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船艙,便見到大唐女帝正笑意盈盈的坐在正位,江西林趕忙走過去笑著行了大禮。薩雲蘿看了他一眼,淡淡笑道:“十年修得同船度,朕與總管看來確實難得有緣。得總管一路照顧,明日便要分手,今夜月色尚好,又宿在江上船中,朕請總管來共圖一醉,不知總管意下如何?”
一路行來,江西林隻知女帝似乎很買女皇的麵子,對大齊的水鄉景致讚不絕口,其他並無懷疑,想來是因明日便要回大唐,一時興起吧。想著,江西林連忙俯身行禮致謝,而後和鮮於青雲禮讓著在一側坐了下來。
許是風景太過怡人所致,大唐女帝看來興致很好,舉起酒壺自行斟酒,燭影搖紅,女帝明眸皓齒愈發清麗,執壺的柔荑更襯的瑩白如玉,十指纖細,柔若無骨,抬眸展笑之際,更是美豔無雙。
江西林在大齊宮中多年,見到佳麗無數,如今看到已為人母的大唐女帝,也不得不讚上一句,女帝確是難得一見的美人。
意識到自己看去的目光有些放肆,江西林掩飾的低頭看著玉杯中琥珀色的酒漿,笑眯眯說道:“奴才聽過一句據說是由長安傳來的詩,說‘葡萄美酒夜光杯’,這酒就該是那葡萄酒了吧?美酒在前,今夜奴才若是失禮醉臥,請陛下不要見怪。”
“在大唐,若是客人因喜愛自己酒漿而醉臥,那是對主人最好的誇獎。總管若真是醉臥而眠,陛下高興還來不及,又怎會為此而怪罪總管?”一旁鮮於青雲笑著看了看陛下,對江西林客氣說道。
聞言,薩雲蘿讚賞地看了鹹魚一眼,低低笑道:“今朝有酒今朝醉,人生一樂也,總管放心飲用。”說著,女帝輕輕搖了搖酒杯,有些遺憾的說道:“可惜是在船上,若是能配上冰塊,這酒就更有滋味了。而且,如有樂舞相伴,舉杯暢飲才是最好的享受,可惜,可惜……”
女帝頗為遺憾的幾句話,倒讓江西林有些迷惑起來。密報說大唐女帝是個不好享受,不是酒色犬馬能引誘的人物,怎麼和自己眼前看到的不一樣呢?難不成早先都是女帝為了心安理得的享受,為了掩人耳目而故意放出的煙霧?上次聽聞那個大唐來的嚴牧之說女帝本人並無真才實學,都是南鄭遺臣鼎力輔助才有今日的大唐,難道真是如此?
江西林正想的興起,一個侍女送上一盤風幹野雞,無意中一抬頭,竟然看到大唐女帝一雙桃花美目明顯一亮,口中連忙招呼道:“喝酒還是這個好,朕的最愛。總管快嚐嚐……”
女帝話未說完,徑自從自己麵前的碟子裏抓起了一條雞腿,舉杯喝了一口酒,隨即眯起桃花眼,啃的津津有味,末了吃完,看了看手中的雞腿骨頭,好似還十分可惜的舔了舔手指,意猶未盡的模樣,看的江西林目瞪口呆,額掛黑線的暗思,這女帝的吃相怎麼這麼難看?就這樣一個空有美貌、粗俗無禮、大大咧咧的女人,會是個精明的君主?女皇是不是搞錯了什麼?
想著,江西林頓時心裏有些不滿,女皇陛下竟然派自己這樣一個大總管護送這樣的女人,大唐能有今日多半是運氣使然,天下像女皇那樣聰明又有主見的女子又有幾個?別看護國王爺現在有權有勢,就憑女皇的手段,最終得天下的肯定是女皇,再看了看眼前依舊沒有吃相的大唐女帝,覺得完全沒有可比性,也有些不以為然。
姑奶奶就是個笨女人,大太監你不用客氣,隻管來就是了。薩雲蘿半眯著桃花眼,一邊大口啃著雞腿,一邊舒舒服服地飲著小酒。一邊吃還一邊連連點頭讚道:“朕最愛翅膀和大腿,上麵的都是活肉,吃起來味道也比別處美味,總管不用客氣,來來來——”
江西林抽搐著嘴角看著大唐女帝,一隻雞有幾隻翅膀和大腿?最後一個雞大腿在她手裏,自己就是脫了鞋跳到盤子裏翻找,怕是也找不到傳說中的翅膀和雞大腿了,竟然還讓自己不客氣?
薩雲蘿啃的不亦樂乎,也看到江西林眼中閃過的所有情緒,不由暗自冷哼一聲,哼,彥如畫,和姑奶奶鬥就真槍實刀,竟然和姑奶奶耍這些陰謀詭計。你是不是都沒有可以擺上台麵的東西?隻會這種陰毒的暗招?你真是讓朕不屑的同時還讓朕哈哈大笑。
江西林正兀自鄙視著大唐女帝,那邊女帝似乎吃得高興了一般,突然揚聲對外麵的女侍衛喊道:“傳朕旨意,這幾天大家都辛苦了,今夜風景怡人,明日又要回大唐,就好好樂樂,賜酒菜,大家一醉方休!”
船艙外的紅玉應聲“諾”,便轉身去安排。
一旁鮮於青雲一聽,急急說道:“陛下,這樣……合適嗎?陛下一醉也罷了,可侍衛還要護衛陛下的安全呢。他們醉不得啊。”
“鮮於大人放心,這裏是大齊國境,哪裏會有那麼多壞人?”大唐女帝不以為意地一笑,指了指江西林笑道:“再說,這裏不是有大總管嗎?護送的禦林軍難不成是吃閑飯長的?這麼多人還保護不了朕?”
