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們陳家就姑姑你最有品味。哎姑,你都認識韓悅三年了,怎麼才介紹給我?”

“怎麼,還嫌晚了?你們說這小子,也不知道害臊!”陳紅葉說完,老太太先笑了,一屋子的人便跟著哄笑,廚房裏,王迎恨恨地用手壓下切蘋果器,六瓣果肉塊塊分明。

“大哥,你喝酒了,我送你吧。”樓下,陳浩追上大哥陳天。

“你去那沒喝酒嗎?還送我?”陳天臉上有了絲笑意:“想說什麼就在這說吧,也沒人。”

“韓悅的事,對你,我還是……”

“這事我們談過,別總提。”

“可是……”

“小浩,你如果不是玩玩,那我沒說的,絕不插手。”

“哥,我覺得她對你還是不一樣,這麼久了,她也沒對我說過心事。”

“我是過客,所以她敢說,你,或許才是不一樣的。”陳天眼裏閃過一絲落寞,隨即又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她如果真嫁進來,媽那邊是個問題,你要費神了。”

“不住在一起,應該沒什麼吧?”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哥,去我那喝一杯。”

“不了,明天要加班。”

看著大哥的背影,想到人近中年的他回家也是孤單一人,陳浩很心疼,對今晚自己一時高興就信口開河不顧他的感受覺得歉意。

捧著羅蘭的小說,韓悅倚在小沙發上一頁也看不進。自己對陳浩了解多少,何以就發展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可她細一想,天下人愛得熱烈的無非是兩種人:情竇初開的少男少女,再就是老人,尤其後者,就像老房子著火,救也沒法救。像她這樣,過了尷尬年齡,又還沒進老年,不鹹不淡地過生活或許才是不傷身的好做法。還像少女一樣奢望有愛的婚姻,那愛又能維持多久?韓悅冷哼一聲,啪地合上書。

“媽,梨蒸好了沒?”

“未來嶽父親自下廚,你還有什麼可愁的?”飛度裏,小裴見陳浩隻低頭喝酒不說話,笑著調侃道。

“他是擔心老太太生日,韓悅見到大哥會臉一小跟他散了。”張銳一語中的。

“的確是個問題,你還是先打聲招呼的好,免得她被動尷尬遷怒到你身上。”小裴喝了口酒道。

“先打招呼就沒事了?你想得也太天真了。跟有婦之夫喝酒、同遊,然後心安理得地嫁給那男人的弟弟?這事我看也就白小玲能幹出來。”

“你少拿悅悅跟白小玲比!”陳浩有些不滿。

“你那寶貝既聖潔又單純行了吧?我告訴你,不管他們之間多清白,外人看就是這麼回事,如果是好事,她為什麼沒說過?還是說不得!”張銳語重心長:“我勸你,就當不知道吧,她說就說,不說就算了,這樣還簡單些,隻要跟大哥打聲招呼就好。”

“這話糙點,可還是有點道理,反正你自己心裏有數不就行了!”小裴也同意張銳的觀點。

“上次不是還說沒有不透風的商品房?”

“弟弟,咱先把心占了,到時候你不問她都告訴你,現在就搞那麼透徹,人嚇跑了,你不是鬧個白費勁?”不知是酒精作用還是怎樣,張銳眼睛紅紅的,表情也僵硬起來。

“隻是對大哥有些抱歉。”

“大哥也樂不得這樣呢,撕開了臉你們以後怎麼相處?笨!再說了,大哥不過是愛慕韓悅,又不是她什麼人,奪人所愛根本談不上,何來抱歉?”

“張銳,你這事怎麼比耗子看得還明白?”小裴拿下張銳的酒,不讓他再喝了。

“旁觀者清嘛!”

“對了,你家老爺子在家呢嗎?”陳浩問張銳。

“在啊,怎麼?”

“明天我去看看他。”

“看他?”張銳的爺爺脾氣爆,連他自己都怕,甭說這幾個從小長起來的哥們,去他家玩,都是能躲就躲。

“他不是玩字畫嘛,我想問問送那些東西要送什麼好。”

“老丈人還有這雅興?”

