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一張花臉,噴了我一臉酒氣:“弦月,你肯跟我回去了,我帶你回家,回金氏家門。”
說罷,他緊緊抓著我的手,情急之中,我即不作答亦不回避,搖搖擺擺的扶起他,招手雇了一乘軟轎,從荷包中掏出銀子:“請您把這位少爺送到妙香山道詵寺,”那兩位轎夫說來也巧,正好是父親常雇轎之仆役。
“鄭尚宮娘娘請放心,小人務必送到,”我又仔細囑咐了一番:“對了,這位少爺的妻子樸夫人正好住在廂房裏,您直接將他送到那裏即可,遲些再到我家討賞錢,之前那些銀錢不過是打酒錢。”
他二人拍手稱快,連忙將金三公子摻扶上轎:“是,小的回來再向娘娘複命。”
采買了藥粥了配料之後,我隻得趕緊回到私宅,等待回來複命的轎夫,以期確定金三公子是否安全到達,遠遠就能瞧見我家的銀杏樹,滿樹金黃,落葉繽紛,澄藍的天空下,有一種禪意之美。
愈走愈近,落葉紛飛裏站著一個我日盼、夜盼的身影,“大君,”我提著裙擺,像一片飄揚的杏葉,落於他的懷抱,嚴厲如他,眼中盛滿愛憐,他那樣溫柔的望著我,黑白分裏的眼睛裏,按捺不住欣喜。
“您什麼時候來的?”我伏在他的肩頭,全然不顧禮教,“等你有半個時辰了,”“您怎麼不到我家去呢?”
他渾圓的臉有些泛紅,“我原是路過的,尚不能確定能待多久,”貪戀著他身上迷人的氣息:“您這就要走了嗎?”他拉著我的手,扶我上馬,擁我在懷中。
輕揮了鞭子,他在耳畔呢喃:“你說呢?”我緊緊靠在他的肩頭,與他耳鬢廝磨:“那您今天是小女的好不好?”“恩,”他輕輕弄著我的發辮兒。
“大君,您用過膳嗎?”時近黃昏,我在他的懷抱裏輕聲細語,“回到我的府上去吧,下人們應置備了酒菜,”這一路何其幸福,風兒柔柔的,馬蹄聲輕輕的,他的懷抱暖暖的,他擁得我緊緊的。
大君府的大門洞開,少不得顧及禮數,但隻是我二人間那種似有若無的情愫,是難以遮掩的,林管家一雙小眼睛轉得伶俐,趁大君更衣之際,他熱絡的說道:“娘娘第一次來到大君府,氣定神閑的在花園裏,為大君的蘭花兒題字,當時那幅情形,如今想來就是緣份。”
我低著頭,莞兒一笑,當日在這蘭花兒邊的初遇,當時院裏蘭花兒開得嬌豔,如今雖然枯敗,可這心情不就是當日“美人自在寫猗蘭”嗎?彼時,大君穿著家常灰緞的錦衣,摘了冠笠,輕快的走來。
林管家微微欠了欠身連忙退下了,我亦是正要欠身,他連忙伸手製止了,坐在我的身旁,略抽動著嘴,唇紅齒白,胡須濃密,頗為陽剛,心微微發燙,“適才在說什麼呢?這樣有說有笑的。”
我給他沏了熱茶,澄清的茶湯裏,倒影著甜美的笑容,“第一次在您的蘭花兒圖上題字,真是造次了,”聲音低低的,紅著臉將茶盅遞予他,他握著茶盅,暖暖熱氣裏,“也就隻有你敢在我的畫上題字。”
頓了頓,他耐人尋味的說道:“也隻有你對我沒有懼意,”當初的相遇,確實,是過於大膽,直視著他,可是如今,我卻越來越情怯了,緊緊抓著茶盅,露了絲難為情的笑容,便連忙螓首低頭。
適有仆婦們呈上滿滿一桌子熱菜,並另端了暖壺,見我眉目之間滿是不解,他親自斟了杯滾燙的熱酒予我:“我在明國的時候,常聽人說冷酒傷脾胃,寫字容易打顫,溫了再吃對身子好。”
