字而生,也幾近因這名字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