“不是,給悅悅的。”

“還真是看不出來,你看她那天穿的,90後腦殘似的,居然還玩這個?”張銳嘖嘖嘴,不相信地搖搖頭。

“哎,你這嘴怎麼回事,人家韓悅哪惹到你了?”小裴笑著責怪道。

“就是,韓悅對你沒好感,不過也沒背地裏說壞話啊!”知道張銳就這樣,陳浩也不深究。

“得,算我小人,”張銳突然神秘兮兮地問陳浩:“我就小人到底了,你想不想趁她不在給她家裝些高科技?聽聽都什麼人去她那。這麼多年,變沒變你哪知道,聽一下就齊活了。”

“得了吧,那我成什麼人了?”陳浩立刻否了。

“就是,你越說越下道,幹脆裝個針孔算了。”小裴在一旁覺得好笑。

“那性質可就不同了,裝這小豆子是保護自己兄弟不被騙,你說那個純是流氓行徑。”

“好意我領了,這個咱就算了吧,有點邪。”陳浩拍著張銳的肩膀笑著說。

“說點正經的,那個白小玲是不是應該好好收拾一下,總跟男人勾勾搭搭的,勝金快出來了,給他知道再犯些事,為那種女人也不值得啊!”

“你說這個倒是真的,最近我給她錢老是黏黏糊糊的。”陳浩臉色陰鬱。

“前幾天給我打電話說沒錢了,正好齊丹聽見,好一通盤問。”小裴也是一臉厭惡。

“這女人你就是嚇唬也改不了,誰讓勝金喜歡呢,給了錢離遠點,我找個人看著她,別讓她到處丟人現眼罷了,也沒別的辦法。”張銳沉吟半晌說道。

“她的錢還是要多少就給多少?”小裴問道:“最近她花錢也不是個好花。”

“忍忍吧,不給錢更要找男人,等勝金出來她也不敢這麼鬧了,她再花也是小錢。”

“勝金上輩子肯定是抱著她家孩子跳井了!”小裴道。

“那我們肯定也是幫凶,都是上輩子欠她的,這輩子來還。”陳浩一語,三個人都笑了。

“這樣的草莓我從來不敢買,張惠總說這個有什麼來著,反正就是吃了不好,還有大櫻桃,也不能吃,還有韭菜、豆芽……”韓悅光著腳丫躺在沙發上,掐著草莓蒂一口一口咬著。

“我看你什麼都不少吃,張惠是學生物技術那孩子吧?”

“嗯,就是她。”

艾柳走過去拍了下韓悅的屁股,也坐在沙發上:“起來吃,別弄髒沙發。”

“我有技巧,不會……唔……”韓悅得意地一口下去,草莓汁順著粉腮直流,嚇得她趕緊坐起來抽出紙巾擦。

“說嘴打嘴,你是小孩啊,還吃得到處都是?眼看都要嫁人的,這麼毛毛躁躁還行?”艾柳也幫韓悅擦著。

“媽,提到這個,我問你,你不是說太有錢的不能嫁嗎?幹嘛同意陳浩?”

“陳浩有什麼錢?福布斯上有他的名字嗎?”韓悅聽了覺得一頭撞死的心都有了,今天才知道,原來自己和老媽對‘有錢’的標準一直不同。

“媽你還知道福布斯呢?”

“你媽是‘經濟學家’不知道啊?天天看中央二,金融風暴、拐點掛在嘴邊就不下來!”韓知州笑嗬嗬地從廚房端出一碟炸蔬菜:“吃這個,配水果正好。”

“老爸你最好了。”韓悅坐在地板上,聲音裏好似能滴出蜜糖。

“這麼油的東西多胖人?”艾柳伸手去拿小叉子。

“那你還吃?”坐在地板上的韓悅扭回頭故意問道。

“我是說你不該吃,一個小姑娘不注意身材,吃胖了看誰要你?”

“不會,我們家饞貓隨你,天生吃不胖。”韓知州翻看著韓悅手機裏的照片:“太小了,我這眼睛花,看不清,一會給我存電腦裏去。”

“爸,你眼睛都花了啊?”韓悅坐在韓知州身邊撒嬌地搖晃他。

“那有什麼,我眼睛都花了,何況你爸?這時間呐,是最無情的,昨天我們還為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帶勁地工作呢,一晃就快退了,換成你們神氣活現地亂蹦亂跳。”艾柳不經意的話讓韓悅心裏有絲酸楚,原來父母已經開始老了。

“海平可真熱,怎麼這麼熱?”韓悅家樓下,曉風不顧形象地用手扇風。

“從車庫到這才幾步,看你誇張的。”

“就是熱嘛,應該把車開到門口,我們先下車上樓,是不是老公?”石繁在旁邊嘿嘿笑著,也不說話。

“真是的,繁哥你娶媳婦娶傻了?我警告你,再這麼慣著可就要無法無天了!”

