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2 / 3)

“楊老怎麼如此說?你們都是為江平革命和建設做過重大貢獻的老同誌,過去,你們是江平經濟建設的領導者,現在和將來,你們仍然是江平發展的寶貴財富。你們的意見和建議,你們的指導和關心,都是我們十分需要的,也是江平進一步發展不可或缺的。”居思源將這程序性的話又說了一遍。

楊家琪一邊將被圍住的一塊黑棋拿了,一邊笑著道:“居市長真是太客氣了。老而無用,正是我現在的狀況。我有時跟文遠說,人要做事就得趁年輕,像我們這樣老了,想做事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對於江平的發展,我們哪還能說上話啊?”

“楊老,我們來就是想聽聽您對江平發展的意見的。居市長和程部長說,一定得好好聽聽,楊老是有思想的人啊!”華石生道。

楊家琪抬起頭來,同時將白棋放到棋盤中間,說:“有時候,要棄子不用。為什麼棄呢?無外乎兩種,一是無用,一是不能戰。”

“哈哈,楊老果真是思想深刻,由棋入世,我們深受啟發啊。”程蔚林繼續說:“其實人生如棋,我們的工作也如棋,招招緊要。楊老你們這些老同誌的關心,就更重要了。”

“關心?談不上。上次,我跟渭達書記說,江平的幹部要動,首先要提拔,要重用一批,這樣才能活。可是……唉!說說而已。老了。像我們當年,那像現在這樣,政府搞政府的,市委搞市委的,都是一個‘權’字作怪啊!最近我聽他們說,幹部搞雙向考評,這個不是考了很多年嘛,在我手上就搞了。不要想新花樣,花樣多了,人心不穩。搞建設是第一要務啊!”

居思源看著棋盤的棋子,一一閃動著,心想:這確實是個不願意靜下來的老人,即使退了,也還一個人在黑白棋子間尋找戰鬥。記得父親當年要從省委書記的位置上退下來之前,就對居思源他們說過:我現在是靜靜地回憶年齡了,從今後,我不再過問任何政治上的事。父親也確實做到了,後來再也沒幹預過省委省政府的任何工作。有時候,即使對某項工作有自己的看法,但也隻是在居思源和秘書麵前說說,絕不向省委領導提起。省委領導來看望時,他隻有兩句話:你們工作得很好,我放心地過晚年生活了。居思源有時候也敬佩父親,一個人,從省委書記這樣顯赫的位置上一下子退下來,從此不再過問政壇上的事情,那需要多大的決心與自製力啊!有時,是一種慣性,權力的慣性;有時,會有很多從前的部下和同事來說起。凡此種種,都很難讓人真正地退下來,靜下來。而一旦真地退了,靜了,你獲得的尊重比任何時候都多。父親三十年沒問政事,但在江南,一茬一茬的領導都記著他,都敬重他。放下或許才是真佛,像坦山大師那樣,背過就是背過,背完即放下。正因為放不下,所以才憤怒,才牢騷,才有一個人的對弈。

老幹部其實也是一筆財富,可是這財富得用得有為。居思源看著楊家琪,心想當下的老幹部,主要是四種:有的真正地退下來,什麼也不問,像自己的老父親;有的是身退了,心不想退,不想退,就有牢騷;有的是退下來比不退時還忙,到處插手,搞項目,成立研究會等等,忙得不亦樂乎;最後還有的就是一退百了,連人都見不著了,有如古代的隱士。相比起來,居思源更喜歡第一種。可以觀,可以靜,但不可以入。可以諷,可以勸,但不可以罵。

楊家琪問居思源:“居老也好吧?我們早年在一塊呆過。”

“還好!“居思源說著,心裏痛了下。

楊家琪道:“居市長,居老可是個光明磊落的人。我經常跟文遠說,在班子裏要民主、要軟,在班子外要果斷、要狠。他不行!所以就……”

“啊,楊老,文遠同誌是個相當好的領導,這跟楊老的教誨是分不開的。對江平的發展,不知楊老可有什麼建議?”華石生打斷了話頭。

“建議?沒有。”楊家琪顯然不滿意話頭被打斷,硬邦邦地甩了句。

華石生望了望居思源,居思源道:“楊老一直關注市委市政府的工作,特別是對政府工作,將來還得更關心啦。”

“沒得關心。我聽說居市長是很有思想很有觀點的人,我們這些老朽沒用處哪!哈哈,來來,我們下一棋如何?”

“那不了,還得……”華石生為難道。

楊家琪“謔”地將手上的棋子扔向棋盤,站起來道:“都忙。忙吧!既然不下棋了,那就……市長來了,我還得說說。市長也是副書記,市長得搞好跟市委的關係嘛!居市長從省裏下來,大概不太明白市裏的規矩。石生同誌也有責任嘛,怎麼不說說?我們這些老同誌從市長到江平就巴望著見一麵,到了過年才例行地跑一回。也是啊,都退了,一退百了。你們走吧?”

