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2 / 3)

爸爸在地下怎麼能閉得上眼睛?

這個世界再也不會有人比爸爸對她更好了。

她突然無比憎恨她為什麼隻有十五歲,恨為什麼沒有能力去阻止這件事情發生。

她想不通為什麼這麼冷漠的人會是她的媽媽?為什麼這麼短的時間內高菱就已經輕易把爸爸忘記了?

可她忘不掉,她忘不掉爸爸每下班給她帶回來的抹茶蛋糕,每一次生日蒙著她的眼睛擺在她麵前的新鞋子,每一次用新生的胡茬戳上她的臉頰給她一個早安吻。

三個月以前,她絕對想不到人生失去爸爸會是什麼樣子。

有時候早上突然醒來,她還會恍惚覺得是爸爸把她叫醒的。然後她故意不睜開眼睛,等爸爸無奈地上樓來,然後撓癢癢叫醒她去吃早餐。

可人生就這樣猝不及防地奪走了汾喬的一切。她一夜間從一個受盡萬千寵愛的公主成了個拖油瓶。

街上冷,正在下班時間,行人走的極快,汾喬渾渾噩噩走在其中,仿佛一個異類。

汾喬很想去爸爸的墓碑前和他話。可是,要她怎麼忍心出這些連自己都討厭的事情,讓爸爸在地下也不得安眠。

汾喬還穿著婚禮上白色的禮服,腳上套著黑色的皮鞋,跑過很多路,濺得都是泥點。漂亮的桃花眼眼睛紅腫成桃子,光裸的腿被凍得發紫。

環顧四周,身邊全是陌生的環境,沒有一個認識的人,行人匆匆。他們憐憫地看著她,也許心中好奇她為什麼狼狽成這樣,卻沒有一個人因此而駐足安慰她,哪怕一句。

從前她被爸爸捧在手心,可從這一之後,她將會寄人籬下。

就像現在一樣的,再也沒人在乎她的感受。汾喬失魂落魄往身後一靠,休息片刻,身後是棵落光了葉子的法國梧桐,她的大腦昏昏沉沉,氣也喘不過來。風聲呼嘯著從她耳邊劃過,漸漸地卻聽不真切了。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汾喬渾身都灌了鉛般沉重,順著梧桐的枝幹就滑坐在地上。

她想起來站起來,卻總感覺蓄積不起力氣。先前還總感覺冷,現在渾身卻完全沒了知覺。會不會死?如果能死就好了,她可以去陪爸爸。

汾喬自暴自棄地想。

滇城的冬不至於凍死人,卻足以讓一個穿著單衣在室外凍幾個時的人發高燒了。

……

“舅,能停下車嗎?”賀崤偏頭詢問,他一直看著車窗外的街道,然而剛才他似乎隱約見到一閃而過的熟悉身影,他有些不太確定。

身側坐的是他的舅顧衍,賀崤媽媽的同胞弟弟。他們正要去的是賀崤爺爺的七十大壽。顧衍是賀家今難得的貴賓。

“張航,停車。”顧衍對司機下令,偏頭挑眉,似乎是詢問賀崤叫停的原因。

賀崤的心有些惴惴不安,要是看錯了呢?但不到片刻,他還是硬著頭皮道:“我好像在路邊見到我的同學昏倒了,我想下車確認一下,她是我很好的朋友。”

車已經開出來一段,賀崤往回跑,沒跑到跟前,他就已經確定了蜷縮靠在樹邊的人,看不清臉,可他知道,那就是汾喬。

同學三年,他絕對沒見過這樣的汾喬,她蜷成一團,穿著單薄的禮服,四肢被凍得發紫。

賀崤聽了汾喬媽媽再婚的消息,這種新聞在巴掌大的滇城上流社會一向傳得很快。可他沒有想到汾喬的處境居然是這樣的。

汾喬是個驕傲的公主,她白色的襪子和皮鞋會永遠一塵不染。不是很擅長交際,不愛和陌生人話,但其實人並不壞,很討人喜歡。此刻她安靜地閉著眼睛,無助而脆弱。

雖然想不通汾喬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但隻是一瞬,賀崤把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按了下去,蹲身輕喚了汾喬幾聲。

汾喬恍惚間感覺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她艱難地掀開眼簾,隻看得出一個模糊男生的影子,那聲音倒是很熟悉,是賀崤。汾喬在學校人緣不算很好,賀崤坐在她的後桌,也是汾喬在學校最好的朋友。

隻是一眼,汾喬的眼皮就無力地坍塌下來。

賀崤手在汾喬眼前晃一晃,才發現汾喬是真的沒了知覺。

汾喬得去醫院。

把汾喬往背上一背,也是在此刻賀崤才發現,汾喬快到一米六的個子幾乎沒有一點重量,四肢纖細,仿佛一用力就要折斷似的。

“賀崤?”

剛起身,賀崤就被人叫住了。

聲音是顧衍的。車上的人緩緩下來,男人高大而挺拔,襯衫一絲不苟扣到領口,無一絲褶皺,外套的西服線條如同攜帶著冬日的冰雪,利落而冷硬。

“你在做什麼?”他皺眉,等待著賀崤的解釋。

“舅,我的朋友昏倒了,她現在需要去醫院。”

“壽宴快開席了,你和我一起走,我會安排人送她去。”男人的眼睛深邃而銳利,語氣含著威嚴,讓人不敢違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