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之家”酒店某個中型KTV包房裏,現在正嘈雜不堪,所有能調節聲音的裝置,都開到了最大。不僅音樂聲震耳欲聾,音箱發出的次聲波也攪動著在場所有人的五髒六腑。人和人之間若想說句話,必須用盡全力大吼,對方還不一定聽得見。
所謂KTV,也就是所謂的卡拉OK,源自日本,上個世紀極其流行。卡拉OK的原本意思,是“空洞虛無,無人伴奏的樂隊”。最風行的上世紀九十年代,僅日本一國,卡拉OK年消費金額達160個億,而且是美元!隨著時間的流逝,這曾經的貴族遊戲已經平民化,成為年輕一代宣泄壓力、打發時間、慶祝節日生日和展示個性的娛樂活動。“浪漫之家”既是綜合性酒店,這項依然頗具商機的消費活動怎麼可能忽略?這裏KTV房裝修豪華,音效極佳,軟件係統先進,酒水充足,配有專人服務,在附近確實首屈一指。
加非公司的員工大多是年輕人,性格外向,貪玩好動,好容易有了盡情放鬆的機會,自然放下一切,恣意歡歌。兩個麥克風,十幾人爭來搶去,各展歌喉。歌聲或清亮高昂,或低沉陰森,或婉轉圓潤,或五音不全,或龍吟虎嘯,或鬼哭狼嚎,或字正腔圓,或荒腔走板,都沒有人會在乎,隻求開心。連最不愛熱鬧的程慧慧,雖然沒有參與唱歌,也收起了書本,不斷鼓掌助興。
曾經在遊泳前已經訂好了包房,卻因重逢張遠煌而姍姍來遲,被眾人罰唱。鋼鐵玫瑰也不推讓,點了一首老歌《真心真意過一生》,放下一切忘我高歌。
看世間忙忙碌碌
何苦走這不歸路
熙熙攘攘為名利
何不開開心心交朋友
時時刻刻忙算計
誰知算來算去算自己
卿卿我我難長久
何不平平淡淡活到老
真真假假怨人生
不如輕輕鬆鬆過一生
是非恩怨隨風付諸一笑
聚散離合本是人生難免
愛情也許會老
真心永遠年輕
有我有你有明天
人生短短何必計較太多
成敗得失不用放在心頭
今霄對月高歌
明朝海闊天空
真心真意過一生
這首台灣歌星葉倩文1992年演唱的名歌,年齡比曾經小不了幾歲,旋律歡快,滄桑豁達,有如智者傾訴人生感悟。曾經對唱歌興趣不大,她更喜歡的,是遊泳和開快車,但這首《真心真意過一生》,卻是個例外。自從三年前偶然聽到這老歌後,曾經發狂一樣喜歡上了它,認為那獨特的韻味,最適合自己。在她心中,成功女人,本應虛懷若穀,直率本真,睿智恬淡,笑對人生。可是,自己真的做得到嗎?
唱完歌,曾經坐到了沙發的角落,抽出一張桌麵上的紙巾,撕成兩半,塞住了自己的耳朵,以減少噪音對耳膜的傷害。眾人的歡歌笑語,感染不了她分毫,隻因此時她的心,根本就不在這裏。
所有人都唱到盡興後,已是午夜時分。資深玩者在點歌係統中選擇循環播放的“DJ波仔串燒”急速舞曲,關掉了所有的燈,隻留下兩張茶幾上黯淡搖曳的蠟燭火頭,和牆上大型等離子電視機忽明忽暗的閃光。大部分員工從沙發上一躍而起,在電視前的空地上跟隨旋律瘋狂起舞。開始不願意跳舞的矜持員工,都被強行拉進了舞池,一時間人影朦朧,忽隱忽現,相互衝撞牽引,怪叫聲此起彼伏,分不清這裏是天堂還是地獄。
曾經胡亂在人群中跳了一會亂舞,覺得胸口鬱悶難當,便出了包間的門,靠在走廊的牆壁上喘息。酒店包間的隔音極好,裏邊是喧囂吵鬧的世界,門外卻隻有深夜的寂靜。
周三羊那混蛋現在在幹什麼?曾經不願意想,卻又忍不住去想。
“我就不明白,既然都和那隻山羊確定了關係,你為什麼還不緊緊抓著他?”萬婷的聲音,從曾經的身後傳來。看見曾經沒有和周三羊一起,她已經大致猜到了發生的事。
“他如果打算離開我的話,越想抓緊,他走得越快。”曾經幽幽回答。
“你就這麼傻等?他又溜到哪個女人身邊了?到底是怎麼回事?”萬婷連問了三個問題。
“白青梅呢?”曾經沒有直接回答。
“早就走了——不會是那家夥牽走了那隻山羊吧?我打電話問她!”萬婷掏出手機就要問罪。
“不用打了,是龔靈芝。加非公司四大美女,他一個都沒漏掉。這一次,龔靈芝可能被男朋友甩了吧?三羊現在正在909房安慰她。”曾經按住了萬婷的肩膀。
“你同意了?”萬婷神色古怪,若論相貌,龔靈芝是加非公司,乃至整個丁一集團的第一美女,如果說誰最有把握把周三羊從曾經身邊搶走,集團裏恐怕非她莫屬。怎麼曾經麵對如此威脅,竟然一點都不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