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溥這才從那迷離的情絲中回過神來,淡然地看了一眼那駛來的馬車,目光逐漸又帶上幾分肅殺之氣,雖然在洛陽城裏不能隨心所欲,這樣會引來各方的猜測,但也不代表他不能開一些無傷大雅的小玩笑。

謝府裏宅子的油燈散發出來的光線依舊是那樣明亮柔和,謝芙歪躺在三扇屏風床內,青絲鋪滿了身後的繡花枕頭上,她的目光停留在那屏風上的荷花圖案上,一層又一層的繁複粉色花瓣在燭光的映襯下卻又偏偏帶上了暈黃之色,“二娘走了?”聽到輕微的腳步聲,她頭也沒回地道。

湯嫗推門進來的身影在油燈下被拉得極長,她一進來,跪坐在木榻床之下,微笑著道:“老奴親自送她出去了,郡主真該親自送送的,夫人的臉色比在廳裏之時顯得更為難看。”

謝芙轉身趴在枕頭上,想到那個欲圖表現出慈母風範的二娘看著那長案上堆著的物品時,想要震怒卻又極力壓抑的表情,突然就一笑道:“其實她何必來呢?相信今天內宅裏姬妾的舉動早已是傳到她的耳中?真的是自己前來找罪受的,我若不成全她,豈不是我的罪過?”

正在燃著息神香的阿秋聞言,笑道:“那是郡主狡猾,夫人至今仍以為郡主好欺騙,所以才會這般作為。”

“阿秋,你這話就不對了。”湯嫗板著臉道:“郡主,溫嬌這個人極能忍,要不然也不會從一個小小官吏家的女兒變成了堂堂公主身邊的侍讀,這份功力一般人都不具備,郡主可不能過於輕敵了。”

謝芙卻道:“嫗多慮了,若二娘真的對我已有防備之心,卻仍要在我麵前忍,那就更美妙了,有什麼比想罵又不敢罵還要痛苦的事情呢?”似又想到什麼,她又坐起來,“可有挑上一兩個合適的侍女進來?”

“我以為郡主已經忘了有這麼一件事呢?”湯嫗的老臉此時笑成一朵菊花,輕拍了一下手掌,頓時就有兩個穿著淡藍色衣服,梳著雙環望仙髻,髻上係有紅頭繩,此刻寬袖一揮,跪坐在木質地板上在她麵前恭敬地低頭行禮。

“這兩個侍女都有些許功夫底子,還望郡主賜名?”湯嫗又笑道。“她們的父母都是侍候過公主的,所以老奴才特意選了她們前來成為郡主的貼身侍女,忠誠度勿庸置疑。”

謝芙的目光在兩人的臉上睃巡了一會兒,其中一個杏色皮膚,嘴角下有一顆黑痣,正大膽地偷瞧著她,而另一個年紀稍大,倒是懂規矩地跪坐在一旁,態度恭敬,“不用那麼拘謹,都抬起頭來。”

兩人聞言,這才把原本跪坐在地上有些僵硬的手腳微微伸展開來,微抬起頭看了眼謝芙,然後又半低著頭。

“都說說你們家裏有什麼人?”謝芙感興趣地道。

兩個丫頭看到謝芙極度隨和,這才敢放膽說起了家裏事,那個杏色皮膚,嘴角下有一顆黑痣的少女說得興起的時候,更是有些手舞足蹈之勢,在湯嫗“咳”地一聲之下,方才知道自己出格了,這才有些惶恐地低下頭。

“嫗,別嚇著她們了,其實在這裏當差,也沒有別的要求。”謝芙起身步下床榻,蹲在地上與她們平視,“我隻有一個要求,那就是要對我絕對的忠誠。”

她的聲音仍是那樣的溫和,絲毫沒有起伏。

但那兩個侍女卻突然覺得背脊有些冷汗冒出,下意識地就道:“諾。”在很多年後回憶起與謝芙這個主子相遇的事情,她們仍能感覺到那夜的興奮與恐懼。

“該叫你們什麼名字好呢?”謝芙歪著頭思索起來。然後看著這兩人半晌,“有了,你就叫做阿杏吧。”她指著那個杏色皮膚,嘴角下有一顆黑痣的侍女道,然後又指向另一個文靜一些的侍女,“你就叫阿靜吧,若有何不懂的事情就向阿秋問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