“他哪有慣我?海平的夏天確實熱,還不許人家說了?”

“你沒背過地理?中國夏天的特點是全國上下普遍高溫,再說,你一個道地的海平姑娘,才嫁出去幾天就忘本了?”

“臭丫頭,還這麼牙尖嘴利,我現在大腦缺血,不然你不一定是我的對手!”

“曬一下就缺血?你以前可沒這麼嬌慣!”

“悅悅,曉風她有了。”一旁的石繁提醒道。

“帶崽了啊?”韓悅滿臉驚喜:“我看看,也沒什麼變化啊?多久了?”

“去,我是貓還是狗啊?還帶崽了,虧你也能混進公務員隊伍裏去。”曉風也不是吃素的,厲害得很,石繁隻在一旁微笑地看著她們你來我往,仍不說話。

“快開冷氣,熱死我了。”

“不然你衝個澡吧,穿我的就好。”

“不著急,我先歇會。”曉風打量著房間:“收拾得不錯啊,不然你找個沒房子的男人算了,怎麼使喚都行。”

“得了吧,半夜把我殺了,再肢解了吃掉,去報個失蹤,幾年後我的財產都歸他了。”

“懸疑看多了吧你,說得這個惡心。”

“你又不比我好到哪去,還說我?”

“我現在胎教,嘴上暫時有把門的。”

“我倒是覺得讓孩子早點明白這社會有多殘酷要好,免得被人賣了還給人數錢呢。”

“韓悅!”曉風大吼,抓住樂得倒在沙發上的韓悅猛地瘙癢。

“饒了我吧,我不敢了。”往常韓悅一定會反擊,可如今曉風是重點保護,她隻有求饒,不敢動手。

“煮個酸梅湯吧。”吳曉風進門先看冰箱。

“路上怎麼沒說?”

“那時候不想!”

“敗家東西,五一回家前我清了不少烏梅,這附近除了部隊什麼商店都沒有,繁哥你可能得開車,我帶你去吧!”

“沒關係,你告訴我地方就好。”石繁依舊淡淡的。

“我勸你還是帶上她一起去,她是路癡,說不清的路的,正好我得空洗個澡。”吳曉風懶懶的。

“睡衣去五鬥櫃裏找。”兩人準備出門,韓悅叮囑道。

“知道了。”

“也不知道是男是女。”石繁幫韓悅開車門,得到了她的一聲讚歎。

“我都喜歡。”

“怕我傳話不敢說?你們有錢人家不是都得有個兒子?”想到這,韓悅突然想起陳浩二哥的話,他們哥兩生了女兒,老太太把抱重孫的希望都放在陳浩身上。想到這她不禁打了個冷戰,覺得有錢人家的門就像是山中的洞,冷森森、陰沉沉的。

“你怎麼了?”石繁看到韓悅的表情不禁笑了:“想什麼呢?我家沒你們看的小說那麼可怕!”

“你是都行,可是不代表你們家老太太也接受啊!”韓悅一凜,隨即恢複正常,微笑著打趣石繁。

“難怪他們說你是曉風的老中醫,時時給她開藥方!”石繁笑著搖搖頭:“娶到這個老婆是做夢也想不到的事,我們的孩子,隻要健康就好了,還管什麼男女?”

“真是動聽,希望是真心話。”現在肯接受現實的婆婆不多,兒媳婦不滿意,大不了一個字——換。

“你挑老公也是要選一心愛著你的吧?”韓悅一愣,驚訝於自己聽到‘老公’時想到的竟然是陳浩,老公之於陳浩,什麼時候畫了等號?

“不管你自己愛不愛,隻要被愛著就好,為了活得輕鬆,活得沒責任!”韓悅愣神的工夫,石繁冒出這麼一句。

“這話怎麼說?”他話裏有話啊,看來兩個人是不是幸福不能從表麵看。

“曉風為什麼跟我結婚,你最清楚不過。”石繁的話不痛不癢,卻讓韓悅心裏一驚,他們是怎麼了?是曉風欺負得過甚,還是小綿羊開始反抗?又或者,這羊本不是羊。

看著韓悅和一個男人有說有笑地站在門口,陳浩的眼神逐現陰霾。他想等那男人一走就過去,如果韓悅不經意提起,也就證明兩人沒有什麼。可偏偏他們說了一會話,便一起進去了。這下陳浩再也坐不住,‘啪’地關上車門,也走了過去,隨意按了一家門鈴,謊稱沒帶鑰匙,大門的鎖一跳,他氣衝衝地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