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憤怒的人哪裏聽得進別人的勸解,倒是「與爺當麵對質」幾個字劃過腦海,她立刻來了精神,「張忠,你下去吧。」張忠猶豫著走出去。
「巧兒,你上把沈大俠叫過來。」
「是。」
「二夫人,您找我?」
「沈大俠,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接近我,進入張家,我也不想知道你的理由。但是我知道,或許有一天,你會需要我的幫助。那麼我也明白地告訴你,我的幫助要報償的,而且是預支的。」她無畏地盯著他。
「你就這麼自信我會需要你的幫助?」對於她的鎮定,他不由得在心裏讚賞。
「如果你覺得不需要的話,那就算了。」
「你需要預支什麼報償?」他問得直接,明白地同意了這筆交易。
「我要你陪我去鳳香閣!」
「院?」
「怎麼,不敢?」
「行!」
「從你昨天的話裏,我就知道你對此應該不陌生。我要你當主子,我假扮成仆人混進去。巧兒,你去把先前從張忠手裏弄來的銀票拿出來。你留在家。沈大俠,請你去叫個技術好的車夫,我們一會在門口見麵。」
很快,雨晴便一身仆人打扮的模樣上了馬車……
馬車進到杭州城最熱鬧的花街--柳巷。所見的並不是一副車水馬龍的熱鬧景象,倒顯得空蕩蕩的,偶爾見到幾個人影也在哈欠連連。
沈驚鴻倒址見怪不怪,直到她疑惑,他才解釋道:「男人尋歡作樂的場所都是晚上營業,白天休息。你現在看到的情景和晚上自然是天差地別。還要去嗎?或許他並沒有來。」
「去!張忠是不會說謊的。他一定是來了!除非親眼看到,我是不會打退堂鼓的。哪間是鳳香閣,就停在哪間門口。」她堅持著。
馬車在一個裝飾得奢侈無比的門口停下。雨晴下了馬車,重重地敲了幾下緊閉著的大門上的門環。好一會才見一個打著哈欠的仆人從打開的門縫裏探出頭來,惡狠狠地嚷著:「敲什麼敲?要見姑娘請晚上早點來!」
雨晴拿出一張銀票遞到他的麵前。他立刻眼前一亮來了精神,走出來點頭哈腰地道:「我這就去通報王媽媽,您稍等!」他小心翼翼地接過銀票,緊緊地攥在手裏,進去了。
一會功夫,徐娘半老的王媽媽才出來,不屑地睨了一眼仆人打扮的雨晴,看到沈驚鴻時,立刻諂媚多了,「喲!爺這會兒是來早了,姑娘們還沒到開工的時候呢。您還是晚上再來吧,媽媽我定會挑個個杭州城最漂亮的姑娘給您備著。」
「王媽媽,這是我們爺的一點小意思,我們爺不遠萬裏,慕您鳳香閣之名而來,就想一睹您鳳香閣的花魁--夢伶的風采。媽媽若是答應了,那這筆銀票就是您的了。」雨晴抽出一大迭銀票。
王媽媽貪婪地盯著觸手可及的銀票,使勁地吞了幾口口水,才擠出話來:「可是我們夢伶姑娘現在沒空,有位客人比你們早來。」
「這位客人是?」
「這我可不敢說。人家爺可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跟我們夢伶又有私交。他白天然是不想讓人家知道,我可不敢得罪他。」錢她一向不嫌多,但得罪人的錢她可不敢賺。
「我們爺可以等。要不然,就在夢伶姑娘見客的房間旁邊安排一間吧。什麼時候她有空了,也方便我們爺見她。」雨晴故意將手中的銀票晃得「嘩嘩」響。
「好,好。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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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什麼了嗎?」見他依然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雨晴故意激他說,「你的武功不是很高嗎?耳力應該不錯吧?怎麼會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你該不會是浪得虛名吧?」
「你不知道什麼叫『非禮毋聽』嗎?況且,你們離得這麼近,無需我代勞吧?」
「說得好!我還以為江湖人都重信義,原來你是個例外。」她的激將法並沒有起任何作用。她移開緊貼牆壁的耳朵,「你幫人是如此不盡心,大概是希望別人也以同樣的方式侍你吧?」
「叫舞來跳舞助興。」
「你不覺得自己的要求太過分子嗎?我們的錢可都給了……」這種人真比奸商還奸,自己該不會是在與老虎謀皮吧?
「是那個叫夢伶的說的。」坐在桌前的沈驚鴻倒了一杯茶,悠閑地喝了一口,也不再多做解釋。
「真的?!」她衝到麵前,急急地說,「你去把那個舞打暈,拖到房裏來,我要換上她的衣裳混進去。勞煩你了,沈大俠。」
「你?」他懷疑地瞟了她一眼,「夢伶可是杭州城裏有名的舞出身,你不怕露馬腳?」
「這……」母親是曾偷偷教過她舞藝,也對自己的技藝讚不絕口,但並未在眾人麵前表演過。不知拿出來會不會貽笑大方,那豈不是又輸人一籌?真的要不戰而逃嗎?「你怎麼就知道我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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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伶姑娘,清聽在下說明--」寒峻推開夢伶遞過來的酒杯,語氣顯得越來越不耐煩了。
「公子稍等一會兒,舞應該就要上來了……」她絲毫不給他說話的機會。
「夢伶姑娘!」寒峻嚴厲地站起身,目光裏早巳沒有了一絲心軟。夢伶看在眼裏,失落在心裏,但她是不會服輸的!
