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香港律師怎麼說的,是潘小偉的母親要你去?"
"是的,潘家想要我的兒子,潘氏兄弟全死了,可以說,我兒子是唯一可以繼承潘家姓氏的血緣後代。"
"那他們對你呢,他們對你怎麼看。"
"他們讓我和我兒子一同去香港定居,他們承認我是這孩子的母親"
呂月月的臉上不知不覺流露出一絲難以掩飾的得意。這個發自香港的突如其來的召喚,顯然已使她非常心動。我想我無論如何應該潑一瓢冷水了。
"月月,如果你當初跟著潘小偉去了香港或其它什麼陌生的地方,我還覺得你多少有個親人有個保障,可現在你要一個人去,人生地疏,舉目無親,你就不怕上當受騙嗎?"
"現在我的兒子就是我的保障。"
呂月月蠻有把握地說。"潘小偉的母親就是他的親奶奶,我想那老太太肯定會容納我們母子的,不然她幹嗎這麼千方百計地找我?"
我冷笑著:"她也許還不知道,你對她兩個兒子的死,負有責任。"
"她不會知道。我問那個律師來著,他說老夫人隻知道她的小兒子在北京曾經認識一個姑娘,曾經想把那姑娘帶回家去'拉埋天窗',後來他死了,給那姑娘留下身孕。"
"也許我不該勸你月月,雖然你現在在北京的這份工作,確實也不是長久之計,可這事太突然了,而且我總覺得你去投奔潘家實在木可思議......"
呂月月低下頭去:"海岩,你知道我多希望我兒子和我媽媽都能過上好日子,可我這樣一個人在北京,得掙紮多少年才能有自己的房子,有正式的戶口,有一個穩定的工作啊?我不想嫁人了,不想嫁個大款把我養著,可光憑我自己,哪一天才是我的出頭之日?"
我無言以對,確實,每個人都麵臨著自己的問題,都有不同的處境和對未來的期望。我隻好點點頭,說:"我理解,如果你已經決定了,我祝你好運。"
她笑了一笑,笑得很苦:"謝謝你,海岩,這事除了你,我沒有任何人可以商量。"
我報之以謝意:"難得你這麼信任我。"
她說:"真的,我不知道為什麼這樣信任你,毫無保留地把一切都講給你了,所以我覺得現在我有資格求你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你說吧。"
"你能發誓在我和我兒子的在生之日,絕不對任何人公開我給你講的那段故事嗎?"
"當然,我們不是早有約定嗎?"
"你能再發個誓嗎?你知道如果潘家的人知道了這些事,我就完了,我就活不下去了。
可以說,你捏著我的命呢。"
我這才徹底搞清了她今天約我出來的真正目的,我連忙表態:"我發誓,隻要你還在,你兒子還在,我絕不發表這個故事。"
"以你的人格發誓。"
呂月月緊盯不放,我隱隱有些反感了,但我依然承諾:"我以人格發誓。"
呂月月鬆了一口氣,如釋重負地說謝謝你了,海岩。
那天在"麥當勞"分手後,我心裏非常不是滋味,說不清是該為她感到慶幸還是不幸,或者,僅僅是一種擔憂。她難道不知道潘家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家嗎!
也許真是錢能通神,潘家的銀彈似乎與他們的子彈同等有效。在我們這次見麵之後不到一個月,大約是五月底的一天,我又接到了呂月月的電話,她告訴我她們母子去香港的一切手續均已辦妥,甚至也已定好了啟程的機票。她問我到時候能不能去機場送送她,我答應了。
在機場我見到了她的兒子,一歲多還抱在母親懷裏的呂念偉,很可愛很靦腆的臉蛋,像個女孩,很乖。可以肯定他的奶奶準會一見就愛。
呂月月手裏隻帶了一件很簡單的行李,她告訴我已把一切東西或奶或送處理掉了,辭色之間毫不掩飾破釜沉舟一去不返的決心。
她笑著對我說,自從她跟著潘小偉悠過石景山遊樂園的那條"賊船"之後就注定下不來了。她說她過去那麼喜歡北京,這個城市曾經有她的夢想和寄托,但現在她已厭倦了這裏的一切。
我還見到了那位貌不驚人的香港律師,西裝革履,正待與自月月同機而往。呂月月向他介紹我說,我是她的表哥,是一位有名的記者在大陸認識很多政要。我明白她如此借以標榜可能完全是出於一種自衛。
那律師風度平平,但遞過來的名片上卻頭銜累累。簡單告別之後他們便一同進去交驗行李領取登機證,我被隔離在候機樓的大廳外麵。
望著呂月月頭也不回的背影,我百感交集,想她畢竟還是一個不清世事的傻傻的女人啊,她早先隻不過是被一個少年的清純所惑,演了一場離家出走的荒唐遊戲。可今天,她跟著這位其貌不揚的律師坐著飛機合法地背井離鄉,去為潘家守寡,為潘姓傳宗接代,這回倒是真真正正地嫁人黑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