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渙之開始慢慢的給自己鑄造這層偽裝,他不再矯情,不再固執的維持所謂的君子之風,然後他發現,他的身邊圍繞了越來越多的人,越來越多的人情,財富,權利。
人生沒有那麼多必須,那些他過去認為必須要得到的東西,在時間的沉寂下逐漸被封鎖,他忘掉了那些不可求,他開始積蓄屬於自己的氣場與力量。
人的成長,大抵如此。
但命運的齒輪依舊沿著軌跡轉動,他跟她之間的故事並不會這樣輕易結束,他聽聞她要離京的消息,心裏的那重門又有打開的跡象,當然這並非是奢求有什麼,隻是能跟她再次交際,便已經是恩惠。
他處於私心,代替宋延辰去接她,到了方知她失蹤的消息,再後來發生的事是他這輩子都不能忘記的痛,似乎跟她的每一場相遇,都是一次人生起伏,且一次比一次高漲,他以為之前的一切就已經是極端,卻不想最大的命運轉折,永遠都是下一次。
阿翕落水,他毫不猶豫的跟著跳下,那時候他心裏其實已經有了最壞的打算,寒冬時節,一個有孕的女子落水,怎麼看都是一場滅頂劫難,不過他的心思也很明確,那就是怎樣都陪她一起,是死是活都好。
再後來他跟阿翕流落到一個小漁村,在那裏經受了相遇與失去,他陪著她生產,親眼見證了知安的出生。
知安是他生命裏一個不可或缺的存在,也是他唯一的孩子,說來萬物有道,有些事情就是這樣不可言說,知安並非他親生,卻生來與他命運相連,從見他的第一眼起,他就有這樣強烈的感知。
後來他跟知安一路逃亡,那種生命相連的感覺越發深刻,小東西跟他非常有默契,也喜歡跟他在一起,在他懷裏不哭不鬧,餓了也隻是皺皺眉,這種源自生命深處的感動讓他充滿愧疚,他一定要這個孩子好好活下去,哪怕付出一切代價。
沈渙之的心又堅硬了一層,為了知安,為了所有跟著他的人,為了不讓阿翕傷心,為了日後的再相見,他踏上了另一條征途。
這是一個生死場,裏麵太多的陰暗,狡詐,殘忍,謀亂,沈渙之又再次看清了世間的險惡,遠遠不是他能想象的極限。
他了解到了所謂秦王勢力背後的傾軋,才知道阿翕,顧昀,他們早已進入了這場戰爭,他站在外麵見到的那個世界,永遠在他們之外,永遠不可能跟他們有交際,他是要慶幸這場意外嗎,他可以進入到他們的世界,然後能為他們做點什麼,這就是他的意義吧。
沈渙之認命的接受了一切,他要變的強大,變的足夠跟他們並肩,然後給所有人以助力,哪怕失去生命。
他改換成了長兄的名字,用一個死人的名義活著,沈渙之已經成了過去,他現在是沈東亭。
跟他並肩的幾個人中,李掌櫃是他的長輩至親,另外還有相識不久的葉穎,一個小姑娘鳳兒,命運讓他們組成了一個特殊的團體,一個傷痕累累卻可以抱團在一起的家。
最初的時候,沈渙之有李掌櫃的支持,有知安的慰藉,後來李掌櫃去世,他身邊的助力便成了葉穎。
葉穎是他在四方鎮認識的姑娘,這個姑娘顛覆了他對姑娘的認知,她外表蠻橫強硬,骨子裏卻很有義氣,這樣的人他並不陌生,一定是受過命運洗禮鑄就而成,就像他一樣。
十幾歲的姑娘,已經擔起了一份家業,還做的像模像樣,雖然他不怎麼欣賞這類型的姑娘,但卻對她頗為敬佩,潛意識裏也有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觸,這姑娘爽利,開朗,什麼環境裏都能開懷大笑,在大家都挫敗迷茫的時候,她給與的是一份難得的力量。
在知安的成長過程中,葉穎起了很大作用,某一方麵講,她就是替代了一個母親的位置,雖然他認為很不貼切,也覺的哭笑不得,但事實就是如此,就如同他跟知安毫無血緣關係,卻在充當一個父親的角色一樣。
很多時候,沈渙之對待知安都不能站在一個客觀的立場,他過於小心謹慎,過於溺愛,生怕他受一丁點的委屈,通常這種時候,葉穎就會用她的方式提醒他,其實沒有必要那麼繃著,這樣會給知安以壓力,會讓他的生命更加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