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婦人常用之湯藥
第21章：婦人常用之湯藥
她隻得拾起藥碗，徐氏見嬪宮吃藥，不解的問道：“嬪宮娘娘身體微恙嗎？”嬪宮捧著藥碗，淡淡一笑：“不妨事的。”說罷，正要服用，徐氏又多問了句：“奇尚宮，嬪宮所服何藥？”
奇尚宮見徐氏如此尋問，不得不說道：“回君夫人，是益母草湯藥。”
徐氏聞言並不知進退，仍然俏生生的問道：“什麼是益母草呀？我聽說吃藥喝茶，會解藥性，這益母草即是湯藥，嬪宮娘娘還是少吃些茶水。”
嬪宮的臉色訕訕的：“這個，君夫人，呃，弟妹，這是婦人常用之湯藥。”
恭嬪轉過臉薄粉敷麵的臉，連忙添話道：“活血調經之藥，常服之容易懷有身孕呢！我也曾服用過，日後保不定你也需服用的。”
徐氏眨巴著濃密的睫毛，嬌笑裏透著頑皮：“原來如此，那麼，仁平姐姐也服用這個湯藥了？”
仁平公主的案幾上也擱著這樣一個藥碗，她捧著藥碗，聲音冷淡：“是，想要子嗣，當然少不了這個。”徐氏一句益母草湯藥聽起來問者無心，可著實揭了宮庭兩個最為尊貴女人的傷疤。
永安大君碰了碰徐氏，連忙插開話題：“怎麼今日不曾見東宮大哥？”嬪宮順著接話：“大人說不一定能過來，忙完這些個日子，單獨請三弟夫婦到東宮一聚呢！”說罷，嬪宮又衝我說道：“今日你沏的是春茶罷！”
我點點頭：“是，娘娘好味覺。”嬪宮圓潤的手指輕輕觸碰過茶碗：“這味兒略嫌青嫩些，我喜歡秋茶，味道沉鬱，沒這樣輕浮，改日你抽個空到我宮裏，給我沏回秋茶罷！”
“是，謹尊您的吩咐，”我自是愉悅的，這是連日來，最為舒心的一刻。仁平公主突然站起身匆匆告退：“父王千歲，慈殿娘娘，兒臣想到偏殿稍適歇息會兒，吃了酒有些不勝酒力。”
敬妃便命吳尚宮扶仁平公主去到就善堂歇息，我也收拾了茶具退下了，能不待在這個地方當然是好，一看著永安大君和徐氏，心裏就隱隱作痛，自大君拒絕我的情願之後，即便無事，我也不願回寢所待著。
一個人安靜下來，就會沉緬於情懷之中，不如留在中宮殿敬妃的書房，整理手劄，或者尋些書集來看，還是轉移之道。
我輕輕的走在內殿的回廊上，一陣女子低叫聲，我駐足細細一聽，原來是仁平公主在廂房裏，向吳尚宮抱怨：“她什麼意思？第一次進宮，就拿個百子圖，含沙攝影說我跟嬪宮不能生養，我可沒嬪宮這麼好的修養，明知道這是我心裏的隱痛，今天還左一個益母草，又一個益母草的提。”
吳尚宮極力開導：“公主娘娘請息怒，或者她年紀輕，未曾想這麼多，從她的語氣裏聽來，是確實不知道益母草的，那天她不過是想在中殿娘娘跟前表示她能生養，急急的示好罷了。”
仁平公主酸楚的說道：“可見她的心機之深，即是示好，為何後來又故作姿態拒婚，這個女人不是等閑之輩。哼，我可不這麼看，指不定今天是與恭嬪兩個串通好的，要不前麵說這麼多話不見恭嬪接話，偏這個時候接，嘖嘖，還沒生出個一男半女，就想在王室的女人裏爭寵奪愛。將來要是生下個兒子，還不得意上天，指怕將來東宮再不生出個一男半女，她的兒子，就要坐上寶座了，屆時，我們這些人，還得看她的臉色。”
仁平公主越說越大聲，越說越惱火，吳尚宮壓低聲音：“公主娘娘，仔細隔牆有耳。”說罷，推門一陣輕響，我趕緊邁著碎步轉過回廊匆匆離開。