沒想到女帝想的還挺多,若是今夜有事,不是大唐侍衛的錯,倒是大齊禦林軍的不是了,江西林有些尷尬的一笑,看來今夜的大齊禦林軍真的要變成吃閑飯長大的了,自己來此意欲何為自己還清楚?
“但是陛下……”鮮於青雲似乎很是著急的又叫了一聲,直聽得大唐女帝不耐煩的說道:“鮮於大人,我們現在是在船上,能有什麼事?鮮於大人不必囉嗦,來,喝酒喝酒!”說著便笑著舉杯飲盡。
江西林偷眼看著鮮於青雲,見他一臉無奈,暗自偷樂,若是大唐女帝長此不聽朝臣勸告,怕是也不長久,想著心情更為愉悅,恨不得立刻返回郢州城稟告女皇這一重大發現。
又喝了一陣,鮮於大人好似逐漸放下心情,也加入了暢飲的行列。三人閑聊著大齊的風土人情,酒飲得暢快淋漓。
看著女帝紅暈上頰,醉態隱現,鮮於青雲幾次出言相勸,女帝卻興致高揚,直嚷著沒事沒事,到了最後,直喝得“咚”一聲,一頭撲在桌上,沉沉睡去。
手中玉杯“咣當”一聲傾斜落地,鮮於青雲搖頭,含糊地喊來侍女讓她們扶了陛下去安歇,然後自己歪歪扭扭起身,舉了杯斷斷續續的說道:“陛下酒量太差……江總管……我們,接著……喝……”說完舉杯而飲,誰知酒沒有送到嘴裏,卻倒在了身上,本是整潔幹淨的衣衫上頓時一片狼藉。
江西林也覺得喝的多了,直覺頭暈,但卻沒有這君臣兩個那麼誇張,於是笑著說道:“鮮於大人醉了,還是先去安歇吧,灑家也告辭。”
鮮於青雲拉了他的手,唧唧歪歪說著什麼就是不放,腳步踉蹌的站在原地,險些跌倒,江西林一把扶起來正欲招呼侍女,哪知鮮於青雲突然俯身“哇哇”吐了出來,酸臭酒氣熏得江西林連連皺起眉頭,忙叫旁邊的侍女接手扶了鮮於青雲回房,自己實在受不了那股惡臭的酒氣,趕忙走了出去。
夜裏三更,似乎幾艘船上的大唐侍衛皆是醉的醉,睡的睡,昏暗的宮燈在江風中輕輕搖擺,拖出長長的暗影。
江麵上,驀然有了些變化,不留神細看,夜色中恍如隻是風吹動了水麵。薩雲蘿在暗處眯起眼睛看著,十分明白那是有潛水者慢慢接近了船隻,對著宏遠施了個眼色,宏遠點頭會意悄悄走了出去。
過了一會兒,船底似乎有了隱約的輕響,靜夜中伴著江水在風的吹動下,輕柔拍擊船弦傳出的聲響,很難分辨。
還挺聰明的,薩雲蘿唇角輕勾,和身邊的紅玉低低說了幾聲,紅玉點頭應了。
又過了很久,突然聽到有人大聲喊起來,聲音驚慌失措的很是讓人心驚:“船漏水啦——”
於是船內的人紛紛衝了出來,樓船已經大麵積滲水,船身正漸漸沉下水麵,人們忙亂的往外舀著水,有的害怕得跳到船艙頂上大聲呼救,場麵極其混亂。
正在這時,無數支火箭帶著燃燒的尾巴,從旁邊的山丘飛向船隻,正在下沉的船瞬間火光衝天。似乎還有喊殺聲傳來:“……是混賬女人的禦舟,燒啊,居然派兵鎮壓我們,為死去的弟兄報仇!…….”
聽得出,射箭的人是向大齊女帝尋仇的暴民呢,薩雲蘿不由輕笑,彥如畫呀,你竟然用這樣的名義來打擊報複,不更說明你的名聲比朕差遠了?當初朕登基,反對的大多為原大夏舊臣,且讚同的遠遠多於反對的,而你就不同了,且不說別的,單就是因為是女子,大齊那些迂腐固執的人也會與你抗爭到底。
其他兩艘船上裝醉的大唐侍衛已經紛紛下水,有的向樓船遊過來,有的隨了宏遠悄悄繞到船後,找到鑿穿船底的潛水人,乘其不備一刀一個的殺死,從江底一團一團的冒出鮮血,瞬間染紅了周圍的江麵。
江西林慌亂的跑進船中,連聲問著戰戰兢兢的侍女:“陛下呢?陛下可安好?”
“陛下在此,受了些驚嚇。”紅玉一邊答應著,一邊從裏麵扶了臉色有些發白的大唐女帝,女帝桃花眼驚懼不已,似乎頗是慌張的問道:“大總管,這是怎麼回事?朕……可是危矣?”
看著大唐女帝嬌弱無力,毫無帝王之威,江西林暗自冷笑,原來大唐女帝的功績真是被人捧出來的,就這副嬌滴滴的模樣,替男人暖床還差不多,竟然也能稱帝?相較之下,似乎大齊的女皇更有了些樣子。
想著自己職責在身,江西林連忙施禮,故作膽戰心驚的說道:“奴才該死!陛下受驚,這次陛下所乘乃是敝國女皇的禦舟,這些人都是被鎮壓的暴民,妄圖傷害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