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方點頭稱是,薩朗微微詫異道:“殿下,那柳妃不惜殺害自己親生女兒來陷害殿下,方才在大殿之上,殿下為何不堅持讓我對她施行催眠術,揭發這滔天罪行?”
端木澈麵色清冷,輕笑道:“你們認為,我心生憐憫,在輕饒她嗎?”搖了搖頭,喃喃道,“若是一個人失去所依所持,全無生活信念,整日活在擔驚受怕與惶恐不安之中,那才是真正的懲罰,況且,她還懷有身孕——”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這,就是我端木澈的本性。”說罷,無視兩人驚愕的目光,撫著額頭,閉一下眼,沉聲道:“你們先退下,回去別院,讓我一個人在這裏呆一下。”
兩人攜了木盒,依言退下,隻剩她一人在屋中坐著,聽得外間人來人往,隔壁搗藥吧不停的聲音,不覺癡癡入神。
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天色漸黑,這才站起身來,慢慢走回寢宮去。
宮門處,春花與秋月已經立在那裏,焦急等候,一見她過來,都是情不自禁撲了過來,抱著她的手臂,嗚嗚直哭,顫聲道:“公主,奴婢被關在那黑屋子裏,真怕再也見不到公主了!”
端木澈拍了拍兩人的肩頭,輕聲道:“好了,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
三人一路相攜進了屋去,用了晚膳,說了一會別後情景,端木澈便是獨自回房,靠在榻上,隻覺心底澀然生痛。
宮禁已除,故人進宮,這全身放鬆之後,便是再無警戒之心,所以,當那一指襲上腰間,高大黑影籠罩頭頂的時候,隻輕飄飄打出去一掌,便是驟然墮入黑暗之中。
……
醒來的時候,茫然看了看四周的景致,半晌沒反應過來,這絕對不是自己在坤夜宮的寢室,而是……輔政王府!
“你醒了?”頂上一張放大的俊臉,一眨不眨望著她,正是齊越。
“你瘋了嗎,竟然將我從皇宮中偷偷擄出來!”坐起身來,發現周身並無異常,這才放下心來,冷眼看著他,“你到底想幹什麼?”
齊越輕笑道:“我不想幹什麼,我不想你嫁給皇上,也不想你逃回火象去,想來想去,還是待在我身邊穩妥些……”
“是麼?”端木澈打量周圍,這才發現,屋子當中,竟是處處披紅掛緋,裝扮得喜慶貴氣,不覺心中一沉,氣往上湧:“王爺大喜在即,應該早去水月,迎回新婦,幹嘛還來招惹我?”
齊越眨一下眼,散漫道:“不著急,婚書才剛剛送回,猶在路上,本王晚個幾日出發,也是無妨,而今之計,卻是要好好守著你這隻小狐狸……”
端木澈怔了一下,對上那一雙明澈如星的眸子,沉聲道:“你什麼意思?”
齊越唇角上揚,勾起一絲微笑:“我就是這個意思……”
話聲未落,人已經是俯身過來,將她圈進懷中,低頭吻住。
端木澈吃了一驚,待要抗拒,隻覺唇上火熱如炙,溫熱的長舌瞬間撥開唇瓣,強行擠入,狂熱又不失溫柔地與她相纏。
“齊越……你做什麼……”雙手抵上他的胸口,使勁推離,齊越卻是不依不饒,扣住她的後腦處,一心吻個徹底。
“洛……就是這樣……叫我……叫我的名字……”
“齊越,你這該死的,憑什麼親我!唔……”好不容易被他鬆開一些,直氣得雙目晶瑩。
齊越低頭輕吻一下那帶著珠粒的羽睫,低喃道:“別哭,我會心疼。”說著又朝著那嫩紅的櫻唇吻了上去,這一次,卻是無比輕巧柔和,那雙大手也不閑住,在她的腰間後背輕輕摩挲著,上下遊離。
