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3)

第八章

第八章

「小姐,坐在馬車裏悶不悶呀?」在回程的路上,小姐一直都跟自己安靜地坐在馬車上,完全跟來時相反。那時,她整天跟姑爺膩在馬背上不肯下來,「你是不是跟姑爺吵架了?」可也不對呀,若真是吵架的話,為何姑爺總是不時地過來問小姐,可有哪裏不適?又為何兩人總是互望著,眉目傳情呢?

「烏鴉嘴,胡說什麼?」雨晴笑罵道,臉上有著掩不住的甜蜜。

「那小姐怎麼老坐在馬車裏,不想跟姑爺同乘一騎?喜歡一個人不是老想著要時時刻刻跟他在一起嗎?」

「那你怎麼不讓張忠帶你,反倒坐在這偷偷地看他?」話一出口,巧兒立刻羞紅了臉,自以為不著痕跡地把手藏到身後。

「藏也沒用,我老早就看到了。沒想到,張忠這個人看起來憨憨的,動作倒挺快的。我送的手鐲這麼快就送出去了。」雨晴笑侃她,「這樣吧,等一切都安定下來之後,我跟夫君說說,讓你們把婚事辦了。」

「小姐--」她臉上幸福的笑容立刻盛開得像一朵嬌豔的花,「謝謝你。」

望著窗外再熟悉不過的背影,雨晴心裏又是幸福,又是害怕,其實她倒挺羨慕巧兒和張忠的,二人一無所有,惟一擁有的便是彼此,這般單純何嚐不是一種幸福呢?一大堆的人情世故、明槍暗箭,令她不得不為了保護自己,穿上鎧甲戴上麵具,處處謹慎時時小心,這樣的生沾,她到底能堅持多久呢?更何況,這段時間麵對寒峻放鬆了這麼久,隻怕會到張府,一時半會還武裝不起來。但願別出什麼事才好,最起碼也該給她一點時間過渡,再次習慣起武裝好的自己。

「小姐,小姐,你--是不是有孩子了?小姐的身體狀況,她這做丫頭最清楚不過了。

「嗯。」雨晴溫柔地撫摸著還沒半點動靜的腹部,整個身子都放射出母愛的光輝,「雖然還沒讓大夫確診,但我心裏就是有一種身為母親的知覺。其實我也想跟夫君多待一會兒,因為一回到張府,他就沒那麼多時間能陪著我了,但是我又怕傷著孩子。」

「姑爺知道嗎?」男人一向粗心大意,隻怕很少會注意到女人的小細節。

「我還沒告訴他。你要為我保密,知道嗎?孩子的事越少人知道也就越安全。到適當的時候,再公布出來,也許還會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孩子是我對付婆婆的一張王牌。」盡管不想把孩子當作籌碼,但自己也是迫不得已。

「我知道了。哦,對了。小姐,那個沈大俠怎麼還跟著咱們?他不是個江湖人嗎?他不去闖蕩江湖,怎麼倒做起咱們的武師來了?

「一開始,隻說要住幾天,後來又當起了暫時的武師,現在居然跟著回張府。準知道他有什麼企圖?說不定救小姐之舉就是他的苦肉計。」

「不管他是什麼人,我隻知道,我還欠他人情。從他十分重視這個人情來看,我猜,他一定有十分重要的事。以至於肯幫一個他如此不屑一顧的人……」自己也就是抓住他的這個弱點,要他幫自己做別人不敢做的事。

不過,執意要他一起回張府的卻是寒峻。張府並不缺人手,她當時奇怪,問起他,他卻萬分神秘地回答:「以後你就知道了。」

聽到漸近的馬蹄聲,雨晴立刻神采奕奕。

門簾被迅速地掀開,寒峻上了馬車,盯著雨晴吩咐:「巧兒,你下去騎馬。」

「可是我不會……」她看到馬就怕得要死,哪有膽子騎?

