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大君,真的是你嗎?(2 / 3)

柳城君一臉促狹,濃眉大眼堆滿了笑意:“女人就愛這花呀、粉的,不值什麼,你要是喜歡,我打一百斤桂花油給你使。”

我忍俊不禁,撲哧一笑:“敢情摻到溫泉裏泡浴呀,怎麼著,也使不了這麼多。”

“隻要你喜歡,我這就給你弄去,”他邊說邊甩開步子:“一百斤是離譜了些,弄個斤把給你泡溫泉還辦得到,”

“大人,別,真的不必,”這一路他總是出奇不意的出現在我的身邊,但凡我缺了什麼、短了什麼,柳城君總是想方設法尋來給我。

我雖然遲鈍,也看得出他是再討我喜歡,其行止有些倒三不著兩,卻也是再千方百計的再取悅我。被人取悅的感覺是愉悅的,被人捧著、眷顧著,這種飄飄然的情懷,令這枯燥的宮廷生活也微微泛起漣漪。

不得不承認,有些喜歡,不是喜歡柳城君,而是喜歡這種感覺,因為有些喜歡這種感覺,對這個人也有了些觀注。

宮廷裏,柳城君於宮人們亦是閑遐時的熱門話題,出入宮廷的年輕親貴,畢竟不多。他是親貴裏的風流公子,言行舉止頗為大膽,又出手闊綽,經常從宮外帶些小玩竟兒進宮,宮女們喜歡鶯鶯燕燕圍在他身邊也不足為奇。

他亦是最喜歡作小服低,又有些猛浪,不時挑弄一下內人們的群子,又或者扯一扯她們的綢帶,經常惹得宮人們紅著臉嬌鶯婉轉、低聲驚呼,即使在我的跟前,他也從不掩示自己這種個性。

想到在明月樓,他曾那樣輕佻的對張氏,我在心中暗暗揣奪,其實就是一個風流之人,他對我有些許耐心不過是因為得不到罷了。

在有了這樣進一步的認識之後,對於他對我的種種示好,從初驚到不安,到明白再到糊塗,享受這種愉悅,而佯作不知,隻要他對我的行為不太過於放肆,也能難得糊塗,坦然處之。

於我的心裏,最深處的位置,除了那一位,不管是現在,還是很長的將來,是任何人也無法占據的,涼涼的歎了口氣。

大君,您在哪裏,什麼時候,才能夠見到您?微微晨風拂過,輕輕的帶走了這悠悠的歎息。

雙手捧著沙袋回到敬妃臨時下榻的寢所,吳尚宮衝我擺了擺手:“遲些罷,主上和娘娘再裏頭說話呢!”她接過我手中的沙袋,送到鼻尖微微一嗅:“真是新鮮,可惜太少了,這花細碎也難收。”

“奴婢也覺得太少了,正好娘娘些刻也用不著使喚奴婢,不如我再去收些吧,”正要離開,吳尚宮叫住我:“要不,再打發兩個宮人跟你去,也能多收些。”“不必了,在驛館,可供娘娘使喚的宮人亦不多。”

重回到桂花樹下,一個枝頭並一個枝頭采摘起來,晨曦之後的晌午,清亮的陽光穿透細密的枝葉,從綠葉繁花間灑下來,落在我的身上,肩上,手腕上,眼間亦是一片清亮。

不知怎的,眼前由遠及近,蹁然而來的身影,令我有些難以置信,直到他高大的身影站在我的跟前,直到他低下頭微笑的看著我,直到我微微抬起頭,快要碰到他長滿濃蜜胡子的下巴。

“大君,真的是你嗎?”手微微一顫,身後落滿了一地繁花。

他閃爍的目光裏亦透著欣喜,在他黑白分明的眼睛裏,也清楚的看到自己,柔嫩的臉上泛著一抹笑意,這麼近,他身上的氣息像是要兜我入懷,真想靠近一點,再靠近一點點。

一片帶葉的花枝從桂花樹上悠悠的落下來,緩緩的穿過我二人的凝望,始覺自己的失態,連忙蹲下身,去撿拾落在身旁的花枝,他亦蹲下身,低著頭沉默不語,隨我一同撿拾。

此情此景,此時無聲,更勝有聲。

悄悄撫過燒得滾燙的臉,必定是一片緋紅,他捧著一大捧花枝輕聲於我的耳畔:“這個,擱在哪裏?”我因局促,四處找不著沙袋,隻得匆匆從袖中掏出手帕墊在涼石上:“請您擱在這裏吧!”