深琥珀色的酒,散著一種淡淡的說不清的香氣,有些甜,亦有些藥味,他悉心說道:“這叫女兒紅,明國的官宦人家專門為千金小姐陳釀的,聽說出生的時候就將釀的酒埋在梨花樹下,到姑娘出家那天再拿出來喝。”
我輕輕啜了一口:“酒性很淡,醇香膩口,與我們的甜酒相比,倒是另有一番味道,”其實這酒令我覺著有些苦口的,“別急,”他從銀壺中的倒了蜂蜜,“這味道可好?”“恩,好多了,這樣就好喝了。”
興許是酒過三巡,這樣甜膩的酒也不覺著醉人,我二人相談甚歡,你敬我飲,搗騰了半壇子,意識比尋常更為清晰,隻是身子一陣滾燙,華燈初上的夜晚,案幾上的燭燈未若天上將圓的明月。
隱隱綽綽裏,他撫著我的額頭,指尖滾燙,烙於我的肌膚,我不知道自己當時是以一種怎樣的情形望著他,但直到現在還清楚的記得,他的眼睛亮亮的,如滿月的光澤,溫暖、親近,籠罩著我。
“大君,”再也無法壓抑心中的隱痛,倚在他的身邊,“為什麼很多事情不是您能夠決定的?”他輕輕撫著我額前的碎發,緊緊擁著我,並不答言,“是不是因為,小女對於大君是一處負擔。”
我忽然天真的笑了,“要不小女就回到宮廷吧,”眉目濕潤裏:“做中殿娘娘的宮女,其實挺好的,那樣常常可以看到您。”
“小女,退一步,做一個侍婢,遠遠望著您,已經足夠,”此亦為我的真心,若無法相守,就不如長相望吧!
他擁著我突如其來一陣熱吻,冰涼的唇緊緊封住了我癡傻的言語。
我隻覺得眼前一片空白,緊緊攀著他的脖子,亦是熱烈回應,交織著滾燙的流津,一切的一切,都感受不到,除了與他的纏綿。
直到連呼吸都不能夠,才彼此鬆開,豈料,他抱起我,徑直走入內室。
夜吹的清涼,無法吹散這種熱烈,沒有害怕,這一刻像是從心底期待了太久,我於半夢半醒之間癡癡的靠在他的肩頭,他將我放在他的寢所,鎖好門,鋪開褥子,這一刻,還是令我有些情怯。
一切來得這樣快,在沒有舉行婚禮的夜晚,於一個未出閨的少女,是惶然的,我緊緊抱著膝,一臉局促。他跪在我的身邊,替我脫掉鞋子,解開襪套,動作極其溫柔,甚至解開發帶,一頭長發宛轉於肩上。
吹熄了燈,黑暗裏,他不斷再親吻我,愛撫我,他知道我害怕,知道我在恐懼,不知道何時他已退卻衣衫,順勢倒於寢褥之上,他的身影,一點一點像我湊近,他輕輕一挑扯開我的襟帶,綢衣傾刻間拋在身後。
意亂情迷之間,下意識的,我還是握住了他的手。
是第一次,我亦清楚,這對一個女子意味著什麼,他掰開我的手,我雙手緊緊握著他,這個時候,他已不像之前的那種溫柔,而是帶著一種霸氣,我抓得越緊,他越用力。
用力一扯,我已身無寸樓,肌膚相契,在他的氣息裏,生命是如此真實與溫暖。
他是我生命中的全部,這一夜,每當我要睡去的時候,他便攬過我。
一夕之間,我已由少女的朦朧,成長為懂得男歡女愛的女人,我是幸運的,第一次,把自己交給了所愛的人,第一夜,感受到疼痛之後的甜蜜,直到近天明,他方從身後緊緊的摟著我,癡纏的抱著我沉沉睡去。
這一夜,我幾近無眠,他從身後緊緊的環抱著我,令我呼吸急促,燕好之後,試探性的就近舊挑起一件襯裙穿上,雙腿之間的血漬他已悉心盡行擦去,還更換了被褥,想到這裏心裏一熱,不禁轉回身望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