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阿姨，你出去啊？”“不是，這是我舅舅家的哥哥。”一路上，韓悅笑眯眯地，一副鄰家乖乖女的俏模樣，不理會陳浩越來越鐵青的臉色，帶著這‘表哥’直奔電梯。
“說是男朋友又怎麼樣？”電梯裏沒人，陳浩不放過責問的機會。
“我們這個小區，都是一個大院搬來的，熟頭熟臉，說是男朋友，以後嫁的不是你，平白給無聊的人嚼舌頭。”
“又是你的生存法則？”陳浩笑了，韓悅這種謹慎的人際關係處理法則，去給自己做個經理大概也綽綽有餘，看來機關也不隻培養吃閑飯的。
“人總要活得明白些。”
“你算是活明白的？”
“不敢，隻是努力讓自己不糊塗，不然眼睛一閉跟了張延走，你還能吃到我家的獅子頭？”
“少提那男人！”
“我都不怕提，你卻怕，這是何道理！”韓悅搖搖頭，笑著看電梯上麵的燈光，冰淩一樣，重重疊疊，很是好看。張延這名字，如今說出口，心裏不再狂跳，就這麼忘了嗎？
“因為愛你啊！”這話，陳浩想說卻不能說，此時的韓悅，恐怕認為他也一樣是到了適婚年齡，找個門戶相當的人走個人生過場而已，如果憑空蹦出個‘愛’字，她不得嚇跑了才怪!
“這裏。”韓悅按響門鈴：“瞧瞧人家這個，多柔和，我那個像半夜鬼哭似的，心髒病都能嚇出來。”
陳浩想說‘那我早上還按了半天你才應呢？’，礙於門隨時會開，生生咽了回去。
門開了，玄關處站著個中年女人，淺駝色開襟衫和過膝裙讓體態仍然勻稱的她顯得端莊高雅，可那眼睛卻不安靜，泄露了性格。
“媽，這是陳浩，我爸呢？”
“阿姨好。”陳浩乖乖地行禮。
“好，好，小陳，快進來。知州，你快過來啊！”
“小陳是吧，你先坐，我馬上來。”一個溫暖和煦的中年男人從廚房探出半邊身子，忙忙地丟下一句又消失不見。
“小陳，過來坐，你叔叔做菜可有一套了，一會嚐嚐。”母親的熱情讓韓悅有種不祥的預感，照理說放下自己的電話老媽就會立刻向小敏打聽消息，此時她該知了解陳浩的一切才對，怎麼會這麼殷切？不是說太有錢的不能嫁？
“小陳，來，先喝點果汁，冰得剛剛好。”
“謝謝阿姨，”陳浩立刻接了過來：“這是我的一點心意，也不知道叔叔阿姨喜不喜歡？”
“來了就好，還買什麼東西！呀，是海幹啊，怎麼買這麼貴的東西？這鮑魚是幾頭的？”
“三頭的。”陳浩恭敬地答道。韓悅撇了撇嘴，想這人到什麼時候都不忘自己是開海鮮酒樓的。
“小陳，都是自己人，以後來可別亂花錢了，知州，你幹什麼呢，快過來啊!”艾柳的話讓韓悅有些絕望，老媽這是嚴重的說一套做一套。
“叔叔你好。”陳浩突然站了起來，坐在小圓墩上的韓悅就知道老爸出來了。
“坐吧。”韓知州擺擺手，親切但不熱切。
“你看，這是小陳給你買的茅台，一會你們兩個好好喝一杯。”茅台確實香，韓悅一聽這名字就覺得口水下來了，隻是家裏的她從來都不敢染指，父母眼裏的好女兒形象自然是不會喝酒的。
“讓你破費了。”老爸的態度讓韓悅有了些底。
“叔叔您喜歡就好了，我隻怕買錯不對您的口味。”
“怎麼會，誰不喜歡茅台呢？一會嚐嚐我的收藏，六十一年的，我保存得還不錯。廚房裏還有幾個菜，我先失陪，你坐，和阿姨好好聊聊。”韓知州依舊淡淡地，說完站起身走了。
“我去幫忙。”韓悅蹦起來挽上韓知州的胳膊：“爸，我想你了。”陳浩看到韓知州笑了，那笑寬容、慈愛，發自內心。
“小陳，聽說你是上財畢業，研究生也在那念的？”
“是，阿姨。”
“真是厲害，我家悅悅理科是糟得一塌糊塗，幸虧學中文不要學高數，不然畢業都困難！”
“悅悅有她的長處，稿子幾分鍾就寫完，改都不用改，那也不是誰都做得來的。”
