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大君,真的是你嗎?(3 / 3)

“嘖嘖嘖,話不能這麼說,”盧尚膳在笑,陰陽怪氣的在笑著:“您這麼惱火,又這麼不安,無非是後繼無人罷了,您灑在東宮的種子,白白的浪費,倒不如留在身邊,出仕宮中女官之路,興許還能走得更長久,吳尚宮,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

吳尚宮微微抽動了嘴角,自是有些難堪,很快她打疊起笑容:“三殿尚宮,素來以大殿為尊,大殿尚宮豈不比我這個中宮殿尚宮更為憂心,如此看來,我倒還真是樂得丟開手。”

“薑到底是老的辣,”盧尚膳咂了咂嘴皮子:“這個時候,我們兩個老人家在這裏耍嘴皮子,”他轉了轉眼珠,目光雖然撲朔,其眼神卻並不迷離,他像是不經意的瞟過我一眼。

“尚膳大人,娘娘,奴婢先退下了,”見此情景,情知是我在這裏礙事了,遂微微欠身,“鄭尚宮越來越聰明知事了,”盧尚膳的聲音尖細:“用不了多久,您就不會再向我等彎腰行禮。”

縱觀朝鮮開國曆史,曾發生過三次禪讓事件,之後所有王權的更迭俱是國王身後之事。定宗和端宗皆是迫於形勢,是宮廷權力鬥爭的犧牲品,為求自保不得已將王位禪讓予王世弟太宗和世祖大王。

而太宗則是唯一一位在世的時候,將王位禪讓予世子的國王。

依據吳尚宮所說,看來嚴宗是將效法太宗大王將王位禪讓於東宮殿下,我提起筆有些猶豫,想必此刻天大的消息早已不脛而走傳回宮廷,如此不過是多此一舉。

宮庭裏嬪宮披著唐衣走匆匆走出紗帳,借是暈黃的燭光看完書信,迅速擲在香爐裏。

奇尚宮衣衫單薄,她隻穿著中衣,雙肩凍得微微發抖:“娘娘,這件事情不早不晚,偏偏在這個時候。權利一項集中於宮廷,為什麼是在小小的溫泉郡?”

嬪宮緊盯著香爐,直到書信漸漸化為灰燼:“此次離開宮廷,絕非是溫行這麼簡單,難道是要試探東宮的忠誠?”她蹙著兩道遠山眉,百思不得其解:“主上雖命領議政何瓊直接向東宮稟報政務,然兵曹和吏曹這樣掌握著軍隊和人事的實權仍由主上牢牢控製著,不應該啊。”

她有些煩燥,在寢殿來回踱著步子,素練的群擺如晨霜掃於明黃色的地板,“娘娘,您是否應去謁見東宮大人?”奇沙宮已沉不住氣,她的雙頰凍得殷紅,如香爐內的明炭。

“不行,殿下為了王內官的事情,心中已與我存了芥蒂,”嬪宮駐足,她揚起泠泠的鳳目:“這個時候去,他隻會愈發厭惡我。”

奇尚宮擺擺手,一幅不以為然的樣子:“坐在一條船上,難道還為了一個鼓子(內侍的俗稱),置身於危險之中?”

嬪宮從水翁裏拾起一把忍冬,捧在手心裏深嗅了一口氣,她仰起頭,努力使自己保持平靜:“太宗大王當年禪讓出王位,是在廢掉前世子的情況下,擁立了世宗大王,世宗大王坐上寶座,領相沈溫,難道?”

她的眼中閃過一絲驚恐:“不,不可能的,應該不至於的。”

“尚膳,此處距離開城不過一日光景,你拿寡人的手諭秘密將尹光院召來這裏,”溫熱的霧汽裏傳來嚴宗蒼老的聲音。“是,謹遵您的吩咐,”盧尚膳連忙答應,轉身離開溫泉池。

嚴宗方緩緩站起身,披著龍袍躺在池邊早已備好的竹榻上小憩:“知道為父為什麼要把尹光院召來這裏?”

