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他很小的時候開始,孔光明就發現,即使自己再難,在舊社會長大沒有讀過一天書的母親也要盡量幫助別人,哪怕隻買回一把青菜,也要分一小半給隔壁更加困難的全嬸家,好讓全嬸的女兒阿妹兒有菜吃。左鄰右舍的街坊們都知道,阿妹兒百分之百的不懂事,好吃懶做,如果有一餐沒有菜送飯吃,就要把全嬸罵個狗血噴頭。而守寡的全嬸沒有工作單位,沒有固定的工作,隻是跟著別人在白雲港貨運碼頭幫船家裝卸貨物,有活幹才有收入,沒活幹就連一分錢的收入都沒有,家庭經濟沒有任何保障,而且她的智商也似乎有點問題,所以經常無法保證獨生女兒阿妹兒餐餐都有菜吃。
範玉鳳經常對兒女說:“就算多吃一口,你也肥不到哪裏去,更不會大到哪裏去;但如果少吃一口吧,也許就能幫別人很大的忙,甚至還能救別人的急。關鍵時候幫別人一個忙,說不定就能給別人一分希望,說不定還能救別人一條命。趁著自己有能力,能幫就幫吧,幫得多少算多少。人啊,有沒有下一輩子先不說,現世就要多修陰功、多積陰德,讓自己心裏也好過些。”她還這樣教育自己的兒女:“你自己有豬肉吃,如果不能分一份給別人,就不要在別人麵前嗒嗒嗒嗒地吃出響聲來,更不要對著別人嗒叭嘴巴示威。如果那樣做了,連好脾氣的菩薩也會怪罪的。”
現在,範玉鳳年過七十,本應安享晚年,可是為了一家人的生計,還在家裏繼續踏那台舊縫紉機,幫人改改衣服、換換拉鏈、挑挑褲腳什麼的,為家裏再掙一份收入。盡管這麼做她心甘情願、無怨無悔,可孔光明心裏總不是滋味。他的父親孔和祥則負責買菜、煮飯。買菜時,他雖然沒有貨比三個地走過白雲市的三個農貿市場,但每天總是拿著可以免費乘坐公共汽車的白雲市高齡老人優待證,轉三次公共汽車,舍近求遠地到白雲市最便宜的五塘農貿市場買菜,而且不止三家地挑選,目的隻是為了慳(節約)下那一角幾分。而且,孔和祥和範玉鳳都秉承老傳統,要求每一餐都不能吃剩,堅持“淨盆好過修齋(長期吃素食)”,不許家人浪費一點一滴。
因為自己和姐妹三個都沒有什麼本事,讓年邁的父母直到現在都過得不好,孔光明很內疚。好在父母都很知足,他們既不怪自己命不好,也不怨社會沒有照顧他們,更沒有責怪兒女沒有出息。這讓他和姐妹們多少也有些安慰。
金警官知道孔光明是熱心人,可是他也很為難。他告訴孔光明,那些有勞動能力的青壯年流浪漢不在被救助之列;而且,按照新的政策規定,即使符合救助條件的,接不接受救助也必須要流浪漢自願,不能強行實施救助的。
兩個月多前的一天,孔光明正開著摩托車在市區內亂竄,經過建設大道看見獻血車時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他馬上找到金警官,急急忙忙地說:“金警官,我們白雲市有一個中心血站,對不對?在白雲商業廣場和江南區分別有一個采血屋,對不對?建設大道等很多主要街道上設有流動采血車,對不對?”
金警官說:“對啊。有什麼問題嗎?”
孔光明說:“不是的,沒有問題。我是說,這樣的設置肯定方便了居民就近獻血。所以,我有一個大膽的建議。你看啊,我們能不能像中心血站、采血屋和采血車一樣,除了白雲市救助管理站之外,也可以在一些主要街道上設置幾間救助屋和派出一些流動的救助車,幫助那些急需幫助的流浪漢和走投無路的外來務工人員。比如,當那些流浪漢餓了的時候,救助屋或者救助車可以給他們一些及時的幫助,給他們送上一碗米粉,在寒冷的冬天裏給他們提供一些禦寒的衣服和棉被,他們也可以到救助屋洗洗澡,這樣他們就不必到白雲江和桂花湖去洗澡了,還可以給他們提供一個睡覺的地方。說實話,有時候看見報紙上說又在白雲江上或者桂花湖裏發現一具無名屍體,我總擔心是那些流浪漢們的。”
金警官想了一下,高興地說,孔光明的這個想法很好,他可以向上級領導反映反映,但不見得就會有效,因為做這樣的事情可能要涉及到財政撥款的問題。
孔光明趕忙表示:“我明白,我明白。你能夠往領導那裏反映,我已經感激不盡了。我估計,像我這樣的人都能想到這個辦法,應該早就有人想到了。這樣一來,流浪漢們的吃飯和穿衣、蓋被問題應該比較容易解決了。我先謝謝你了。”
金警官是個很有社會責任感的人,他考慮問題要比孔光明深刻得多。
當天下班回到家裏,他就上網查找有關資料。他發現國外有這種案例。比如法國,有“愛心食堂”,免費提供熱氣騰騰的午飯、晚飯,讓窮者吃飽,誌願者還傾聽他們的心聲,讓困者重拾信心。波蘭有專門為無家可歸者提供服務的旅館。他收集好相關材料,決定結合自己的工作實際,從維護社會穩定和關注民生的角度向領導提出設置救助屋、派出巡邏救助車的建議。他鄭重地在電腦上打下《從妙齡女遇襲致死等案件看進一步完善全方位救助網建設的緊迫性》這個標題,想想不妥,又修改為《從“1.18”傷人致死等案件看進一步完善全方位救助網建設的緊迫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