徐氏當日是這樣把仁平公主給得罪了，真沒想到，仁平公主平日看起來除了喜歡取樂，還算是和善的樣子，心思竟是如此細膩深沉。
原來每一個人的心底都有著自己的底線與芥蒂，在人與人之間的相處中，看不見摸不著，是絕不能輕易去觸碰的。
人生的每一件事於仁平公主皆是圓滿的，唯有子嗣這一項是她的心病，是她想竭力去彌補的殘缺，偏偏就被徐氏給挑明了。
貴為天之驕女，她當然可以怒不可遏的表示自己的不滿。
而另一個比仁平公主還要尊貴的女子，嬪宮，她真的不覺著難受嗎？她今天在席前，言詞停頓，應是尷尬的，她真能若無其事，坦蕩於心？
王室這些所謂尊貴而風光的女子，哪一個轉身不是一世的疲憊與蒼涼。
每每嬪宮皺眉喝益母草湯藥時，那糾心的表情，是無法掩示的。
我想起吳尚宮曾經對我說起過嬪宮：“誰不想像仁平公主那樣，但是嬪宮能夠那樣嗎？即使在民間公公婆婆隻能貢著奉著，何況在這九宮闕。公主娘娘這位大姑子，可是打小給兩位上殿寵慣了。
麵對著弟媳，也是當仁不讓的，隻能說明，咱們這位嬪宮聰明知事，心中有經緯，肚裏能撐船。”由此，我越發打心底裏敬伏嬪宮，也隱隱感到，徐氏之於王室，恐怕要走一條頗為崎嶇的路。
敬妃的小書房裏多不過是《內訓》、《女誡》之類教女子立身立德之書集，她命我撿出《內訓》這本書集，估計是打算給徐氏看的。
相傳《內訓》為仁粹大妃所著，是後宮嬪妃及宗親女眷必讀之書集。
仁粹大妃是成宗大王的生母，初進宮封為世子嬪粹嬪，怎奈丈夫早逝，獨立一人撫育兩子一女，由尊貴的世子妃變成隻生下元子的女人，想必嚐盡了人情冷暖，心中之苦與宮廷爭鬥很是了解。
我拿著《內訓》，小心的撣掉上麵的灰塵，拉開推門前往內殿，欲先擱在敬妃的案幾上，內殿門口站著仁平公主與吳尚宮，我趕緊低頭行禮，仁平公主一雙圓圓的眼，緊盯著我手上的書：“《內訓》？”
我恭敬的說道：“回公主娘娘，正是《內訓》，中殿娘娘命小女特特尋出的。”
仁平公主抽過我手中的書集，若有所思的說道：“仁粹大妃命後宮所有的嬪妃學習這本書集，還將她親手抄錄的一本自送給自己的兒媳。
她的兒媳是誰呢？恭惠王後早殤。廢妃尹氏，可不是麼？燕山君的生母，因妒生恨，抓傷成宗的龍顏，被廢黜，後賜死藥。哼，看來，心不正，讀再多的書也是枉然。”
吳尚宮拉開推門：“公主娘娘，這都是一百多年前的往事了，中殿娘娘已在內殿，請您移步入內罷！”我正要告辭，敬妃叫住了我。
命我坐在下首，見仁平公主倚在敬妃的身邊撒嬌：“慈殿娘娘娶了新媳婦兒，就不疼女兒了。”
敬妃慈愛的拍著仁平公主：“沒羞，多大個人，我尋思著賞給順鳳一件禮物，讓你來挑挑。”仁平公主指著案幾上的《內訓》：“喏，這個不是最好的禮物嗎？”
敬妃接過《內訓》，隨手翻了翻：“仁平，她是你的弟媳，年紀還小，你要以寬容之心來待她。”
仁平公主抽回身，呶著嘴：“知道了，她適才揭了兒臣與嬪宮的傷疤，女兒哪裏敢說什麼，還不是小小心心回到就善堂，獨自傷心呢！”
“夠了，你們肚子不爭氣，也怨不得人家說，”敬妃收起慈愛，變得嚴肅，她扭頭衝我說道：“你試試那條群子。”
我俯下身，一旁的錦盒裏盛著一條茜素紅染就的大紅裙子，那抹紅異常的鮮色如一攤剛噴湧出的鮮血，令人驚心，拾起群子謹慎地尋問道：“娘娘是要奴婢穿上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