“那倒是，悅悅這丫頭要是喜歡的東西可是很精通。比如舞蹈，高中時我怕影響學習不讓她繼續學，死活都不肯，鋼琴也硬是考到10級，修第二學位時鋼琴課老師都是給免試的。”陳浩的恭維恰到好處，很得艾柳的心，提起女兒，她是滿臉驕傲。
“爸，我媽今兒有點過。”廚房裏，韓悅拿著筷子美其名曰試菜：“唔，這個好吃！”
“你小敏姑姑把這陳浩說得天上有地下無，她能不動心嗎？不過這小子長得還算周正，雖然是做生意的，可學曆不錯，家裏也不是暴發戶，再看看人品吧。”
“不會吧，爸？你也同意了？”老爸這意思分明是……
“怎麼?不希望我們同意你領回來幹什麼？”韓知州拌竹筍的手停了下來。
“我，我是看你剛才淡淡的，還以為你不滿意。”
“勉強能及格，你媽隻差沒叫女婿了，我再笑臉相迎，他還不美上天？自然要挫挫銳氣的，你不懂。”韓知州當然不知道女兒的心思，隻以為她是怕父母不同意才大驚小怪。
“爸，你好狡猾啊！”
“去，哪有這麼說爸爸的。我說你別嚐了，一會該吃飽了，饞貓似的！”韓知州笑著嗔怪道，看著韓悅撈出一塊排骨卻並不阻攔。
“沒辦法，你做的菜太好吃了嘛！”
“悅悅，你身體最近怎麼樣？”
“沒事啊。”韓悅專心對付排骨，間或夾口涼菜，仿佛她已經開飯。
“那小子知道嗎？”
“又不是大毛病，幹嘛跟他說。”
“真的打算結婚，之前就要講一下的。”
“爸，都檢查過了，又查不出什麼，講那些給別人幹嘛？”
“心跳每分鍾90多下還不是毛病？這種病就是發了才能查出來，平時都像好人似的，你自己要多注意，做什麼都別逞強……”
“我看你是誠心不讓我吃。”韓悅把手裏的小盤子和筷子扔進水槽。
“我還不知道你，吃飽了吧？”
“知女莫若父啊！”韓悅笑嘻嘻地打開冰箱飲料櫃給自己倒了杯冰水。
“少喝涼的，對嗓子不好。”
“現在除了年節區裏活動唱唱，根本沒有發揮的地方，真不知道我學個聲樂有什麼用？”雖這麼說，韓悅還是把冰水倒了，換了杯常溫的。
“學什麼都是愉悅自己，那麼功利隻會徒增煩惱。”
“爸，你是怎麼混到師級的？解放軍的隊伍中還有這樣的聖人，國家之幸啊！”
“死丫頭，這張嘴就會灌迷湯。對了，菲菲也買房子了，知道嗎？”
“我去廁所。”韓悅溜了，其實她想聽她的消息，又怕聽到。
沒有絢麗的色彩搭配，隻有各種白和線條打造出簡約的時尚，書是打破房間沉寂的亮點，卻也都安安靜靜，這就是韓悅頗具書卷氣的閨房。飄窗旁一個小沙發，一盞菊型地燈泄露了主人的日常活動，坐在這裏，看看書，再望望窗外的風景，人仿佛置身世外，愜意恬淡。
“不像女孩的閨房，倒像是個要趕考的秀才。”陳浩打量著房間，笑著說。
“搬進這房子正好在念高中，那會兒是不容許有個人愛好的。”
“可你還是忙裏偷閑地培養了個愛好。”陳浩指指書櫃中間的一排書，韓悅看去，那裏橫陳著《百年孤獨》、《霍亂時期的愛情》……
“是啊，戰戰兢兢的看書還蠻刺激的，老媽隨時都會闖進來檢查，現在它們終於過了明路。”韓悅笑了，那笑在陳浩看去和這房間一樣，恬淡安靜，平和得讓人不忍打擾。
“出去吧，不然也會有破門而入的危險。”陳浩先行開門，韓悅跟在後麵。
“正好，來，吃水果。”艾柳見兩人出來，便熱情地招呼，此時韓知州坐在一邊，表情深不可測。
“小浩，你們有沒有定什麼時候去拜訪你父母？”這稱呼在吃飯時就改了，隻是韓悅到現在也沒適應過來。
“我們是想等五一結束後選一天。”
“也對，都在海平，要方便一些。”
“想什麼呢？”陳浩對被艾柳硬逼著出門來送自己的韓悅笑道。
“不知道。”韓悅噘著嘴搖搖頭。
“是遺憾算盤打錯了？”
“不是還有你家要去？”
“你忘了是誰介紹我們認識的？我家我奶奶說了算，而她最聽我那小姑姑的。”