「張忠在外麵等你。」

「哦。」她興奮地下了車。

他自然地坐到她的旁邊,將她溫柔地擁在懷裏,深深地嗅著她的發香。

「怎麼了,峻?」她仰起頭,看著他奇怪的舉動。

「就要到家了……」「回家」本該是多麼溫暖的名詞啊,可惜對他們來說,那個「家」字卻是耶般沉重。不像是休息的避風港,倒像是牢籠,將他們鎖在裏麵,連偶爾的眼神交會都被視作大逆不道。原來,他們有著同樣的感觸。她緊緊地回抱他--這樣光明正大的擁抱在以後漫長日子裏,恐怕隻能是奢侈的想望。

眼淚偷偷地滑下臉龐,她不著痕跡地抹去--她不希望再增加他的負擔--在這一段時間裏,她已了解,他身上所背負的是那般沉重……

「晴兒,有件事情埋在我心裏很久了,今天我必須告訴你。」他雙手抓住她的肩,推開她,以不容她逃避的眼神凝視著她,「是關於我與嶽父大人的。」

「你們--」她疑惑。

「在成婚之前,我們就認識了。當時是一場十分重要的生意,他似乎對我一見如故,以十分優厚的條件與我談妥。以我作為商人的經驗,知道天下不可能有白吃的午餐--果然,他便問我成親了沒,還熱心地說如果沒有的話,他有一個女兒--我立刻答說已經有了妻子。他十分失望,卻也沒有收回給我的好處。那一次,他給我的感覺就像是一個萬分寵愛女兒的父親,為了女兒甚至可以付出一切!」那份父愛曾經令他那麼的羨慕,他甚至妒嫉起未曾蒙麵的她來。

「是嗎?」可是他的表現--「後來又怎麼會?」

「或許是他一直都對我很關注吧。當母親開始為我物色小妾時,他很快找到了我,了解了我的情況之後,立刻以堅決的語氣要求我娶他的女兒。看他渴望的神色,一度令我感動,也令我開始疑惑,是不是他的女兒嫁不出去,才會令他如此焦急。」

「我?」她瞪了他--眼。

他笑笑,繼續說:「當我以漫不經心的語氣答應時,他鄭重地拍拍我的肩,『很快,你就會發現你尋到無價之寶了。』事成之後嶽父交給我一個盒子,暫時要我好好保管,說是裏麵有他最心愛的東西。他還說若是我沒好好保護它,一定不會放過我。」現在想來,這話裏可有雙重含義?

「裏麵是什麼?你看過嗎?」她好奇地問,什麼東西會令父親如此緊張呢?

「盒子十分牢固,但卻沒上鎖,他對我如此信任,我又怎能做小人呢?那可是他的私人物品。不過,你是她的女兒,或許你可以看看裏麵是什麼東西。」

「我才不看呢。」她故做不在意地說。

「你真的沒感覺到,他對你的感情嗎?」他不放過她的任何一個表情。

她沉默。

*****

隊伍剛剛進城,便早有家丁候在城門口,等待少主人回來。家丁說,老夫人、大夫人等早巳在家門口等候多時了,因為確實著急,便派他們來遠迎,寒峻不由得奇怪,母親可從未如此擔懮過,難道出什麼事了?雨晴遠遠地看著,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襲上心頭。

「夫君,不如咱們就先回去吧,也好讓婆婆他們安心。至於那些行李貨物就讓一個人負責,隨後跟來,也就成了。」

「好,沈大俠,這事就麻煩你了。」

一向說一是一的沈驚鴻居然掙紮了好一會凡,才點頭答應。

「峻兒!」張母看到寒峻是發自內心的高興,就仿佛丟失多年的珍愛之物重心失而複得。當她的臉轉向雨晴時,表情沒變,那自責的眼神卻毫不留情地射向她,完全把她當成一個掠奪者。

一瞬間,雨晴的心裏終於明白,婆婆對自己的怨恨與刁難便是對兒子的占有欲。也許,葉纖雲與寒峻之間的相敬如賓就是於她的壓力。試想,年紀輕輕就守寡的女人,將所有的心力與希望都放在了兒子身上,而兒子也是同樣的孝敬母親。可是,兒子長大了,娶妻了,他的目光完全被溫柔美麗的妻子吸引住了。母親的心裏的失落便開始日積月累,慢慢地變成了對媳婦的怨恨與刁難。這樣說來,葉纖雲的無子也就情有可原了。婆婆見此情景心裏其實是很高興的,可是張家的香火不能不承續。於是她又不得不接受雨晴的到來--或許,在她心裏一直認為,葉纖雲的溫柔是最難對付的,若將兒子還給她,也就再要不回來了。

