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1 / 3)

滇城,冬日的寒風席卷而過。

金碧輝煌的大禮堂,大型樂隊氣勢恢宏地奏著婚禮進行曲。

紅毯另一端,一對新人相攜著手款款走來。

鮮花,紅毯,音樂,婚禮的氣氛格外唯美浪漫。

隻可惜,這是二婚。

冬室內的暖氣開的很足。汾喬卻仍然覺得很冷。

她低著頭,指節因用力握緊而泛白,緊咬著菱形的唇瓣,隱忍地站在人群的最後一排。

往來賓客的笑談,樂隊的奏鳴,可她仿佛失聰般什麼也聽不見。隻靜靜注視著紅毯上穿著高定白色婚紗的女人。

她容妝精致,五官明豔美麗,微笑著露出光潔的牙齒。臉上幾乎沒有歲月的痕跡,沒人看得出來她已經年近四十,仍舊是個風姿綽約的美人。

那是她的媽媽。

汾喬清晰記得一個星期前,吃下午飯,高菱告訴她要結婚的時候。那聲音當時猝不及防在汾喬耳邊炸開來——

“我要再婚了。”

有那麼一瞬間,汾喬甚至覺得不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每個字她都認識,可合起來那麼難以理解。

再婚?

室內的空調溫度很高,可她如墜冰窖。

爸爸不是剛剛去世嗎?爸爸才離開了僅僅三個月!

汾喬在那一瞬間覺得自己手腳冰涼,多希望是她理解錯了,或者這是一場醒來就不見的噩夢。她內心難以抑製的憤怒,幾乎要怒喊出口。

爸爸屍骨未寒,高菱就這樣不把爸爸放在心裏嗎?

當時的她歇斯底裏,極力反對,甚至還跑去找外公外婆,讓他們幫忙勸高菱打消再婚的念頭。

汾喬爸爸在世的時候和外公的關係極好,如同親身父子,外公也曾親口對外人過爸爸比他的親兒子還要親些。汾喬是家中唯一的女孩,外公外婆、舅舅舅媽,無一不把她捧在手裏,處處順她的意。

她沒有理由地覺得大家一定會一起勸高菱,可是現實狠狠甩了汾喬一巴掌。

汾喬是最後一個知道高菱再婚消息的人,家裏沒有一個人反對她再婚的事情。

外婆摟著汾喬的肩溫聲告訴她,“喬喬,你要考慮一下你媽媽的感受,你媽媽還年輕,就算她再婚了,她也始終是你的親媽媽,不會有人對你比她更好了……”

“不,不是的外婆,媽媽怎麼可以再婚呢?爸爸會多傷心……”汾喬抽噎著反駁,卻被舅舅虎著臉站起來,打斷了:“汾喬,你爸爸已經死了!難道你媽媽就非得給他守寡,得不到幸福嗎?”

汾喬震驚環視左右,外公、外婆,她們沒有一個人出聲,沒有一個人反駁。

可是不是才僅僅三個月嗎?

為什麼不過三個月他們就這麼平靜地接受了爸爸去世的事實呢?人怎麼可以冷血到這地步?

“那我怎麼辦?媽媽?”

汾喬隱忍著極力不讓聲音顫抖,沒有抬頭,眼淚卻一滴一滴在地板上。

高菱答了,汾喬的耳邊嗡嗡作響,她聽不清高菱在什麼。隻能抬頭看著高菱的嘴角一開一合,十分平靜,也十分冷漠。

她的心忽然一寸寸涼下來。

“對方你也認識的,汾喬,是你馮叔叔,馮叔叔也有孩子,所以我不會再生孩,你是我唯一的孩子。”

“我不會祝福你。”

汾喬眼睛通紅,她用盡全力喊了出來盯著高菱的眼睛,一字一句。

到最後一個字,牙齒都顫抖著咬破了嘴唇,可汾喬一點也感覺不到疼。如果爸爸在就好了,汾喬的眼淚模糊了視線,看不清眼前的眾人。

她明明的如此決絕,可沒有一個人在乎她的意見。短短一個星期過後,高菱就在這舉行了婚禮。

爸爸的離開,把這個世界最陰暗的一麵從此替汾喬揭開了。

媽媽可以為了更好前程拋棄她。

親人捧著她是為了爸爸的權勢與財富。

而現在爸爸死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站在這個荒唐的婚禮現場,她隻記得自己渾渾噩噩地被人收拾打扮,穿著潔白的裙子,像個花童一樣站在了這裏。

爸爸會傷心嗎?汾喬腦中昏昏沉沉地想。

牧師開始對新人宣讀誓詞:“……你願意從此愛他,尊敬他,並在你有生之年不另做他想,忠誠對待他嗎?”

高菱答了是。

可是汾喬不相信,她幾乎可以想象出,十幾年前高菱也是這樣答應了爸爸,把手遞到爸爸手心的。

新郎新娘交換對戒,那鑽石的光芒把汾喬的眼睛刺的想要流淚。

她心中壓抑而狂躁,想要破壞什麼,可她最終隻是緊緊地握住了拳頭,掉頭,一步一步越走越快,飛快地跑離了這座禮堂。

外婆要她考慮媽媽的感受,可誰又來考慮爸爸的感受呢?爸爸那麼愛著媽媽,可媽媽僅僅是在他死後的第三個月就要再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