“那我們就要結婚了？”韓悅的口氣裏滿是驚訝，她沒想到自己一個沒注意事情怎麼就這樣了？
“跟我結婚不好嗎？”陳浩剛扭回頭問，卻見韓悅捂住了自己的嘴。
“放心，我不敢在這行凶，萬一被看到不是破壞了我好女婿的形象？”陳浩覺得韓悅有趣，笑著說道：“以後娶回家就名真言順，想怎樣都行了。”
“流氓。”
“配色女剛好。”
“你……”想起早上自己脫口而出的那句話，韓悅登時滿臉通紅。
“我走了，今天早上要求的那一吻等你回海平就補給你。”韓悅的樣子讓陳浩心情大好，開車揚長而去。
“死小子，野哪去了？”陳浩進門的時候，大家已經吃過晚飯，簇在一起聊天，老太太一見他立刻罵道，隻是語氣裏嚴厲少些，寵溺多些。
“吃飯了沒有？”王迎心疼兒子。
“吃過了，”陳浩一屁股坐在老太太旁邊揉搓著：“奶奶！”
“別晃我，再晃給你晃散架了。大過節的，你不回家吃跑哪玩去了？這段時間就看不到你影兒！”
“奶奶，我這不是給你找孫媳婦去了嘛！”
“悅悅沒回家嗎？”一邊的陳紅葉把瓜子放下，拍了拍手問道。
“回了。”
“那你，”見到外甥一臉得意，陳紅葉瞧出了意思：“不會吧，讓你也去了？”
“嗯。”
“哎呦，這算是認門了啊！怎麼樣，吃什麼了，對你滿意嗎？”
“她爸爸有些淡淡的，不過媽媽是肯定同意了，還讓我下次去呢。”
“什麼爸爸、媽媽的？”王迎有些不悅，有老人在卻不敢發作：“小浩你有女朋友了？”
“是啊，嫂子，就我給介紹的那個，宣傳部的，叫韓悅，開始人家不同意，也不知道這死小子怎麼纏的，還真有辦法！”陳紅葉坐到陳浩旁邊，喜歡得無可無不可。
“老二，你們和宣傳部接觸得多，是個什麼樣的人？”兒子都上門了，王迎便顧不得許多，不理陳紅葉那打了雞血似的話茬，直接問她最信任的人。
“接觸不多，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我們街道韓知敏是她小姑姑，有些親戚關係。”陳宇不著痕跡地把母親最感興趣的東西推到前台，也算是幫了弟弟一把。
“韓知敏？那個長得像王菲的？”
“就是她。”
“她媽從你們區的人事局長的位置退的，老派大學生，倒也能幹。這女孩進宣傳部估計是她發揮餘熱。”王迎點著頭沉吟道。
“嫂子，哪天把人叫來你看看不就完了嘛，也讓老太太高興高興！媽，我跟你說，這個悅悅啊，生了個花草都不喜歡的性子，有次區裏辦晚會，放煙火，大家都看天上，隻有她托著下巴說沒意思，我看是個生男孩的主兒。”
“真的？那明天叫來吃飯。”老太太聽得樂嗬，一旁生了女兒的陳宇太太臉卻拉得老長。陳浩小心地看了眼大哥，卻見到一張麵無表情的臉。
“媽，明天可來不了，人家回去過節了，你就再等幾天。”
“外地的？”王迎撇撇嘴。
“外地的怎麼了？嫂子，這韓悅家可不是一般人家，爸爸是師級幹部，媽媽在陸軍醫院做護師。當然，這同哥和你比，是差點，可我們是娶進來，女的比男的強要作威作福的，他們家正合適。05年海平一點編都沒有，針插不進，水潑不進，可人家硬是進來了，你想想也明白那不是靠韓知敏媽媽發揮餘熱就可以的。再說這孩子本人，師大畢業，雙學位，工作幹得不錯，平時區裏有什麼活動也是骨幹，有本事，有模樣，人員也好，進區裏這幾年，沒見有過什麼新聞。嫂子你就見見，不行就算了！”
“你說行那就一定是不錯了，”王迎臉上的笑淡得一塊熱毛巾就能抹去，扭頭對陳浩說：“過幾天就是奶奶生日，帶她來吧。”
“知道了，”陳浩滿口答應著，目送母親去廚房，扭回頭對陳紅葉說：“姑，你知道得夠詳細啊！”
“你媽又不是吃素的，我能什麼都往這劃拉嗎，白白降低我水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