端木澈被他吻得一陣目眩,正要閉眼,忽然瞥見那一屋的豔紅,心中一痛,刹那間千回百轉,卻是定下神來,隻手摟住他的脖子,熱烈回吻,盛情相迎。
齊越呆了一呆,也不作聲,隨她吻著,被她手肘稍微用力,便是緩緩倒在床榻之上,對上那雙瑩然大眼,輕聲喚道:“洛……我愛你……”
“我……也愛你……”端木澈說著,手指撫上那完美無瑕的俊臉,輕輕描繪他俊秀的眉眼的輪廓,而後逐漸下滑,停在那微顯瘦削的麵頰之上,繼而再轉到那高挺端直的鼻梁處,最後,便是鼻翼下方,那溫熱的氣息進出之地。
“洛……”齊越正在迷亂之際,倏然嗅得一股異香,不由驚呼:“你……”
“對不起,這個本不是用來對付你的,怎知你……”端木澈撐起身子,看著麵前眼神迷茫,神智漸漸渙散的男子,伸手入懷,卻是將那一顆丹藥掏了出來,毫不猶豫喂進他的嘴裏,喃喃道,“啞巴說話,白發轉青……所以我一直留著未服,即便是恨你,也總是舍之不得……”
“對不起……”再低低一句,便是伸手將那挺拔的身軀放平,蓋上薄被,拉下帷帳,當即轉身,端了桌上燭台,朝著安心園的書房奔去。
此時天已大黑,安心園外並無守衛,園中也無光亮,四周悄然無聲。
端木澈推開房門,輕輕走了進去,但見房中案幾書桌,一切如故,當下放了燭台,一處一處搜檢起來。
那物事,卻是放於什麼地方呢?
案幾上依然是擺滿書籍,書桌上依然是堆放有文房四寶,還有那些櫃子,箱子,書架,藤器,那薄薄一片,到底是藏在何處!
暗自忍住煩躁之氣,定下神來,在書桌上仔細翻找,依照他的習慣,這重要物事,應該是放於……書桌的抽屜之中!
輕輕拉開抽屜,一封信箋儼然映於眼簾,上書幾個大字:輔政王爺親啟。
手指顫抖著,將之取了出來,伸手一摸,卻是探不到任何紙張,心下疑慮,將那開口朝下,未有動作,一道碧光閃現,那信封中驟然滑出一樣物事來,當的一聲落在書桌上,幸好書桌上有著厚厚的紙張,並不曾摔壞。
拾起一看,不覺杏眼圓睜,呆若木雞。
那物事,色澤碧綠晶瑩,入手光潔細膩,竟是一根碧玉簪!
碧玉簪……
正是心思狂亂之際,門邊一聲輕喚:“你在找什麼?”
端木澈愕然抬頭,隻見一名頎長挺拔的身影站在門口,麵色清冷如雪。
“我……沒找什麼……隻是看看……”心中思緒欲狂,薩朗那聖教迷香,怎麼對他不起效用?但是明明看見他昏迷過去了的,難道……
齊越目光掠過她手中之物,淡淡答道:“當日在靈山那一晚,師父為我療傷,順便傳了我一門他老人家新近研究出來的內家功夫,練過之後,百毒難侵,方才我隻是隨你心意,假意昏迷罷了……”
“原來如此——”端木澈苦笑一聲,低聲道:“素聞輔政王爺心思縝密,今日再一次見識了,既然如此,隨你處置吧。”
齊越卻是沒有看她,隻從袖中取了一物,伸手抖開,朝她一揚,輕聲道:“你可是在找這個……李太醫寫給我的遺書?”
端木澈睜大眼眸,一步過來,抓向他手中那一張寫滿字跡的信箋。
齊越卻是手掌一收,沉聲道:“想看這個,先回答我的問題。”
“你……”端木澈咬牙道,“你想問什麼?”
齊越盯著她的眼眸,目光如炬,一字一頓道:“你……是什麼時候恢複記憶的?”
端木澈渾身一震,呆呆望著他,直覺應辯道:“王爺何出此言,我隻是一時好奇……”
齊越輕輕笑道:“這個時候,你還不承認嗎?我若不是已然明白,怎會如此幫你……”
端木澈後退一步,腦子一片混亂,半晌,終於定下心神,冷笑一陣,沉聲說道:“王爺果然精明,不過你隻猜對了一半……”
看著他眼中閃爍不定的神采,將胸口一直積壓擁堵的那口氣吐了出來:“我並不是恢複了記憶,而是……從來就不曾失憶。”