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心裏多多少少有些嫌阿矇拖累他們,但既然命中注定他們之間是兄弟叔伯關係,就是責任所在,福佐兩公婆和福佑兩公婆爽快地應承下來。作為質樸的農民,他們既然應承下來,即使委屈了自己也肯定會做到的,農村人最講究天地良心。
盡管福佐兩公婆和福佑兩公婆有心,但阿矇並沒有讓他們照顧多少久。
就在他的父母去世後不久,有一次,阿矇柱著那根用舊蚊帳竹改成的拐杖,跟著村裏的年輕人去良田圩趁圩散心。他當天沒有回家,隻是托同村的人告訴福佐、福佑,說他出去玩個把月就回來,讓哥哥和弟弟放心,不用出去找他,他是不會走失的。福佐、福佑在家裏左等右等,一等就是一個多月,仍不見他回來,擔心走失了殘疾的兄弟,對不起父母臨終前的囑托,每天都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卻不知道去哪裏找人,一點頭緒都沒有。直到一個多月後,阿矇才由他一個眼明的師弟送了回來,福佐、福佑吊著的心才算放了下來。
原來,那天他在良田圩上遇到一個出來招人做徒弟的仙公兒萬明。
經過多年的修煉,萬明覺得他已經具備了相當高的道行,必須廣招門徒以傳承和發揚自己的不世技能。他在良田圩無意中碰見阿矇,發現阿矇聰明伶俐,記性絕佳。他告訴阿矇,想收他做徒弟,教他學算命,問他願意不願意。
阿矇說自己很窮,沒有錢交學費。萬明告訴他,現在不要說學費的事情,等到以後阿矇事業有成,有心(懂事)的話自然會孝敬自己的,如果沒有心(不懂事),他也不會去追收學費的,他又不等著這一份錢使用。他現在最要緊的事情,是盡快收到一批資質好的徒弟。
阿矇想了想,覺得如果自己學會了一門手藝,說不定就可以養活自己了,到時候就不用要福佐、福佑養了,可以減輕他們的負擔了。於是,他連家也不回,托一起趁圩的人轉告福佐、福佑,馬上就跟心明眼亮的萬明師傅學算命去了。
當萬明認為他可以自立門戶的時候,就派人把他送回家。從此以後,阿矇就在家裏擺起了香案,專門替人算命。
由於他擺香案不是為了孝敬自己的祖先和祭拜神靈,而且兄弟三個拜公拜神必須在廳屋內進行,加上也不能擺到廊首裏,隻有廚房比較合適。好在兄弟三個都是善良忍讓的人,經與福佐、福佑商量,阿矇的香案就擺到福佐家的廚房裏,把床鋪也搬到那裏,而廳屋就換給福佐家使用。
從此以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昏暗的廚房就成了阿矇的工作室兼臥室。
農民一貫秉承方便和節約的原則。阿矇的香案一擺出來,不久就有人就近來照顧他的生意,問米的給他送來了米和錢,求其他的也給他送來錢、閹雞等等,他開始有了收入,不久就勉強可以自食其力了。隨著社會財富的快速增加,人們似乎越來越相信命運這種不可捉摸的神秘東西,所以就經常要求仙公兒、仙婆兒指點迷津了。阿矇的收入也就水漲船高了,他不但與一個死了老公的健康女人結了婚,還不怕計生罰款,一口氣生下了兩男兩女四個健康的孩子,而且在村中率先建起了一座兩層半樓房,還主動包了福佐和福佑所有孩子的學雜費,時不時地給哥哥和弟弟經濟上的幫助。
當李顯富找到阿矇時,他坐在昏暗的廚房裏那張香案前的專用竹椅上,正在閉目養神。
當時的阿矇人雖清瘦,但由於常年不見陽光,他的皮膚白皙,加上雙眼深陷,此時一線陽光透過屋頂上的玻璃瓦窗正照在他的身上,使他顯得有幾分仙風道骨。李顯富暗暗驚歎,難怪母親相信他,難怪福慧先生會算命,恐怕他不是凡胎俗物,可能真的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投胎轉世的,是天生的神仙。
在當時的古城縣良田鄉農村,農民都沒有敲門的習慣。雖然福佑家的廊首大門和阿矇家的廚房門都是開著的,李顯富也沒有直接走進去,而是站在福佑家的廊首外麵用力地咳嗽一聲,告訴主人家有人上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