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柳浪聞鶯(1 / 3)

第22章:柳浪聞鶯

第22章:柳浪聞鶯

我自是含笑應承了,宮廷的生活是寂寞而空虛的,能參與上殿們主辦的宴飲即是榮幸也是打發寂廖最好的方法。

多麼打動人心的蕭聲,東宮殿的宴飲,王內官如癡如醉的吹著玉蕭,即使他隻穿著內官的官服,即使他立於水晶簾之後,清亮的月光裏,浮動著俊逸的身影,他長長的影子,隨著蕭聲在月影裏流淌。

一瞬間,我有些失神,他多像她,又或者,她很像他,伸出手,想要撥開疏簾,奇尚宮一把拉住我,低聲說道:“做什麼?可別攪了東宮大人的雅興。”方抽回手,是了,我來宴飲的名目是幫奇尚宮鋪陳的。

雖然我二人動作輕微,卻仍為坐在上首的東宮瞧見,他擱下酒杯,皺著眉:“怎麼?這蕭聲不夠引人入勝嗎?”我二人俱伏在地上:“奴婢慌恐,驚了東宮大人的雅興。”

坐在東宮身旁的嬪宮則是舉重若輕,端麗冠絕:“大人,您不知道,臣妾把慈殿娘娘的封書尚宮,鄭尚宮給請來,是為了給您一個驚喜。”東宮一個側目,回望著嬪宮:“這是何意?”

嬪宮指著水晶簾外的王內官:“依臣妾之見,王內官的蕭聲過於落寞,在這樣的宴飲上,需由和曲。”東宮來了興致:“嬪宮以為什麼樣的歌聲,能和得上王內官飄逸出塵的蕭聲。”

在坐的眾親貴,也為東宮夫婦的交談吸引住了,紛紛駐了宴飲,隻靜靜瞧著這二人,嬪宮吃了酒,她的麵龐燦如春華,皎如秋月:“臣妾將圃隱先生的聞蔦賞給了鄭尚宮,您難道不想聽聽,靈琴天韻,柳浪聞鶯?您不想聽聽,什麼叫天作之合?”

接下來的情形,自是我無法推卻的,亦或者我是極渴望與王內官和曲。

他在簾外,我在簾內,我二人中間,一幅疏簾,夜風起,蕭琴動,巍巍乎誌在高山,洋洋乎誌在流水,一曲高山流水娓娓道來鍾子期與俞伯牙相知之情。

曲落,聲靜,久無人語,良久,才聞得東宮緩緩激掌,這之後,親貴們如流雲般的掌身紛至遝來。與王內官並肩到東宮夫婦的跟前領賞,盈盈行大禮之後,東宮的目光久久落在我的身上。

他不時側目看看身旁的嬪宮,又匆匆掃過我身旁的王內官,他的目光裏閃過驚喜、閃過遲疑:“想不到鄭尚宮有此形容,又別有一番神韻。”我看到嬪宮的眼中閃過深遠的笑容,一泓清泉、深不見底,不知是憂是喜。

難道今晚的和曲是嬪宮是先預謀好的?如此,她有何深意?懷抱著長琴的雙手微微發抖,手一滑,聞鶯瞬間跌落。身旁的王內官眼急手快,穩穩的接住,他轉過身麵對著我,將琴雙手呈上。

抬首低頭間,那股朱砂梅的香氣撲麵而來,他到底是誰?我揉了揉眼,麵如白玉的他,隻是淺淡的衝我點點頭。倒是嬪宮的話語將我引了回來:“東宮大人,如此天作之合,您不大加賞賜嗎?”

