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等著看好戲吧(3 / 3)

她從地上掬起一捧塵土:“人心就像這塵土,越是想要牢牢的抓住,結果,它越是從你的指縫間溜走,”雙手用力一握,纖細的塵土如流沙般在她的指縫間流逝。

“若不牢牢的把握在自己的手中,我原來是不相信的。”吳尚宮偏著頭,額前的抬頭紋深深的:“但在你的身上,我看到了,不爭即是爭。”“娘娘,我並沒有那麼刻意,也沒有,”她匆匆打斷我:“男人的心亦如是。”

原來,她是在點化我。

她與我漫步在落滿黃葉的小徑上:“仁平公主三姐弟俱是我看著長大的,特別是永安大君,他自幼生長於中宮,即自尊又自負,即剛強又倨傲,但其實,越是強勢的人,他的內心很是脆弱,”

“徐氏雖然今時像是取得壓倒性的勝力,卻也是花無十日紅,”吳尚宮絲毫沒有因徐氏扇了她一耳光,失了分寸:“摧花辣手,絕不是我們這些人,而是大君。”“這怎麼可能呢?大君他,”我自是深為詫異。

吳尚宮抬起眼皮,銳氣的眼底閃過聰明:“徐氏過於剛強,幾次三番,令他在王室中陷入危機。想必,他們夫妻二人閨房之中,也已成龍虎爭鬥之勢。徐氏天之驕女,想要掌控大君,這怎麼可能呢?”

我向吳尚宮行了大禮,關鍵的時候,她給我指點了迷津,這一次,我感到,距離大君方是真正的近了。末了,她含笑說道:“將來你榮華富貴來,可別記著從前的事,來報複我”。

當初我雖然怨恨吳尚宮,也曾想過要抱複,但終究也不曾采取過什麼行動。事實上,我也沒那麼有情操,所謂原諒別人、寬以待人,每每見到她,這心裏也存著芥蒂。

但若不把心放寬一些,要就得與人為敵,為自己人生的道路設置樊離,所做的這些也隻是為了自己,緊此而已。

回到處所,就有中宮殿的幾位內人上前含笑行禮,之後便簇擁著我,把我帶到別宮,我難免有些緊張:“請問這是怎麼回事?”

內人們笑語吟吟:“鄭尚宮娘娘,您進入殿內就知道了。”

別宮的偏殿裏,坐著兩個白發蒼蒼的老尚宮,她們俱含笑望著我,跟前的案幾上擺滿了胭脂水粉,一旁還堆著幾隻敞開的箱籠,裏麵裝了綢緞衣裳。

我正要開口尋問,那兩個老尚宮顫微微的站起身:“別誤了時辰,送鄭尚宮去沐浴更衣吧!”耳畔傳來嘩嘩的注水聲,白茫茫的霧氣裏,身著中衣的宮人們,往浴桶裏注滿熱水。

氤氳的熱汽漸漸彌漫開來,兩個內人上前為我寬衣解帶,摻著我踏入浴桶,“嘶”當腳尖觸及熱水時,我本能的往後退了退,水過於溫熱,有些燙,一位內人上前說道:“這是宮裏的規矩,上殿特特交待了,一切需按宮裏納後宮的規矩,需用熱熱的溫水浸泡過身子,才會溫暖,請您稍許忍耐一下。”

花雨一般紛紛落下的各色香花瓣兒,落在我的頭上、肩上、身上,飄浮在浴水上。

這個場景,就是數月前我所做的那一個不可思議的夢,夢中那個體態窈窕的女子,原來就是我。濃鬱的花香撲鼻而來,此刻,唯一與夢境不同的是,我並不憂傷,而是迷惑:“我想要見中殿娘娘。”宮人們根本不理會我的言語,手腳麻利的解開我的盤發。

豬苓湯這樣貴重的洗發液裏摻著濃濃的桂花油,均勻的塗抹在我的長發上,在宮廷除了主上、中宮及後宮嬪禦,宮人們隻能使用皂角汁洗發。

茉莉花製的胰子用浴水化開,其中一位宮人輕聲說道:“茉莉花有催情的功效,再摻些合歡花汁,意頭更好。”