永安大君仍浸泡在溫泉中,合著眼,溫熱的泉水令他很受用:“父王,兒臣雖不曾出仕朝庭,卻也曾聽說過開城府尹尹光院的大名。”

嚴宗側過身,撿了個舒適的姿勢:“為父想要重用儒生,一直再培養儒生的力量,並且保護他們。”

永安大君微微睜開眼,如豆的目光閃過一絲詫異:一向遏製宗親戚臣從政的父王,此刻竟然跟他提及政治,這是一種試探,還是授意他從政的一種表示?

“領相何瓊大人可是父王當年欽點的狀元呐!”自是言語謹慎,顧左右而言他。

嚴宗皺著花白的眉頭:“何瓊他老了,倒底背晦了,也開始學人看臉色行事,”言語裏已是相當不滿。

永安大君心中俱已明白是指何意:“還請父王保重龍體。”,他仍是避重就輕,不敢輕舉妄動。

“永安,為父聽到一個關於你的流言,”嚴宗像是不經意:“東宮無嗣,不如擁立你為王世弟以承宗祧。”

“惘極之至,如此大逆不到的話,真是令小兒惶恐,”永安大君“豁”的站起身,渾身濕漉漉的伏在池邊請罪。

嚴宗並未叫起,他仍枕在玉枕上,隻是轉過臉:“若東宮真的生不出元孫,這也倒不失為,”“父王,小兒絕無半點非份之想,”永安大君口中雖如此一說,雙手卻緊握成拳:“這次小兒失去孩子之事,雖然令小兒感到傷心,但也不失為不幸中的大幸。”他頓了頓,不得不言不由衷:“是顧全大局的一件好事,東宮殿下倒底還年輕。”

嚴宗聞言方起身伸手去摻永安大君:“你能這麼想,為父很欣慰,長幼有序,兄弟之間要和睦,王室才會屹立不倒,”

他睿智的目光裏方閃過慈祥:“失去孩子,為父也很難過,其實為父,早已對東宮誕育世孫之事不報希望,”

轉以一種期待的眼神望著永安大君:“你失去了妻子,無在室之女,也不成一個家,為父倒是希望給你再娶一門好親,多生幾個兒子,為王室開枝散葉,好令王室後繼有人。”

“小兒深知身為宗親應守的本分,和應履行的義務,還請父王不必憂心,”永安大君表麵恭敬,其實心底卻如墜冰窖。

“永安,生在帝王之家,為父亦有很多無奈,”嚴宗倒是言語通透:“為父希望在適當的時候,你能助東宮一臂之力。”

之後,嚴宗在宮人的簇擁下,回到寢所就寢。

永安大君匆匆更了衣,獨自漫步在驛館的幽徑上,無數次,無數次壓抑在心底,父王,為什麼?難道小兒永遠首先隻是臣下,然後才是您的兒子?

若我為您的長子,東宮為您的幼子,是不是所受到的待遇會與今時今日完全不同。他不甘心,他不甘心這一生默默無聞,他想要在朝鮮的曆史上名垂千古,一名宗親,不可能實現他對於人生的追逐。

而他的父王,自他成年後就迅速安排他搬離宮廷,每月給予些許俸銀,牢牢遏製他參與從政的欲望,即使今時今日讓他看到參與政治的可能,前提也是為東宮助一臂之力。

他的父王,他的兄長,那些外戚,還有朝庭大臣,全部都再防備他。

他陰沉著臉,握拳砸在楓樹上,隻要有一絲可能,都不會放過的,他的眼中燃燒執著與堅定。

蛾眉月色,我卻了無睡意,趿著鞋漫步在驛館的幽徑裏,隻聽得自己的腳步聲回蕩於夜的空寂裏。北邊的秋夜,夜涼如水,一陣晚風吹來,連成片的葉子簌簌落下,身上衣衫單薄,更覺夜涼初透。

這個國家就要易主,於我一個宮女子倒也還罷了,但放眼前朝後宮俱是一片風聲鶴唳,權力更迭,自是人心惶惶,誰都想要在這個形勢下奪取權利,或者保障自己的利益不受損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