就在這僵住的一刻,淒婉動人的旋律響起,身著綢緞,白紗遮麵的女子拾門而入,隨著琴音翩翩起舞。時而如孩童般活潑,機靈,時而如懷春少女般懮鬱而遲疑不定,時而又如怨婦般哀怨而又深情不悔……一舉手,一投足都緊緊地吸引住了旁人的目光。夢伶是敬佩與妒忌雜陳,寒峻是深深的迷戀和不解,然後是憤怒!
雨晴收斂心神,讓自己沉浸在音樂與舞蹈當中。此時,她比任何時候都要緊張,剛剛的勇氣一下子撤退得無影無蹤。不!這個時候她不能認輸,不能輸給她。她拋開剛剛為自己的不顧一切而後悔的思緒,拋開對婆婆知道消息後如何奚落自己的擔憂,拋開夫君會對自己這一行為如何看待的害怕--她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終於一曲畢了!雨晴真恨不能立刻消失,以免他認出自己。可是,夢伶叫住了她:「你記得等會兒我會去找你。好了,先下去吧。」
她低首頭,始終不敢去看寒峻的反應,聽到夢伶的話,逃也似的往門口無聲無息地飄--
「等等!」寒峻-把拉住地,此時已經一目了然,「你過求,坐在一邊。我小希望我的活再重複第二次。」
「夢伶站娘,我不希望你再逃避下去。我今天之所以來是因為……」他頓了一會兒,堅定地看著她。
雨晴的心都跳到了胸口。
「你有困難可以隨時來找我,如果你還把我當朋友的話。但我希望你能明白,我是有家室之人,不可能給你想要的。我們僅隻能是朋友而已!我不希望,也不願再看到你有任何騷擾我家人的舉動。」若是再不明確態度,隻怕家裏會鬧得雞飛狗跳,難以安寧!
「我不明白。以前你不是也有妻子,為什麼可以……而現在卻--因為你娶的那個小妾嗎?她有哪一點好?我聽說,她表麵識大體,暗地裏卻排擠你的原配夫人,還想奪你母親主母之位,氣得老夫人不得不把他趕出門。我還聽說,來杭州的路上,她還盡找麻煩。到了杭州城,不幫夫君也就算了,還極盡奢侈的花錢!她該不會是個潑婦,把你管得死死的吧?」她字字帶針,句句帶刺。
雨晴聽著,氣就不打一處來。但想到她會如此氣憤,不過是因為她處於劣勢,而自己處於優勢,嫉妒自己罷了。這麼想著,心裏也就很快平靜了下來。她不由得暗暗得意此舉的妙處,讓自己能明明白白地聽到他們的對話。
「夠了!」一聽到有人評價雨晴的壞處,寒峻就氣焰高漲,尤其想到沈驚鴻那番話對她的影響,「一派胡言!」
「你該不會是愛上她了吧?」夢伶脫口而出那令自己後悔莫及的話。
另兩人立刻呆住了。寒峻沒有辯解,起身拉住雨晴往外走新「既然話已說明,我也該走了。」
「我明白了!你是故意說給她聽的吧?沒想到,你的小妾居然跑到院來當舞。我不知道,原來張府竟如此開放!」
此時三人都已明白各自的身份。雨晴也不躲避,「我知道,勝利者不該對失敗者一時氣急敗壞的言詞表示什麼,因為那隻會更彰顯她的得意忘形。」
「我以為我的行為所傳達的信息已經夠清楚了。」他指的是,他多次拒絕她的邀約。
夢伶仰起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認了!對了,你們應該不知道,二夫人剛剛跳的舞是失傳很久的《思戀》吧?相傳,它最後一次出現是在十八年前。它隨著杭州最有名的舞雲娘的從良而從此消失。沒想到今天還能見到,對於舞者來說已經了無遺憾。隻是剛剛的那首美妙動人的曲子倒沒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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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峻。」她緊緊地埋在他的懷裏,是感動也有害怕。感動於他前麵的維護,也擔心他後麵的責問。
「這件事以後都不要再提了。叫沈大俠回去吩咐收拾東西,明天起程,今天剩下的時間我帶你到處逛逛。」他矛盾地看著她,本想暗地裏了結此事,不料她又沉不住氣半路插上一腳,隻怕這事不但不會結束;反而會引起另外的事端,偏偏就是硬不下心責備她。
「你怎麼知道是沈大俠陪我來的?」
「猜的。還有--你的舞跳得不錯。」
「真的?是我娘教的!」雨晴自豪地說。
「那首曲子?」
「我覺得好熟悉,可為什麼連鼎鼎有名的花魁兜沒聽過?」
「別想那麼多了。好不容易抽出來的時間已經隻剩半天,不能再浪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