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報料線人(一) 流浪漢
正當趙詩華在苦口婆心地勸李官勝去自首時,有一個人也正在為犯罪嫌疑人李官勝忙個不停。他就是專門從事報料的線人孔光明。
犯罪嫌疑人李官勝已經在民主路、民生路一帶轉悠三天了。他一出現,孔光明就發現了,並且盯上了他。隻是這個年輕的流浪漢看上去有些消瘦,而通緝令上的那個通緝犯卻十分強壯,腱子肉一塊一塊的,兩者相差太遠;而且報紙上公布的那個通緝犯逃匿的重點區域並不包括藍天省白雲市。確實,從邏輯上說,像李官勝這種高智商的犯罪嫌疑人,怎麼會笨到自投羅網地逃回家鄉來?太不可能了!但孔光明向來都是懷疑論者,報紙上的奇談怪論看得多了,他就得出了“隻有你想不到,不怕別人做不到”的結論,他認為什麼情況都有可能發生。因此,他覺得需要做進一步的確認,所以堅持每天跟蹤他幾次。
民主路、民生路地處鬧市,人來人往,垃圾自然不少;兩邊鋪麵的門簷都很寬,是遮風擋雨的好地方。這裏既沒有立交橋底的陰暗潮濕,又由於地處鬧市中心區域,路燈徹夜明亮,相對比較安全。因此,每天晚上到民主路、民生路兩邊鋪麵門口睡覺的流浪漢,少則十幾個,多則三四十個。作為給新聞媒體和有關機關報料的線人,孔光明早就留意他們了。這些流浪漢大多數是外地人,有些人因為一時找不到工作,積蓄不多,住不起旅店,所以就到這裏投宿。據孔光明了解,他們如果回到家裏繼續耕種那一畝幾分田地,也無法維持一家老少的生活,所以即使回到家裏也沒有更好的辦法,隻好一邊撿垃圾一邊找工作了。有些人則是由於其他原因而成為流浪漢的。在這種條件下生活,他們或多或少地都患有這種那種疾病,病痛時時刻刻伴隨著他們。一般來說,他們的每一天都過很艱難。
其中有一個流浪漢,他的年紀跟孔光明差不多,是從外省農村出來打工的,已經走了好幾個地方。據他自己說,他十分倒黴,打了幾年工,遇到的基本上都是黑心老板,總是不肯當場支付工錢,過了一段時間再去找老板,人家幹脆翻臉不認賬。他想跟老板講理,可老板死不認賬,誰叫自己當初沒有與老板簽訂勞動合同什麼的,手中沒有證據;想要跟老板打架吧,自己又勢單力薄,哪裏是財大氣粗的老板的對手?就這樣,他做了幾年的“楊白勞”。最後,憤怒之下,他決定不去幫人打工了,就以撿垃圾為生。出來打工前,老婆指著他的鼻子說過,“掙不到錢就不要回家”,他是既不敢回家也無臉回家,甚至都不敢跟家裏聯係,家書沒有寫過,電話也沒有打過,但卻一心掛兩頭,時刻都想著“現在家裏怎樣了”,不但擔心老婆會不會跟別人跑掉,更是掛念兩個孩子有沒有飯吃、有沒有衣穿、有沒有書讀。
當孔光明問他“貴姓”時,他隻說自己的名字叫“森林”,死活不肯讓人知道他的姓氏,說自己到了這種地步實在是辱沒祖宗,沒臉讓人知道自己的姓氏。
孔光明十分同情這些流浪漢,尤其是冬天到來之後。比起冰天雪地的北方來,白雲市的冬天不算太冷,可也經常有氣溫低至六七度又下雨的情況。在這種時候,有條件的人家可以打開空調享受溫暖如春的冬天,一般人家也要使用電熱毯、電暖器才能抵禦寒冷。而那些流浪漢們,條件好的隻有一床單薄的破舊棉被,條件差的往往隻能多蓋幾張蛇皮袋甚至舊報紙了。而這些破舊棉被、蛇皮袋、舊報紙什麼的,往往就是他們從垃圾堆裏撿的,是他們的勞動成果和報酬之一。
有一次,孔光明對“森林”說,像他這樣長期撿垃圾也不是個辦法。“森林”望著遠處,什麼話也沒有說。
今年春節前,孔光明從家裏拿了一床半新不舊的棉被給他,他眼睛都紅了,說要是社會上多一些像孔光明這樣的人就好了。春節過後,孔光明沒有再見過他,不知道他怎麼樣了。
孔光明曾經將這些流浪漢的生存狀況給新聞媒體報過料。白雲早報等新聞媒體派出華記者等人采訪後報道過此事,他也領了不少勞務費。他拿到那份經濟報酬之後,又按照大街小巷上貼著的“有困難,找警察”的告示,給轄區所在地的中山派出所打過電話,請求警察幫助流浪漢們解決困難。後來又從報紙上看到《城市生活無著的流浪乞討人員救助管理辦法》,他更是熱心地請中山派出所的金警官幫忙,而他的這種熱心與經濟報酬無關,完全是出自他個人內心的憐憫。
雖然孔光明自己過得也不容易,長期生活在社會的最底層,但如果看見別人比他還困難,他就想盡自己的能力幫幫人家,能幫多少就幫多少。這不是說他孔光明就有多高尚,他完全是受了他母親範玉鳳的言傳身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