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伍隊長說:"剛才外線隊來了一個電話,說你和監控對象在亞洲大酒店的酒廊裏喝咖啡,說你一邊喝一邊對守在外麵的外線偵察員指指點點,弄得監控對象老是回頭看他們,外線隊有意見。"
我說:"那得賴他們自己,他們掩護得不好,全讓潘小偉看出來了,潘小偉就問他們和我是不是一夥的,我還直勁兒替他們打馬虎眼,硬著頭皮說不是,他們居然還告我一狀!"
李向華皺著眉說:"總而言之人家既然提了意見,咱們也得注意,老刑警都懂這個規矩,得協助人家外線的同誌做好掩護,首先是咱們自己,絕對不能拿眼睛去瞧他們,萬一和外線打了照麵,也要像完全不認識似的走過去,別拿眼睛去瞟一下什麼的,別做這種業餘動作。"
我有點火兒,"誰瞟他們啦,他們說我瞟他們了嗎?你叫他們來,我和他們當麵說清楚......"
伍隊長打斷我:"月月,你別這麼刺狠似的模都不能摸一下,李隊長提醒你一句也是為你好,別一說你你就火兒,以後弄得誰都不敢說你了。我和老李搞偵察的時候你還沒上小學呢,論年頭兒我們也有資格教你兩句吧。"
伍隊長這席話,擠兌得我沒法再開口了。我眼淚都快掉下來了。李隊長以為我還不服氣,板著臉一推門走了。伍隊長點了根煙。慢慢地說:"月月,小時候你爸爸媽媽是不是特別嬌慣你?"
這話沒錯,我倒真是從小被我爸嬌慣壞了,隻要我爸我媽一說我一罵我,我準大病一場,沒病我也得半夜把被子踹開生一場重感冒給他們看看。我最不喜歡別人說我!後來我爸我媽再也不敢說我了。可我這會兒想到我爸已經死了,我爸好可憐,我這會兒想讓他說我、訓我、打我、踹我,都不可能了,一想這些我的眼淚真的止不住掉下來。隊長聽著我的抽咽,皺著腦門說,月月你不是孩子了,我不想總哄著你!
海岩:你們隊長說的確實不錯,從我見到你的第一天我就看出來你確實不是個脾氣順的女孩子。
呂月月:不過我現在好多了。事情經得多了,眼淚也都流幹了。
海岩:你的兩個隊長當中,是不是伍隊長對你更好一些?
呂月月:對。伍隊長比較喜歡我。李隊長呢,人也不壞,就是......怎麼說呢,看問題比較僵化,為人處事也不通融,我不大適應這類型的領導,我喜歡能夠理解下級的領導。就說讓我陪潘小偉這件事吧,後來我才知道,李隊長和伍隊長是有不同意見的。李隊長認為年輕男女這麼呆在一起,容易出一些意想不到的事。他覺得二十歲左右的人,思想感情過於幼稚,不定型,少理性,弄不好就出事。而伍隊長則主張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而且他覺得隻有由我來接近潘小偉,才有希望比較快地爭取到他的合作。如果潘小偉對我們沒有任何合作的意願,這個案子再怎樣進展下去,就很難說了。
海岩:後來那天晚上你去陪潘小偉吃飯了嗎?
呂月月:去了,等下次談的時候,我就和你說說那天晚上發生的事。
呂月月:對不起海岩,這兩天我有事沒有回家,害你白跑了兩次。
海岩:沒關係,我剛置了一個BP機,以後你要不回家,就呼我一下,就算是給我省點車馬費吧。
呂月月:真抱歉,我這兩天確實有事回不來。真抱歉。
海岩:月月,你現在除了晚上去夜總會,白天是不是還另打一份工啊,這幾天好像是越來越瘦的樣子,我倒是怕你太辛苦了身體受不了。
呂月月:你別擔心,我沒打工,隻是這幾天忙別的事沒能回來。我們接著談吧。我又忘了上次談到哪裏了。
海岩:上次談到潘小偉約你一起吃晚飯,不過在你談以前我還有一個上次談到的小細節想問問。那天薛守被酒店的幹部罰了那麼多錢,後來你們處裏給他報銷了嗎?
呂月月:後來給報了,不過後來大家也拿這事取笑他。你想想,他是興衝衝地接受這個"化裝潛伏"的任務去亞洲的,結果弄了這麼一肚子委屈,情緒特受打擊。那天我和潘小偉在香港酒廊分手以後,潘小偉回房間叫服務員把他的西服給燙一燙,是薛守進房取的西服,西服燙好後,也是薛守給送回客房的。因為飯店保衛部交代樓層領班,凡是904房間客人要服務,一般都得安排薛守去。薛守送衣服回去的時候,潘小偉跟他說因為身上沒有錢,所以很抱歉不能付給他小費了。其實潘小偉並無惡意,在香港和國外住酒店,服務員進房服務照規矩都要付小費的,如果不付則是很不體麵的事,所以潘小偉就向薛守解釋了一下。但薛守自尊心強得不行,他以為潘小偉是故意侮辱他,戲弄他,有點惱火,他放下衣服說了句"用不著!"一轉身就走了。這句飽含輕蔑的"用不著!"好像把"舊恨新仇"全都給放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