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似是故人來(2 / 3)

角落裏有人三三兩兩地聚作一堆,一不小心就能聽到有趣的八卦。

“程家跟鍾家下月要有喜事了。上回為什麼取消了?”

“正規說法是新娘子突然病了,真實原因估計隻有他們自己知道了。”

“程家喜事連連呢,聽說程二公子與前妻複合了。”

“啊?他什麼時候離的婚?”

“他竟然結過婚?”

“你們火星來的啊?”

蹲牆角的結果是,不小心聽到自己的八卦。

“今兒跟鄭諧一起來的那女的是誰?新任?”

“挺可愛的,但不像他的口味。”

“想起來了,鄭諧有個幹妹妹,平時藏得挺嚴實。”

“大概就是這個。聽說鄭書記很喜歡她,不過看起來沒什麼特別的,也許個性不錯。”

“鄭書記?哪個鄭書記?”

“看,你又火星了。”

原來社會精英與名媛也喜歡八卦啊,比她這等市井小民的程度厲害多了。

和和小心繞開他們,找了個最清淨的角落,專心享受美食。

順便找一找鄭諧,不知道衣冠楚楚的他,是不是此刻也在積極地或被動地參與著八卦事業呢?

理論上不會,他連正常的話都盡量減少字數說,能省則省。當然,除了教訓她。

和和一眼就看見鄭諧,站在不遠處的不起眼位置,與一位絕色女子說著話。

她真不願意承認,縱然這滿場的流光溢彩、衣香鬢影,鄭諧仍是最出眾的之一。他五官精致、身材頎長,雖然平日裏她經常暗貶他是小白臉,但跟這一堆堆陰柔又婆媽,身上還香噴噴的男人們一比,她竟覺得鄭諧無論外表還是作派,都有一股無法言傳的男子氣概。

鄭諧也看見她,跟美女打了個招呼,向她走來,順便從她盤裏取了一點東西吃。

筱和和看清鄭諧手裏端了一杯紅酒,微微皺著眉說:“昨天還在醫院打點滴呢,今天怎麼能喝酒?”從他手中取過來,自己灌下去。主要是她自己想喝,因為剛才有點被噎到了。

結果因為心虛喝得太猛,一下子嗆到了自己,咳了起來。鄭諧拍著她後背幫她順氣:“怎麼還是沒長進呢?壁花也當得也太沒氣質了。場上有看得順眼的人嗎?幫你引薦。”

“沒半個順眼的,還不如你。幫我去拿杯飲料吧?”自從蹲牆角偷聽到自己的信息後,她就藏在陰影中不願出來了。

“公開場合別說這麼沒情商的話。自己去拿。”

“我拿過很多回,有人已經開始注意我了。我怕給你丟臉呀。”和和笑嘻嘻地說。

這廂她正耍著賴,頭頂上響起一個極好聽的男音:“阿諧,還活著呢?”

鄭諧回頭一看,笑了:“你都苟活於世,我怎麼會死?”

鄭諧很少跟人開玩笑,說話又這麼不忌諱。筱和和從鄭諧的肩膀方向望過去,正碰上一對清澈眼眸,帶著溫柔笑意,有一點熟悉感。

發現她的偷窺,那對眼眸笑意加深:“鄭諧,這位是……”

鄭諧把筱和和從角落裏拉到光亮處:“這是和和,我妹妹。你以前應該見過。”

男子微眯著眼睛,似在搜索回憶,然後眼中有了然神色:“想起來了,我們在你出國之前的那次餞行宴上見過。一轉眼竟過去這麼多年了!不過,和和你的樣子可沒怎麼變。”

和和的神色罕見地現出了一點點尷尬,她把目光投向鄭諧,鄭諧也向她瞥過一眼來,她立即低下頭。

“嗯,個性也像小孩子。”鄭諧說。

男子並沒注意筱和和的神色有片刻的異樣,溫和地說:“和和,你還記得我的名字嗎?我是時霖。”

“石林?昆明?”筱和和機械地重複了一下。

“時光的時,雨林霖。”

“時先生。”和和把身姿站直微微頷首的儀態倒真有幾分淑女風範了,她好歹也是上過多堂社交禮儀課的。

“不要這麼客氣。我比鄭諧還要大一些,喊我一聲哥就好。”

“時大哥。”和和見鄭諧沒有反對的意思,順從地改了口。

筱和和對時霖印象不深。相遇的年代很久遠,如果她沒記錯,七年了。何況,他是鄭諧的朋友。

就像和和媽常常提醒她的那樣,她與鄭諧,從來就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和和誤打正撞進入他的世界,已是一種錯位,萬萬不可忘記根本,一錯再錯,把灰姑娘以魔法虛幻出的華服真正當成屬於自己的東西。