東宮直拍手說:“好,好,賞,重重有賞。”宮人奉上賞賜,竟然是玉釵一對,我與王內官未勉一陣錯鄂。

東宮指著玉釵:“這玉釵是鳳首之形,又名釵頭鳳,通體晶白瑩潤,乃明國和闐美玉所雕鏤,是大明使臣莊周大人贈予我,你二人今晚所和之高山流水,與當日我與莊周大人初結義,有異曲同工之效。”

我與王內官正要嗑頭謝賞,東宮突然按著銀盤,撫了撫美髯:“豈慢,如此名貴之物,我是有心打賞,但你二人是否有這個緣分領賞,還得看看機緣。”嬪宮湊在東宮的耳邊,輕喚一聲:“大人,這麼多親貴看著呢!何必為難了內侍與宮人。”

東宮擺擺手:“以《釵頭鳳》為詞牌名,由你二人前後和詠,方不負此美玉。”

我定了定神,心中已明了,其實不難,嘴角吟笑:“紅酥手,黃藤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王內官清了清嗓子,輕聲聯道:“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乾,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闌。難、難、難。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嚐似秋千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剛和完畢,眾親貴們俱站起身:“想不到,宮中竟然這樣藏龍臥虎,屈屈內官與一屆宮人竟然有這樣才情。”

東宮大度走下寶座,拾起玉釵,竟然要為我二人戴釵,宮人上前替王內官摘去笠冠,隻見東宮輕巧而靈活的將玉釵插進他發髻裏,動作竟是意外的嫻熟,還有東宮注視王內官的目光,有無限溫軟與柔和。

猶如、猶如多年恩愛的夫妻,這個念頭瞬間湧現於我的腦海,還未及深想,東宮已走到我的跟前,俯下身,他的身上傳來一種濃鬱的味道,還有略帶粗重的喘息聲,這味道與大君有些相似,隻是更為霸道。

我下意識的往後退了退,他扶著我肩,將玉釵插在我的盤發上,輕聲說道:“你很香,別害怕。”之後,又悉心的打量了我一眼,方轉回身,其動作與行為是有些輕佻的,不知為何,我並不反感。

並不反感,但也不代表喜歡,說不出一個所以然,隻是覺得在這樣的情形下,一切是那麼的自然,可當我轉回身欲回到坐處時,東宮殿的宮人們,除了奇尚宮,才發覺,有羨慕、有讚許、有嫉妒的目光源源不斷的落在我二人身上。

嬪宮依舊是一幅粉腮紅潤,秀眸惺忪的樣子,看不出端的,越是看不出表情,越讓我感到不安,就在這時,眼前閃過一個熟悉的身影,也在宮人裏犀利的望著我,原來是她,恨意,瞬間充盈我的眼底。

我邁開步子,走上前,想要坐到她的身邊,故意要坐到她的身邊,不知是心急令步履淩亂,纏住了裙角,身子微微向前一傾,整個人絆倒,落在親貴的宴桌前,慌忙抬首,竟然驚了大君一席。

連忙整理衣襟站起身,適才,身子越過宴桌略靠在大君的身上,大君雖然麵無表情,從他別開的眼神,看其神情其實也是難堪的,徐氏一雙美目眸含秋水、雙目澄澈的望著我,一時,令我萬分發窘。

隔壁桌傳來爽朗的笑聲:“鄭尚宮沒摔著吧,又是不小心!”一偏頭,原來是柳城君,他促狹的笑著,黑黑的濃眉毛擠成團,倒也替我解了圍,低聲道了饒,又道了謝,趕緊速速離去。

我在心裏咒罵道,該死的丫頭,若非是她,自不會出個洋相,而宮人裏,哪裏還有她的身影,不找到她,這心裏就像是被貓抓一樣,想到貓,自然聯想到那晚的貓邪,渾身一個冷顫。

奇尚宮察覺道我的異樣:“得了賞,還這麼著?”我附在她的耳邊:“她很得寵嗎?”“你是指她?”奇尚宮譏誚著嘴唇,她的臉上滿是嘲諷:“守著,如同廢屋的寢所,不必在意。”正要再尋問她,隻見奇尚宮站起身,原來嬪宮入內更衣,她少不得上前服侍,這才作罷。

待奇尚宮服侍嬪宮更衣之時,不少貴夫人也由宮人們扶著到專位女眷準備的偏殿更衣,一會兒要舉行擲劍令,頂著厚重的假髻、罩著層疊的唐衣,是難以參與擲劍令之類遊戲的。

故邇,女眷們皆在偏殿迅速的換上輕便的綢衣,紛紛落坐於宗親們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