卻不知,他在擱下花枝的時候凝神望著,順著他的目光,這條手帳,天哪,我在心裏一陣低呼,這是他曾經給我使過的那張手帕,上頭還繡著那句詩,心如小鹿突撞,窘的快要從嗓子眼跳出來。

我連忙將手中的花枝灑了上去,以期掩住那句心悅君兮君不知,之後,尷尬的擠出一抹笑容,隨即手忙腳亂的去折更多的花枝,來避開這種窘迫。

低處的花枝已被我盡行折去,便踮起腳,伸手去夠那些高枝上的,豈料身量不夠,不過略捎上兩捎。他走到我的身邊,伸出手,輕易的就夠到花枝。

他折了一枝後,方低下頭,笑眯著眼一片溫柔:“我來吧,你在一旁接著就好。”

從不曾奢求過,他對我亦會有如此貼切,這一切,觸手可及,是那麼的真實。

直到枝頭的花枝盡數被摘盡,望著鋪滿一涼石的花枝,仍是覺著,這麼的美好的時光怎麼就流逝得這麼快呢!

在他仍是不斷探尋花枝的目光裏,亦明白,他亦如我所想,期望這樣的相遇,可以,再長一點,再久一點。

之後,他與我各捧著一大捧桂花枝,當我二人走到敬妃的寢所,我看到吳尚宮蒼老的臉上滿是寬慰,她欠身道:“大君,主上和中殿娘娘很是惦記您呢!兩位正在裏間。”

我與吳尚宮坐在院子的小涼凳上,將花枝上的桂花輕輕挑撿出來,她嗅著這片清甜,很是歡喜:“能看到大君,跟你這麼,我真是很欣慰,”紅霞再次飛過我的臉上,一陣嬌嗔:“娘娘。”

“你們兩個走在一起,一個溫文爾雅,一個清麗文弱,最是斯文的一對兒。”她說這些個話的時候,一直笑著,由淺及深,是真誠的,我的心底泛起一陣甜蜜,就如這手上的桂花、清新、甜膩。

這個秋天,清亮的光線、甜膩的香氣,一直伴隨著我,多年以後,回想起這個季節,仿佛還能置身於這種光線,聞到這種味道。

“這次溫行結束以後,我們都將離開中宮殿了,”吳尚宮像是不經意的飄過一句。起初是以為吳尚宮是指我將離開宮廷,跟隨大君去宮外度日,正要說尚不知定論,方意識道有言外之音:“娘娘,您跟隨中殿娘娘數十年如一日,好好的,怎麼說起這些個話呢?”

“不單止我們,而是中宮殿所有的宮人,”她的平素銳氣的目光,如蒙上一層薄薄的霧氣,有傷懷之色:“不,應該說我們將和娘娘一道遷出中宮殿,離開昌德宮。”

我聞言呆了一呆:“娘娘,景福宮一直都在修繕,主上還唯恐勞民傷財,也是修修停停,這要是離開昌德宮,該搬去哪裏呢?”

“主上也將和娘娘一同遷出昌德宮,搬去昌慶宮。”“啊?搬去昌慶宮?”我仍一頭霧水,吳尚宮收起適才的傷懷,一字一句:“你還不明白嗎?這個國家,將要易主了。”

“主上和娘娘正值春秋鼎盛,如此?”我探尋的望著吳尚宮,以期她能給予更多的消息,“即使兩位上殿隱退,”吳尚宮欲言又止,她明顯已覺著自己說的太多了。

不知何時盧尚膳已站在我和吳尚宮的身後,一雙三角小眼半眯著:“吳尚宮,看來我們也得準備歸隱之處了。”他的腳步聲可真輕,我在心裏暗暗揣奪道,像一隻輕手輕腳的狐狸。

“尚膳大人,聽說您的養子薑內官早已準備好隨時接替您的位置,這歸不歸隱,不過是裝裝樣子罷了,”吳尚宮倒是言語直白,絲毫不拐彎抹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