我頗為無奈,隻得枕在一雙纖細的茅荑上,任宮人們為我梳洗。

明綢賞的中衣似有若無的穿在我的身上,如此名貴的衣料,亦是上殿們禦用之品,兩個老尚宮嫻熟的圍著我,一位老尚宮握著我的長發:“娘娘的頭生得真好,娘娘的額頭亦是很高,一看就是福深命好之人,”與夢中的場景如出一轍。難道這一切冥冥之中早已有了安排?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不,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這樣急,一定是徐氏昨日之言行給了敬妃空前的壓力,仁平公主及吳尚宮為求自保,必是喋喋不休唆使敬妃早作安排,令她不得不改變了事緩則圓的決定。

之前,吳尚宮找到我跟我一番談話,故然是真心,但更多的是為了,在我成為大君小妾之後,與徐氏爭寵作準備。說來道去,她們都想利用我,把我安插在大君的身邊,牢牢牽製著徐氏。

另一位老尚宮則打開水粉盒,將珍珠粉舀了一小勺,抖在磁碟裏,擰開磁瓶,倒出玫瑰露,和勻了,均勻的攤在我的麵上,如此既能令麵色白淨,又能潤澤肌膚。

還用棉團球再沾了幹的珍珠粉,點在臉上,令妝容清爽。纖細的眉筆蘸了黛汁,為我細細描眉。

之後,再用金簪子從胭脂盒裏挑出一點子嫣紅,用溫熱過的玫瑰露化開,點在我的唇上,餘下的便輕輕抹於我的雙頰上,因我不是正室與大君舉行婚禮,雙頰不必點圓紅、額前亦不必戴八寶簪。

老尚宮打開錦盒,取出一隻龍形金釵插在我的發髻上:“這是中殿娘娘當年成為世子嬪出嫁之時插在頭上用過的,她把這個賞給了你,”玉鈿、珠花紛紛插在我的盤發上,滿頭珠翠、光彩奪目。

我伸展開雙臂,任內人們給我罩上繡著花好月圓補片的唐衣,在點點燭光下如明月般泛著淡淡華彩,下係著石榴紅的纏裙,嵌著點碎珠邊,明媚鮮豔,流光溢彩。

宮人們又取出喻意著多子多福的玉石榴串珠掛件拴在我的衣襟上。

最後,當我站在清澈澄亮的銅鏡前審視自己,寶髻鬆鬆挽就,鉛華淡淡妝成,青煙翠霧罩輕盈,飛絮遊絲無定。銅鏡中的我,肩若削成、腰若約素,回身舉步,恰似柳搖花笑潤初妍。

長眉連娟,微睇綿藐。粉腮紅潤,秀眸惺忪。擢纖纖之素手,雪皓腕而露形。美得如夢似幻。宮人們紛紛讚道:“九天仙子從天降、月裏嫦娥出廣寒。”

憑心而論,比起弦月與徐氏,相貌上我終究是略遜一籌。

體態上我三人倒是各有千秋,弦月風姿秀美、徐氏曼妙玲瓏,我自是體態窈窕。氣韻上弦月眉目盈盈、攝人魂魄。徐氏僮仁秋水、我見猶憐。我則是清新素雅,飄逸出塵。與弦月比肩比更在徐氏之上。

弦月絕世而獨立,徐氏傾城而傾國,我則是稀世而美好。

“願娘娘與大君情比金堅、百年好合,”老尚宮打疊起祝福將我從比擬裏拉了回來,下意識的碰了碰發髻上的金釵,冰涼紮手。宮人們摻著我,捧上繡鞋,適有年輕的內官早已跪在殿外。

果如敬妃所言,內官背起我,不曾令我的腳沾地半分,吳尚宮早已候在殿外,將一抹豔紅寄在我的脖子上,不正是敬妃早已備好的伏魔群嗎?吳尚宮無比慈愛的望著我,如望著出嫁女兒的母親:“去中宮殿給中殿娘娘辭行吧,大君已備了軟轎,在那裏接你。”言罷,她又對著背起我的內官殷殷囑托:“大君與鄭尚宮的幸福,就靠你牢牢的背著,切切不可讓鄭尚宮的腳沾在宮廷的塵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