所以,對於通過鄭諧認識的人,她向來都不深交。於她而言,他們隻有一個共同的名字——“鄭諧的朋友”,如此而已。

甚至於連待她如鄰家姐姐一般的,與她甚為投緣的韋之弦,她都刻意保持了一定距離,到底隻是君子交,而沒成為親密的朋友。

和和也承認,自己偏執的時候,有點接近病態。好在能令她偏執的事情並不多。所以多數時間裏,她仍是那個笑語嫣然、清秀可人、大大咧咧、與世無爭的,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小很多的小姑娘。

時霖與鄭諧的其他朋友不太一樣,看起來是個異類。他謙和體貼,散發出質樸幹淨的書卷氣,迥異於鄭諧身上那種縱使再低調也掩不住的咄咄逼人的貴氣。

時霖與鄭諧一起離去,和和望著他倆的背影發了一會兒呆,又繼續去找東西吃。胃已經滿了,可她沒事可做,滿場彩紙上的題目也被人猜完了,於是她在盤子裏用切片水果擺造型,堆得很高,像一座宮殿,最後夾一顆櫻桃當點綴。

那櫻桃滑得很,從她的水果夾中“哧溜”一下滑走不見了。和和很窘地四下裏張望,還好沒有受襲的驚叫聲,也沒有人在看她。於是,她又夾一顆,又滑掉,這一次卻是被正嘴角含笑向她走來的時霖用手給捏住了。

和和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可惜沒有,她隻好靦腆地笑笑:“時大哥,您這一招真厲害。”

“我跟阿諧當初在一個武校待過幾天,隻學了幾招三腳貓招式,比他差得遠。”時霖邊說笑著,邊拿水果叉將一枚紅櫻桃穩穩地放到她的盤子裏。

“剛才你積極猜謎時我就注意到你,正想哪家姑娘這麼活潑又聰明,看起來還麵熟,原來真的是熟人。”

和和不習慣被誇獎,羞澀地笑笑,很快又斂去,低頭用水果叉撥弄著盤子。

場上適時地響起童趣的音樂,主持人配合地大叫大嚷,先是拍手歌,再來是兔子舞,重複一遍又一遍,正紮堆的紳士淑女們難得地放下矜持,紛紛加入到場子中間去。

滿場鬧哄哄,時霖並沒注意到她的異樣,提議:“我們也去跳吧,十幾年沒玩過這種遊戲了。”一個閃神間,她已經被時霖拉入舞池。

大家圍成一個大圓圈,一男一女做搭擋。平日大家都少有這麼幼稚的時刻,一堆人樂不可支,邊跳邊笑,熱鬧非凡,仿佛回到童年的幼兒園。

大廳內冷氣很足,筱和和的小禮服是無袖的,裙擺又短,轉到中央空調的出風口時,身上泛起一絲絲的涼意,可她的手心卻漸漸黏濕,貼著時霖幹爽的掌心時,有異樣的感覺。

時霖扭頭看她:“你不舒服嗎?”

“沒。怎麼了?”

“你的手很冷。”

“哦,冷氣太涼了。”

時霖把她的手握得更緊了一些,渡給她一些溫暖。他的動作很自然,絲毫沒覺得有什麼不妥,或許是把和和當做小女孩了。和和也順理成章地接受了。

整支隊伍轉了大半個圓時,和和見到不遠處鄭諧筆挺地立在牆邊,一副漫不經心的神色,他麵前有一位穿淺藍色吊帶裙的纖柔女子,正一臉敬仰地與他說話。

他的目光投向和和他們,視線與和和對了個正著時,他突然用一隻手搭在頭頂上擺了個兔子耳朵的造型,彎了彎手指,笑得一臉無邪。和和白了他一眼,把頭扭過去,不理他。

他在嘲笑和和小時候的糗事。

她從小就沒什麼音樂細胞,樂感奇差,幼兒園時班級要排一個小白兔拔蘿卜舞蹈,人數不夠就把她也湊上了。結果排練時好好的,正式演出時卻因為過於緊張而找不到感覺,總比其他小朋友慢半拍,事後和和哭得死去活來,覺得特難堪。恰恰鄭諧也在場,他竟然還記得,還不忘糗她一糗,真是可惡極了。

和和身上有股強勁。經過了這樣一場深刻的慘痛,和和用了很大力氣來彌補她生命中這最短的一截“木桶片”,有幾年,她把大半的業餘時間都用來練習節奏,結果高中畢業時,她居然可以充當校樂隊的鼓手了。這是她不思進取的人生中最積極進取的事之一,並得到了鄭諧的多次表揚。

這樣回想著往事時,和和的不安情緒便漸漸平靜下來。

宴席散了,大家陸續離開。

鄭諧從幾個年輕男子那邊脫身出來:“時霖,改日再聯絡。和和,我們走。”

那邊便有人叫:“阿諧,別溜那麼快啊,哥們兒好久沒湊這麼齊過了。”

“我先把和和送回去。”

“妹子也跟我們一起去玩吧?”

和和低聲說:“我自己打車回家,你不用管我。”

“穿成這樣子打車?”

“我可以送她。” 時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