楊家琪說完就要轉身了。居思源站起來,伸出手,說:“楊老也要休息了。楊老提了很多好的建議,市委、市政府要認真考慮。這樣吧,我們就不再打擾了。”

楊家琪有點意外,臉上露出尷尬,道:“居市長,程部長,這……”

“好!歡迎老市長經常到政府去指導。”居思源握著楊家琪的手,邊往門邊走。楊家琪說:“回去向居老問好!”

出了楊家的門,居思源心想這楊家琪也怪了,說來說去都是程文遠,也從不提楊俊。馬鳴曾說過楊俊和他父親有些不和,與程文遠也隻是麵子上的關係,看來是有道理的。不然,這樣一個“身退心還沒退”的老市長,怎麼會不提到自己同樣在官場行走的兒子呢?

葉秋紅的父親葉同成,住在市郊。華石生介紹說:這老頭脾氣倔,以前市委分過房子,他沒要。自己拿錢在市郊做了這幾間平房。老伴文革期間被批鬥不過自殺了,現在老頭兒一個人住,生活起居基本靠葉秋紅打理。居思源說:不簡單。經過那場革命的人,大都是有骨子的。

車子到了葉同成的市郊平房,門卻關著。華石生打葉秋紅電話,問通知好了,怎麼葉老沒在家?葉秋紅說:你們別等了,謝謝市長、部長和秘書長。這老頭子知道你們要過去,剛才給我打電話,說他到朋友那裏去了。他說:既然身不在官場了,慰問也不必要了。每年都是這樣,沒有辦法。

華石生說:也是。這幾年都沒見著人。不過,居市長和程部長都……

那……不行,我過去吧。葉秋紅問。

華石生對居思源道:葉局長說葉老出門了。她要不要過來?

不必了。居思源說:下次,我再來拜訪葉老。

中午,居思源到大富豪,接待全省宣傳工作考核組一行。他敬了杯酒,說另外還有一攤子,便提前離開回省城。

居老爺子還昏迷著,不過醫生說應該不會再出血。而且老爺子身體基礎不錯,恢複起來應該不會要太長時間。池靜已經找了護工,也給居霜打了電話。居霜問了情況,說如果再嚴重,她就趕回來。居思源說:謝謝你,池靜。我在江平也照顧不了,你得多費心。年底市裏事多,真是……

池靜掠著頭發,說:“誰指望你了?你放心吧,有護工呢。另外,不是還有池強嗎?他現在也正沒事。上午他還在這裏呆了兩個小時呢。”

池強?居思源雖然覺得讓池強來陪老父親不太適合,但是,現在這情況也隻好如此了。上次,他沒答應池強到江平介紹工程的事,惹得池強很不快活。這幾次居思源回家,池強都躲著不見。可這老父親一生病,他就來了。畢竟是親戚吧,唉!

民思源坐在父親的病床前,看著父親。畢竟是九十歲的人了,臉上嵌著一塊塊經曆風霜的老人斑。但是臉色倒是安詳,這顆心靈在人世間走過了九十年,再大的坎坷也經曆過,這次,也應該能挺過去的。他伸手在父親的臉上摸了下,想起小時候父親經常用胡子刮他的臉時的情景,鼻子一酸,差點流出淚來。他趕緊起身,到衛生間站了會。出來時,手機響了是京東集團的陳總。

陳總說他正在南方,正經過江南省城,想順道到江平看看,問居市長有時間不?

當然有。歡迎哪!居思源道。

那好,我下午就到。

幾點?

兩點五十。

還有半小時,這樣吧,到時我到機場接你。

那好。到時見!

居思源看看表,隻有半小時了,車子從醫院到機場也得半小時,他向池靜攤了下手,說:“唉!”

“你去吧。”池靜說:“反正你在也做不了事,去吧,有情況我告訴你。”

居思源在到機場的路上,給李遠打了電話,簡單地告訴他做好準備,特別是要選好點,就在開發區那邊,同時對相關政策這一塊,要做到有文字、有圖片、有影像。剛說完,車子正到機場停車,居思源接到華石生的電話,華石生聲音顫顫地說:“居市長,流水出事了。”

“出事了?什麼事?”

“黃……黃鬆縣長被人給打了。”

“打了?怎麼回事?嚴重嗎?”

“正在搶救。相當嚴重。”

“在哪搶救?流水還是市裏?”

“流水。”

“這樣,馬上請市立醫院組織專家趕到流水。我在這邊馬上聯係省醫的專家過去。記住,一定要想盡辦法,全力以赴救治。渭達書記那邊彙報了嗎?”

“彙報了。徐書記正在北京。”

“北京?”

“早晨剛過去的。程文遠程書記很快就會到達流水。”

“好,就這樣,我與文遠同誌聯係。”居思源說著馬上打程文遠手機,程文遠接了,居思源問情況怎麼樣,程文遠說:“正在搶救。估計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