雨晴恭敬地跟婆婆行過禮,又與葉纖雲保持距離地道聲好。

沈驚鴻辦事倒也利落,很快就把行李貨物都拖了回來。他下馬的英姿勃發立刻把一家人的目光都吸引住了--

「小姐,小姐!你怎麼啦?」小平尖叫著,扶住纖雲搖搖晃晃往下滑的身子,可她哪裏扶得住。

「峻兒,快!快!」張母真的焦急萬分,本要示意寒峻,卻見他早已一把抱起她往裏衝,小平緊緊地跟了去。

此時張母倒是冷靜了許多:「管家,快去請最好的大夫。張忠,你去安頓一下行李物品。張嬤嬤、書琴跟我去看看。」

一下子,大家各自散了,門口隻剩雨晴,巧兒和沈驚鴻三人。雨晴難堪地吸了一口氣,沒料到短短幾個月不見,張母的態度就變得如此明顯,甚至連外人在場都不給她-點情麵。

看到沈驚鴻陰沉的臉,雨晴不由得為自家人的無禮深感愧疚,解釋道:「沈大俠,真是不好意思。纖雲姐姐身子一向不好,這次暈倒讓大家都忙亂了,並非有意怠慢。」

不料,他不但沒釋懷,反而表情更為凝重。

雨晴沒再說什麼,進到府裏,匆匆地給他安排好房間。正要急著離外,卻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她急著去探視葉纖雲,一來是擔心她的身體,而來時擔心張母耍什麼花樣。她最擔心的還是寒峻,擔心她會被葉纖雲的溫柔牽住心,因為溫柔正是她所缺少的。

「沈大俠,你若有什麼需要便跟管家或是張壞好了,我現在得去看看纖雲姐姐--免得你說我以小欺大。」

「二夫人!我曾習過一些醫術,若是大夫人有什麼情況,就跟我說一聲,說不定我能幫上什麼忙。」

「好!」雨晴應了聲便急急地往閑草屋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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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晴心裏敲鼓似的,急躁不安。張母對葉纖雲的好不能不讓人起疑。到底是張母有什麼企圖,亦或是葉纖雲以前隻是扮豬吃老虎,假意對自己好,暗地裏卻拉攏起張母,疏離自己呢?那--糟了!那幾封信裏,自己倒是對她說了好些心裏話,又把一路上發生的事都跟她說了。她會不會拿著信到張母麵前挑唆一番?又會不會是她們兩個都覺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脅,決定聯合起來對付自己?無論哪種可能,形勢對自己都十分不利。惟一值得慶幸的是,隻要夫君站在自己這一邊,主動權和王牌就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進到纖雲屋裏,隻見張母和書琴坐在一邊,旁邊站著張嬤嬤和小平,卻不見寒峻。此時,大夫走出臥室,寒峻緊跟著焦急地問:「大夫,我夫人到底怎麼了?」雨晴一直看著他,以為他會給自己一個安慰的眼神。不料,他卻頭也沒抬一下,仿佛根本沒注意她的存在。

「大夫人沒什麼事,隻是身子虛了些。這一次大概是因為高興過度才導致的。沒什麼大礙,我給她開幾副補藥,自然會好。」

「那就麻煩你了,大夫。」張母簡直是感激涕零地說,接著便吩咐下人,「讓管家派個人拿大夫的方子去抓藥,然後叫廚房小心煎藥--不行,張嬤嬤,我看,還是你去煎藥,別人做的我不放心。」

送走大夫,張母又讓其他人一一退下:「峻兒,你跟纖雲也有好長一段時間沒見了,今日就在她房裏歇了吧。有什麼事,你這做丈夫的也能照應。」

「娘,我知道了。」說完,他進了屋,自始至終都沒能跟雨晴說上一句話。

「雨晴,你也回去歇息吧,趕了幾天的路,你也累了!」張母的話說得溫和體貼,實質卻是不容置疑的強硬。

雨晴知道,婆婆這是在下逐客令。隻得退下去,總不能說「我等我的夫君」吧。

回到張府的第一個晚上,她失眠了--突然之間他不在身邊,還真有些不習慣,早知如此,還不如之前就多習慣習慣,「不就是一個晚上嗎?有什麼大不了?婆婆總不能一直把他拴在那吧?說不定明天他就回來了。到時候,我就沒法把他留下來!看誰還敢來搶!」她默默地說著自己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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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她低估了張母,或者她低估了所有的人,包括葉纖雲。一天,兩天,三天.....十天,半個月都很快過去了,寒峻卻始終沒出現在她的房裏。她開始焦急,也無心再想該如何去應付婆婆,隻是不斷地尋找與他碰頭的機會。可是,葉纖雲的房裏,婆婆不讓進去,吃飯的時候又有眾人在場,跑到書房,他老是在辦公,根本抽不出任何空閑。偶爾在路上碰見,話還沒來得及出口,就隻能見到他的背影了。這些她都可以理解為婆婆的壓力,事務的繁忙,她不能忍受的是他的眼神,他的眼裏沒有溫情,沒有寵溺,隻有歉意和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